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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爱不如相忘

唐子仙的病发作时,神智不清,她总以为有病的人是袁帅,所以每天总是把医生开给自己吃的药偷偷的混进袁帅的饭菜里,让袁帅不知不觉的吃进去。

一个正常人吃了不正常的人该吃的药,自然行为诡异。有时袁帅的症状会有所改善,但大多数时候只会越发的严重。很多时候,袁帅自身并不能意识到自己有着古怪的行为和言论,为了能让唐子仙服药,他甚至将自己豁出去,陪着唐子仙一起吃药。

在唐子仙的意识里,袁帅是个病人,她不知道该如何对他开口出这件残忍之事,只好在清醒之时偷偷的按照网上查到的心理疗法和生物疗法去对袁帅进行治疗。她并不是专业的医生,在没有办法把袁帅带到医院去看心理专家的情况下,她只能孤注一掷。而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也并不能走那最后一步。

为了照顾袁帅,唐子仙时常以到学校修习为借口离开别墅,只为找一个地方来释放自己积压已久的眼泪。而身为学校的大股东之女,她自然可以享受常人所不能享受的待遇,在学校来去自如。但这样的“特权”在唐子仙眼里一文不值,她只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比不上袁帅的身心健康重要,只要能让袁帅的病情好转,哪怕要她付出一切,她也在所不惜。

唐老先生退居二线后过着相对轻松的晚年生活,他还能宽心地到处游山玩水,生意上的事情也更加放心让袁帅去接手了。唐子仙的病把袁帅折磨的心力交瘁,这让唐老先生看到了袁帅的担当、成熟和蜕变。唐老先生竟然无情和冷漠到了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为了唐氏家的接班人,他竟然能把自己的女儿当成是一个考验接班人的工具!

人一旦到了成功的巅峰,便会高处不胜寒。这些年的孤独已经让迟暮之年的唐老先生颇有感触,金钱再多也换不来自身的健康与快乐,但他唯独对唐子仙无情。

当下已是年轻人的天下,而他,只想好好的在人生的后半段时间里放松自己!

占地面积庞大的隐秘别墅依山而建,这是唐老先生的根据地,除了他和他的亲信外,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山涧的流水潺潺而下,伴着幽幽的山风,这个隐秘之地显得更加神秘。唐老先生的周围依稀站着笔直而强悍的黑衣人,那是唐老先生养着的手下,保镖。他正坐在凉亭里细细地吃着一盘心,冬天的风在山涧里吹得更加肆无忌惮,凛冽而刺骨,唐老先生却稳如泰山地坐着。

唐子仙一直与自己的父亲关系算不上亲密,他们之间有隔阂,从到大便是如此。于是她也在自己的父亲面前隐瞒了袁帅“有病”的事实,只为保住袁帅的脸面和地位。

一位黑衣人笔挺地走过来,俯身于唐老先生的耳边嘀咕着什么,然后又毕恭毕敬的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唐老先生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就放下了手中的心,随即伸着胳膊在空中招了招手,另一位黑衣人马上过来听令。

“给我备车。”

“是。”

唐老先生站了起来,望着眼前的一片萧瑟,不禁皱起了眉头轻叹了一声,然后就负手离开了凉亭。

半山腰上的车子已经发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开到了唐老先生面前,唐老先生在一群黑衣人的注目中踏进了那辆车,然后车子扬长而去,离开了这座山。

唐老先生坐在车里闭目养神,这回他下山,只带了司机一个人,其他人都留在了山上的别墅里,那是他的秘密基地,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曝光它的。

“先生,是去见姐吗?”

“嗯。”唐老先生眼睛并没有睁开,只是呼了一口气长长的回应了司机一声。司机便再也没有话,他需要做的就是把车平而稳地开向唐子仙的别墅。

几个时后,汽车的引擎声打破了别墅周围的宁静,唐老先生下车后望了望眼前的那栋别墅,算起来从唐子仙结婚到现在,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来过这里了。别墅的大门开着,他径直走了进去。司机则把车开走了,以免挡在别墅的门前妨碍了主人的进出,当手下的,永远要想主人所想。

唐子仙坐在沙发上正削着一只苹果,她显然知道是谁回来了,但是她并没有出去迎接唐老先生,直到唐老先生进了门,她仍然削着手中的那只苹果,连头也没抬起来。

唐老先生缓缓地走过去坐到了唐子仙的对面,他看着唐子仙的表情,便知道唐子仙在生气。他只好顿了顿嗓子道:“你的父亲回来了你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吗?”

唐子仙削着苹果的那只手握着锋利的刀瞬间停住了,她无谓地抬眼皮看了一下自己的父亲,似笑非笑道:“你终于舍得回来看你的女儿了?”

“我们能不这样吗?别一见面就吵架。”唐老先生打量了一下四周,一片死寂,于是他猜测到袁帅还没有回来,便直言道。

唐子仙放下手中的苹果,神情漠然,然后把水果刀用力插在苹果上,起身要走,唐老先生马上拉高声调有些生气道:“就那么恨我吗?”

唐子仙站住了,她忍着所有的泪水和委屈,终于在努力平息自己的情绪后回头对着唐老先生问道:“我是你的女儿吗?在你的心里,真的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女儿吗?”

唐老先生的眉头颤动了一下,他不敢再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神,而是逃避着将目光移开。唐子仙终于有了勇气来面对过去的忧伤,这二十几年来她过得太孤独,好不容易有了袁帅,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老了,鬓角已经有了明显的银丝,她和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生活在一起二十来年,却从未感受过她想要的父爱,父爱对唐子仙来是一种奢侈和遗憾。唐老先生此生唯一能弥补她的就是物质和金钱,用金钱给她提供穷奢极欲的生活。

“听袁帅病了。”唐老先生岔开话题道。

唐子仙辛酸的笑道:“他没病!你希望他有病吗?他要是有病,你的脸面和唐氏家族的前途就保不住了。”

唐子仙的话如针刺般扎进唐老先生的心里,但他心中有愧,愧对自己的女儿,二十多年过去了,他欠她太多了,除了给她金钱和丰富的物质外,似乎再没有一温存可以施舍。“看来我今天回来的不是时候。”唐老先生那张镶满岁月的痕迹的脸上显出无奈。几个时之前,他在那座山上的凉亭里就从自己的手下口中知道袁帅和女儿最近的一举一动,他更心知肚明,真正有病的人是自己的女儿,之所以用“听袁帅病了”这样的方式问她,只是不想过于刺激到她,这也是他最痛心的地方。

女儿长大了,成家了,本该是一件好事,唐老先生却永远无法弥补二十几年里对女儿的情感空缺和亏欠,现在,女儿还得了病,如果再不找接班人,只怕唐氏就要后继无人了……眼看自己的决定让女儿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疏远,他只好选择住到山上的别墅里,在那山清水秀之地寻求心灵的一丝慰藉。

“我真是傻透了,你也无法理解我的做法吧?不过没关系了,对于你来,脸面比一切都可贵、重要,从来都是如此。”唐子仙着着便红了眼睛。

唐老先生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唐子仙后欲言又止,看着自己的女儿,他心里有太多的歉疚却不愿意开口低声下气。在他决定离开别墅时,他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唐子仙了一句:“你瘦了不少。”然后就难忍地迈出了别墅的大门。

司机守在门口,见唐老先生出来,马上就去把车开了过来,唐老先生脸色难看,司机恭敬地打开车门,唐老先生上车后司机就发动了车子,“先生,接下来准备去哪儿?”

“回山上去!”

车子驶离了唐子仙的别墅,那里曾经也是唐老先生的家,但是现在,它更不像家了。唐老先生坐在车上一言不发,懂得见机行事的司机此刻也不敢话,只是偶尔看了看后视镜,以备随时接收唐老先生的下一个指令。

唐子仙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眼泪夺眶而出,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父亲出这样令人伤心的狠话来,他毕竟把自己养大了,在生活上从未亏待过她,比起许多人来,她已经过得非常好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越是在意便越是痛恨,越是痛恨便越是自责,终于她再也忍不住蹲下去抱着自己的双膝失声痛哭起来,把这些日子里所受的煎熬和无助都倾泄了出来,眼泪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她从来没有这样歇斯底里的哭过,哪怕是曾经最孤独的那二十来年,而袁帅,是唯一能让她变得脆弱的人,是能让她在这一生中经历大喜或大悲的人。

张银两的美容院内,我独自一人坐在美容院的前台,望着美容院大门外的世界,那也仅仅是一扇门大的世界。冬日暖阳,看着阳光照进来的影子,即使是在阴影处,也能让人感觉到无限的暖意。

就在我的思绪开始徜徉时,我的视线中晃过了一个人影,他是那么的高挑神秘和熟悉,我的眼睛盯着美容院的门口愣了半天,实在不敢相信那个人影是袁帅。

袁帅站在美容院的门口驻足往里看,逆光之中的他让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庞。是来找我的吗?我的心里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就在我猜疑之际,他突然伸手招呼,我左右而视,美容院的客厅里只有我一个人坐在前台,他肯定是在向我招手,我瞬间变得不知所措,我该出去见他吗?还没等我作出决定,他又对我招了招手。这时的我已经站了起来,两条腿似乎被他施了魔法,竟然向着他走去了。

他的脸在我的眼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的轮廓依然迷人,不管是脸庞还是身影。当我站在他面前时,他只是平静的扫了我一眼,然后就开始观察起眼前的这所美容院来,我已经不再猜测他此行来的目的,看到他,我的心里会感到一阵莫名的欣慰。他看着美容院的规格和装饰后了头道:“看样子张银两把这家美容院经营的还不错。”

我微笑起来,他有些意外的看着我问道:“你笑什么?”

我故作轻松地把双手插在口袋里,像对待一个普通朋友那样道:“我从来不知道,你还会褒扬别人。”

他有些错愕的盯着我,似乎难以置信我会用这样冷淡的口气和他话,这并不像之前的我了。我把头转向大街,安静的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他站在我身边,风吹散了他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我从未闻到过的清新之香。

“你……准备好了吗?”

我知道他是在问我关于出国深造的事情,我幽幽道:“我从来就没有选择不是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然后又踢开了旁边的一颗石子后才解释道:“当这一切都是天意吧!你从一开始就在逃避,可是到最后,这个结果依然没有改变。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我转身看向他,难以置信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口中出来。这一次,他倒从容的看着我,而我却无法继续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我害怕再看下去自己就会无法自拔。我转移了视线后叹气道:“注定?”我曾经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从来不相信歪风邪,自然也不会相信“命运注定”之,可是,连我最仰慕的男人都变成这样了,我开始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信还是不信了。

“对,注定的。”他再次用肯定的口吻道。

我的眼里突然闪起了泪光,不知道为何,听到他的这句话后,我就有一股想哭的冲动。“你对我的帮助总让我觉得心中隐隐作痛,到底是为什么?也许,什么都不为。”我自自话道,“眼睛也变酸了,只是因为无情的冬风吹来的缘故。”看着他,我红了双眼,他已经看到了我眼睛里噙着的泪花。

那双曾经摄人心魄深不可测的眸子瞬间变得柔情似水,我似乎能感觉到他想伸手来擦我脸颊上滑落的泪珠,但我抢在他动手之前迅速把脸和身子转向了别处。

“这种方式,是最好的。”他对着我的背影道。他的脸上太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连眼光也变得幽暗起来。

刹那间我泪如雨下,如果他不出现,我的世界或许不会有这样难耐的时刻;如果他对我熟视无睹,我的生活也许不会有如此多的希冀,更残忍的是,希冀过后却给我带来了那些无法承受的幻灭。我们之间始终在刻意地保持着距离,彼此都在坚守着自己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而我,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却在遇到他的那一天就在心田里种上了一颗种子,即使它不可能开花结果,我还是固执的种下了。

“我还是那句话,我并不想把你推上风口浪尖,但一切都发展得太快。就像我的生活……也一样让我措手不及。”到这里时,他的神色突然变得忧伤起来,他想到了自己的妻子唐子仙,接着他又道:“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话到后来,他竟然变得吞吞吐吐了。

他是在我面前变得紧张了吗?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了一些欣慰。但我仍旧不敢再转身面对他,此时的我已经哭成了泪人,我强忍着不哭出声音,任泪水模糊了双眼。我也更加明白了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帮助我,除此之外,他无法给予我更多,因为他已经成了唐子仙的丈夫,唐子仙是他心里的唯一,是他此生最爱的人。

“你已经是一个离开了学校的学员,按理,你完全可以拒绝学校发出的邀请,可是……我希望你不要拒绝,因为……”他没有把话下去,这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而我,也深深的明白自己该站的位置。

我深呼吸后毫无生气的道:“像你的,这是命中注定的。该走的总是留不住,想念的总是遥不可及。或许我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时空,隧道把我和你的轨迹远远地隔绝,当这两条轨迹距离最近的那一刻,便是我遇见你时注定要承受的毁灭时刻。”

“何必得如此哀伤?”他淡然道,眼眸依然暗淡无光。或许,比起他面临的苦楚来,我的那份情感确实是不值一提。

“我该走了,今天……是特意来看你的。”完他转身就离开,无声无息,我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变得有了勇气和冲劲,在我转身的那一刻,他已经到了街道对面,街道中间车辆穿流不息,我的双腿又像是被他施了魔法。

我不顾一切地追着他的身影,奔跑在生死边缘,眼看着他在我的眼前越来越远,我却被车辆无情的阻隔在街道中心,他的身影开始模糊,直到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

当我无助的跑到了街道对面时,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身影了,瞬间,我的泪水又如决堤的洪水倾泄而下。这辈子,我的眼泪已经在这一天里流得太多太多。

街道边的某个地方停着一辆轿车,车主人的一只胳膊肘撑在车窗边,手背贴在口鼻上,他的双眼凝视着车窗外的某个地方而出神。或许一个作家的眼睛总能捕捉到常人不在意的一切,他的双眼正盯着不远处的我,我站在路灯下哭得昏天黑地,天空渐渐变得灰暗,路灯亮起后照着我蜷缩着的身子,而我的眼前只是自己那一片凄清的黑影。

轿车上的主人一直坐在驾驶座上,我蹲在路灯下固执着不愿意离去,直到轿车主人再也看不下去……

我抱着自己的双膝坐在地上,泪水已经干涸,路灯下,我看着自己的影子发呆,突然,一只长长的影子覆盖了我的影子,我抬头看着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心中一阵阵痛楚,却再也哭不出来。

他一声不吭地将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了下来,然后甩开披在我的肩膀上,他身上的那股和李勤洋身上一模一样的香水味此刻却一也闻不到了,它消失了,也许是风的缘故,吹散了一切。

我怔怔的看着他,他只是对我轻轻的笑着,眸子里的光也变得柔软起来,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眼神。然后他就抱着我的肩膀让我起身,“地上凉,别坐着了。”他的声音也变得这么轻,好像担心一旦重了我就会碎掉。

估计坐了太久,我的双腿竟然麻痹了,一时间迈不开步子,我一瘸一拐地在他的抱肩下艰难的迈着步子,却不知道他要带我去何处,可我仍然信任他,在他的搀扶下缓慢地挪着步伐。

他见我踌躇不前,忽然单膝跪地蹲在我面前,把后背留给了我。他拍着自己的肩膀,示意要背我。我却愣在原地,看着他的后背,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他扭过头露着半张侧脸对我道:“快上来,天冷,你的脚暂时走不了路的话就让我来背你吧。”

我该这样做吗?这是我等待了六七年的结果吗?他消失了这么多年,现在……我应该回归到他身边去吗?想着想着,我的双眼又变得干涩和迷蒙起来。

他见我迟疑不前,只好自作主张地后退两步,后背抵在我的膝盖边然后就利索地背起了我,一切都像是在梦里。

他背着我慢慢的走着,我却僵硬着身体不敢过多的触碰他,我们之间,已经陌生了。

“放松,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这样紧绷着身子,骨头都硌着我了。把身体靠过来吧,至少要让背你的人好受一。”他嗔怪道。

那一刻,我竟然像个孩子似的听话,怔怔的把身体靠在他的后背上。这些年不相见,他已经长成了一个看起来非常可靠且能给别人安全感的男人,后背如此的温暖,这种温暖让人不舍,勾人怀念……

我的最后一滴眼泪滴到了他的后颈上,他条件反射着缩了一下脖子,然后停住了脚步,他似乎想对我些什么,可是看着地上那两只交缠在一起的影子,他沉默了,背着我继续慢慢而行,一切又恢复了如常。“要是累了就靠在我的肩膀上睡一会儿吧!到时我再叫醒你。”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的起伏,可我隐约觉得他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的是无尽的伤痛。

我一直没有话,渐渐的,干涩的双眼让我感觉到了疲倦,便不知不觉地把脑袋靠到了他的肩膀上,我的侧脸贴着他的侧脸。那一刻他知道我睡着了,便把步子放得更慢了,他试图让我睡得踏实,但脸上却抹上了一层遗憾和心痛的神色。他背着我在那条街道旁来来回回走了很久,很久……

夜越来越深,街道上的行人也变得越来越少。或许是冬天的风太刺骨,又或许是心里的伤太痛,我突然在睡梦里惊醒,望着周围昏暗的一切变得惊慌起来。

“我在这,别怕。”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借着远处霓虹灯的光亮,我看清了坐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的脸,“莫茴?”我迷惑着叫出了声音,回忆瞬间穿梭到了他背我在街道旁走路的那时候,这时我才彻底的清醒过来。

“看你睡着了,怕你冻着,所以就把你背到我的车上来了。”他着就打开了车灯,我能更清楚的看到他的脸了。他似乎因为我叫他的名字而变得欣慰,“已经忘了有多久没听到过你这样叫我了,我以为你真的把我忘了。”他的目光中带着渴望,我能明白他的意思,自从他出现在这座城市,出现在我的面前开始,我就再也没有像六七年前那样称呼过他了。原来在我无意识的时候,我还是把他的名字脱口而出了。

我避开了他的目光,转而看着车窗外黑暗的世界紧张的问道:“现在几了?”

他知道我的意思,于是安然的对我道:“我已经和美容院打过招呼了,你不用担心工作上的事情。”

“你怎么会……”我扭头看着他,讶意于他怎么会知道我在哪所美容院里上班。

他耸了耸肩膀后从容的解释道:“那天你搬离宿舍,却怎么也不让我送你到目的地,我离开后实在不放心你,于是又折了回来,直到看到你进了那所美容院。至于电话号码嘛,美容院的招牌上写着那么大的数字,我不是……近视眼,自然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尤其强调着“近视眼”三个字,他还记得我是一个近视眼。原来那天他驱车离开后还在关心着我,我的心里又是一阵刺痛,为何这种关心迟到了那么多年,让我们彼此之间都变得陌生了才重现?

车里开着暖气,他坐在我身边,却一直没有问我傍晚时发生的事情。

我把身上盖着的风衣还给了他,匆匆道:“我该回去了。”完我就伸手去开车门,他突然伸手挡住了车门的把手,他倾斜着的身躯轻压在我的双膝上面,我低头看着他,他抬眼看着我。我们之间的距离是那么的近,那一瞬间,我紧张到连呼吸都屏住了,看着他,我的心瞬间怦怦乱跳起来。他的眼神太迷人,五官分明,即使是在光线不足的车里也显得立体。

慌乱中我的眼神下意识的躲闪,可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我把眼睛闭上了,不敢再看他。他笑了起来,然后就把手抽了回去,微笑着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我沉默着坐在车里不敢动弹,又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我送你。”

“不用了!”我断然拒绝道,声音大的让他有些愕然,还未等他完全反应过来,我就逃也似的打开车门奔跑着离开了他的汽车,直到穿过街道我都不敢再回头。

他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着我的身影,眼睛里充满了忧伤,心像是突然碎了,“瑶玲……”他忍不住出了声音,“我当年,把你丢了,如今你是再也不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来了。”他喃喃的道。这些话回荡在狭的汽车空间里,像包裹着他的黑夜,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一种怆然爬上了他的心扉。

我回到宿舍后心依然怦怦乱跳着,不知不觉脸颊已经烧红,为了避开舍友们的眼光,我迅速进了浴室,洗完澡后就匆匆的躺下了。整个晚上,我都在胡思乱想中辗转反侧。窗外的寒风呼啸而过,靳莫茴的车子仍然停在原地,他望着我消失的地方出神,许久,他才发动了车子……车子疾驰而去,呼啸在斑驳的霓虹灯街道中,不一会儿,车尾灯就消失在黑暗里。

靳莫茴驱车飞驰了许久才把车停下来,他终于到了那个地方。

车子停在那条静谧的街道上,黑夜中,那家餐馆已经打烊。那是我们曾经一起上学经常去光顾的地方,在那家餐馆里,有着我们太多美好的回忆,我时常坐在他对面和他抢盘子里的菜吃……

他把车子停在餐馆外面,透过车窗看着那间不大的餐馆,昏黄的灯光照着它的轮廓,它还是和六七年前一样,没有华丽的装饰,一切如昨,只是如今物是人非。

漫漫长夜刚刚结束,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餐馆里的门被打开,老板还是原来的那一个,只是头发又白了些。靳莫茴从车上下来,老板看着他有些错愕道:“你是……你是……”

“你还认得我吗?”靳莫茴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道。

“真的是你?”老板吃惊道,他拍了拍大腿,向靳莫茴的身后望了望,感慨道:“一眨眼都过去好多年了吧?你都长成大男子了,看到你,我才知道自己有多老了,咦?你怎么没和那位女孩一起来?”

靳莫茴瞬间变得尴尬起来,老板看出了端倪,马上转口道:“来来来,进来坐,我让你吃今天开张的第一碗早餐。”老板热情地拉着靳莫茴进了餐馆,里面的陈设一都没有改变,还是和以前一样,他找回了以前他坐过的位子坐了下来,却望着对面的那个座位突然发呆,如今在他对面的那个座位是空的。

翌日,我便有选择性地将袁帅来找我商量出国深造的事情告诉了张银两,她尊重我的一切选择,而我只能一切顺其自然。

可是,人生中的许多时候,往往是树欲静而风不止。本以为一切顺其自然就能安心,不料,自己又回到了最初,依然在一一的啃噬着自己的心灵。

中午,我接到了张曼意的电话,她在电话中约我下班后出去一聚,在电话里她并没有提及是何事。我离开学校后就一直想避开所有的过去,不再想与过去的一切有太多的瓜葛,以为只要自己渐渐的淡出人们的视野,我就可以如愿以偿,我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想来我毕业后也有一段时间未与她联系了,念在曾经同学一场况且她还帮助过我的份上,我便答应了她。但我万万没想到,她的这个邀请会让我再次陷入痛苦中。

下班后我就赶到了她指定的一家餐厅里,当我到了那家餐厅后,她已经好了一桌子的菜,跟她在一起,“吃”总是我们之间的首要任务。

“难得,你竟然如此准时。”我放下包后坐在她对面道。

“这算是你的开场白吗?”她斜睨着我问道。

我坐下后就开始拿筷子狼吞虎咽起来,她撇着嘴巴道:“这辈子你也就这出息了!在学校的时候入不敷出我还能理解,现在嘛,都已经有工作了,难道还吃不起一顿好的?怎么还像是从牢房里放出来的饿死鬼一样?”

我并未理睬她的这些话,在过去,我已经听过太多她讽刺我的话,听到自身都有了免疫力。

见我吃得香,她不停地把菜盘子移到我面前,啧啧道:“就知道你是这副不堪入目的吃相,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当我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我才开口问她:“找我有什么事?”

看着我的模样,她难忍地咽了咽口水,却没有了食欲。“你一个月工资有多少?我怎么觉得你像是给别人打白工的。”她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戏谑道。

我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后才对她道:“一个月的工资一千二百块,在这座大城市里确实不太好养活自己。我自然是不能和你比了,你从来不知道混迹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生存有多么的艰难,饱汉不知饿汉饥,的就是你这类人!”

她吃惊的瞪着我问道:“是哪个剥削者,竟然给你开一千二的工资?美容师月薪万元的我也见过不少,怎么到了你这就……你是不是故意和我少了一个零啊?”她狐疑着。

我用纸巾擦完嘴巴后回答道:“我不是美容师,只是美容院里的一个的前台职员。”

“什么?”她惊讶的表情显得很夸张。

“我在张银两的美容院里工作。其实……她能收留我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我的双手有疾病,是张银两给了我一个安身之所,如果不是她,估计我要睡在大街上了。”我坦然的道。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哦”了一声,了头。

我吃饱喝足后又对她道:“快吧,你找我来不会就是为了请我吃一顿饭的吧?据我所知,你可是不会轻易对别人大发善心的!”

她瞥了我一眼,冷眼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不过你得也是事实!”

“哼,我就知道你张大姐从来不做赔本买卖的,吧!这饭我也吃了,上了贼船只好任宰了。”完后我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漱了漱口。

她马上就嬉皮笑脸道:“是这样的,我的生日就快到了,我爸答应过我在我十八岁生日那天会送我一所美容院作为我的生日礼物,也是我的成人礼,不如……到时你来帮我啊!我保证不会亏待你,一定比你现在在张银两那里工作的条件要好几倍,而且工资也会翻几倍。”

我惊愕的看着她,“你来真的?就你?开美容院?”

她在我面前摆着架子正襟危坐道:“怎么?不行啊?”

我挠了挠头,不以为意。“我知道你们家不缺钱,可你爸现在不是正为生意上的事焦头烂额的吗?他还真打算送一所美容院给你呀?他可真够自信的。”我挖苦着她道,“敢情你今天是来挖墙脚的。”

“这叫珍惜人才。”

“停,别给我戴高帽。”我马上打断她道,“其实我还真愿意有拿高薪的机会,不过我的这双手已经决定了我当不成美容师的现实了,这你是知道的。”

我不想对不起张银两,做人得知恩图报,张银两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了我,我理应感恩,又怎能因为金钱而伤了她的心呢?所以此刻,我只能找理由来拒绝张曼意的好意了。

她看了看我的双手,短期内确实是当不了美容师了,但她又转念一想,“不如你来当我的助手吧!”

“打住,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呢?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就别再让我为难了。”我假装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道。

这时她眉头紧锁,毕竟是经营和管理一家美容院,她毫无经验,又不能动摇我的想法,便一时陷入了两难之境。

我见她一直在犹豫和深思,只好用手在桌子上轻轻的敲了敲,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突然才记起什么来,一下子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拍脑门道:“差忘了,还有一件事呢,唐子仙让我转告你,千万别去国外深造。”

“什么?”我惊讶道。想起之前还是她亲口告诉我出国深造人员定下来之事的,如今怎么又出现了另一个版本了?

“我问过唐子仙了,可是她什么也没,只是再三交待,让我务必转告你。她本来想亲口对你的,可是她找不到你的联系方式,而且她也不知道你毕业后去了哪里工作,所以就联系到了我,让我替她转告你的。”

“奇怪。”我自言自语着。

张曼意在我面前调侃道:“你和袁帅……不用我多了吧?要不然唐子仙为什么和袁帅唱起了反调呢?”

“怎么会这样?”我呢喃道。张曼意的话我并没有听进去。

“瞧瞧,紧张了。我只是这么一,你又草木皆兵了,别总是把事情复杂化嘛,你未免也太多心了吧?”她见我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以为然的对我道。

“你不觉得袁帅和唐子仙有些怪怪的吗?”我突然脱口而出的问道。

张曼意的脸色顿时大变,她突然对我做了一个噤声动作,警惕地盯着四周然后才压低声音对我道:“好奇害死猫,如果你还想多活几天的话,就把你那颗敏感而好奇的心收起来,闭嘴才是你的最佳生存方式。”

我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后漫不经心道:“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了,其实你早就知道他们的事情对不对?”

她狐疑的瞪着眼睛看着我吞吞吐吐道:“为什么……这么?”

“是谁天天在我面前吹嘘自己的实力的?吧,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装作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诈她,她却不上我的当。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才� �人胃口道:“你如果已经知道了就更不需要我来了,我猜你肯定不知道袁帅和唐子仙身上的秘密。”

“怎么?你要卖消息给我?”我开玩笑道。

她差些没把茶水喷出来,“就你?别自不量力了,穷得叮当响,你有钱吗?”着她就伸手撩起了我的口袋。

她看着我满不在乎的模样,又忍不住对我道:“算了算了,还是告诉你吧,免得你被蒙在鼓里,还苦苦的一厢情愿想着你的梦中情人。”

我刚想反驳,她就接着道:“其实唐子仙有病!”

我以为她是为了逃避我的反驳而在和我开玩笑,但是她盯着我的那双眼睛显然没有丝毫的儿戏,我愣了几秒后便摇头道:“今天可不是愚人节。”

她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你看我像是在和你开玩笑的样子吗?”

她咽了咽口水后平静的道:“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这是不争的事实。”我死死的盯着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张曼意似乎料到我会有如此反应,于是特意放缓了语气,一字一句的对我着这些话,过了许久我才失色地问道:“那袁帅呢?”

她眯起眼睛长呼了一口气后道:“你果然还是最关心他。”她睁开双眼,依然用平稳的语气道:“他在一个不正常的人身边生活,你觉得他还能正常吗?”

爱到怎样的地步才能让他心甘情愿地为唐子仙牺牲,我突然觉得自己在袁帅和唐子仙的情感面前变得无地自容。全世界都在和我开玩笑,泪水不听使唤的憋红了我的双眼,张曼意看着我不知所措道:“不是吧,早知道我就不和你这些了,真没想到你听到这些话后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双手托着下巴嘟囔道:“还好我不是男的,要不然周围的人该认为我欺负你了。”

都到了这个时候,她依然有心情开玩笑,袁帅对于她来,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的心揪作一团,五味杂陈,心绪也变得纷乱起来,不知道该些什么,只觉得自己像溺了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张曼意把她数日来查到的情况都一一告诉了我,只因为她认为我的心里有袁帅,只因为她想让我清楚令我心动的是一个怎样特殊的男人。

我喃喃道:“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告诉我这些?如果让我蒙在鼓里不是更好,起码我还有一个完美的幻想。”

“能瞒你一辈子才好,可是我不想看着你也变得不正常。”她平静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动容,依然是那样的漠然,这些消息对她来,只是一个旁人的故事。

我的脑子像是要炸开般,眼泪溯溯而下,张曼意的脸忽然变得扭曲起来,她感慨道:“不会吧?还哭?我真是不应该……唉!”

“你,他费尽心力帮我出国,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处境所以才想要安排好一切的吗?”

张曼意扬起了眉毛眨着双眼,脸上生疑,不解道:“你这么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她自然不会明白袁帅和我之间的那种特殊关系是在用何种方式维系。我和袁帅始终在坚守自己的底线,这一生,他注定无法再次选择,唯一能给予我的,只剩帮助。

“我一开始以为他费尽心思让你出国只是想为自己解决绯闻缠身的麻烦,从而更稳地巩固自己的地位。我煞费苦心的暗查了他的一切,突然发觉自己当初的猜想是错的,没想到他并不是要牺牲你去填平他心里的所有遗憾,恰恰相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他明知道你的手患有湿疹,短时间内无法痊愈,可仍然坚持让你去出国深造,因为你对他……”张曼意到这里看了看我,只好不再把后半句话出来,接着她又回到正题,“他想为你做些什么,而能为你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就冲这一,我今天才必须约你出来,把一切都告诉你。”张曼意的这一席话让我更加止不住泪水狂涌,渐渐的,我再也无法沉寂着哭泣,只好哭出了声音,当成周围的世界都已经静止,没有人在我身边。

这样的情感让我更加无法承受,明明可以装作什么都不在乎,明明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没想到他一直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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