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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爱不如相忘

冲动的张曼意实在没有忍住,一只拳砸到了餐桌上,“砰”的一声,把我和周围的顾客都吓了一跳。引来周围的一片怨声载道,我怔坐着看着她,只见她愤愤不平道:“我去找他算账!”完她就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往门口走去,我拉住了她,“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回头看着我愤懑道:“当然是去找袁帅了。”

“你别添乱了。”

她又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道:“那你还哭!”

我迅速的擦干了眼泪,她看着我一副无辜的模样气瞬间就消了一半,然后才唉声叹气道:“你已经不年轻了啊,怎么还像个女孩似的,你的眼泪就这么不值钱啊?我都搞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哭的,世界上又不止他一个男人,何必……”她看到我黯然神伤的模样后只好住了嘴,“好了好了,我不了,真是搞不懂!”着她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闷声喝了起来。

我坐在椅子上目光黯然,张曼意咽完嘴里的那口茶水后又道:“我是不能完全体会你的心情了。想想过去,唯一让我心动过的男人估计也只有徐丰了,但现在……他应该过得很幸福吧,和陈光芳……”着她就陷入了一种失落的情绪之中。

我抬眼看着她,只见她的神情也变得哀伤起来,我只好幽幽道:“爱与不爱,其实并不是在一瞬间。我无法做到像你一样,如此洒脱。如果不是因为时间的存在,或许我也能像你一样,活得洒脱,对过往漠然,熟视无睹。你和我,终究不是在同一个情感频道上的人。”

“你还舍不得他吗?”

张曼意的问题让我心惊,我看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见我不知所措的模样,又叹气道:“舍得舍不得你都得站在原地,我知道你不会逾越,正因为如此,我才好心的劝告你。别看我年龄没你大,但我什么都明白。”她的双眼盯着手中的茶杯,在转圈把玩着,用一种像过来人的口气和我着这些话,显得老气横秋。

若岁月真能静止就好了,让一切都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定格在曾经,哪怕沧海桑田。

“其实现在想想,袁帅也挺可怜的,他天天和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生活在一起,我都难以想象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她突然放下手中的杯子道。

我轻轻地了头,她又自嘲着笑了起来,“没想到我也会同情别人。”不一会儿,她脸上的表情就凝固了,似乎想到了忧伤之事,“人活着,总是会有这么多的不如意,我同情和怜悯别人,却不知道谁又能来同情我。”

我只觉得她突然变得不像她了,话中带着的伤感令人意外,同时也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不这些了,你现在没事了吧?吃也吃过了,哭也哭过了,我该告诉你的事情也已经告诉你了,我们该回去了。”

我看了看时间,是该回去了,于是我便和她一起离开了餐厅,路上,她还不忘再问问我的想法,以为我可能会做出改变,只可惜我又让她失望了,“我既然从一开始就答应了张银两在她的美容院里好好的干下去,你也不希望我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吧?你我同窗这么久,知道我是一个一不二的人,这回怎么忘了呢?”

她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膀道:“我就知道再问也是多此一举的。”

“其实我很感谢你,在学校的时候,你帮过我很多忙,我理应报答你的……”

“打住!”她突然打断了我的话,“你也知道我是什么脾气的人,怎么这回也忘了?跟我客气什么。”

我看着她谈谈的回了她一个微笑。

夜幕已经笼罩了整座城市,我们在街头分开后,我就又独自一人走在这座繁华而冷漠的城市里,走在人群里,渺的我可以被这座城市遗忘,被这个世界遗忘;渺的我甚至连自己都快看不到自己了,除了地上那只随形的影子。我的存在不被感知,像空气一样,虚无飘渺。

大都市里,冬天的大街巷依然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有许多摊贩在吆喝着卖自己的东西,还有许多流动的吃摊,一阵阵香味随风飘荡着,我却没有心情来欣赏或品尝。夜风中,一股臭豆腐的味道从我身边飘过,把我熏得连打了几个喷嚏,我抱着自己的胳膊穿梭在这群人当中。

天气虽然寒冷,但丝毫不减熙熙攘攘的人们的购物热情,忽然,嘈杂的人声中夹着一声尖厉的叫喊——“城管来了”!瞬间眼前的人们就开始纷乱,贩们像遇到鬼子进村扫荡般时的恐慌,他们扛着营生的家伙在人群里到处乱窜,慌不择路。我在磕磕碰碰中被撞到街道旁边的一颗大树上,一阵剧烈的疼痛让我清醒了许多。我摸着自己那受伤的额头,昏昏沉沉的站在大树下,路灯下树的剪影被放大无数倍,黑暗把我裹挟住,我本能的后退,不想让自己被这种黑暗吞噬。

偶尔有几个中年妇女对街道上的那帮“走鬼”指指,骂骂咧咧,而我早已经看习惯了这种你推我赶的场面,他们撞上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会受伤,可我仍然没有刻意去躲避。在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街上就再也看不到那些流动的摊贩了,人流少了之后,街道上看起来冷清了许多。我心里苦笑着,正准备往宿舍的方向走去,只见街道的某个地方停着一辆我曾经见过的车,这时我的心不由的一紧,难道是他吗?

我开始害怕看到那辆车,正想躲避,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在热闹的地方都不知道躲闪。”我马上转过身,靳莫茴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双手插在口袋里,像以前一样……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紧张的连话都不利索,他却很坦然的回答道:“等你。”

我瞬间低下了头不敢面对他,只为躲闪他的眼神。他走了过来,站到离我更近的地方,然后又对我道:“我还没有吃饭,你能陪我吃一顿饭吗?”

我抬头看着他,对于他的请求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拒绝,曾经,我多么盼望他能主动请我一次,可是……

“我已经吃过了。”我低声道。他有些失落的看着我,对于我的婉转拒绝,他变得不知言语。

“我该回去了。”完我就迈步从他身边经过,他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快速的把我拽到了怀里,我被他这一举动吓得不知所措,只感觉到心脏在加速的跳动着。他紧紧的把我拥入怀里,却没有一句话。我努力的挣脱了他的拥抱,他茫然的看着我,我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后重新迈开了步子,他忽然冲我大声质问道:“你恨我吗?”

我被这样无情的话给截住了前进的步伐,站在离他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夜风吹得我瑟瑟发抖,而我,眼眶里刹那间就溢满了泪水。

他对着我的背影接着道:“我当年把你丢了,现在你是在报复我吗?让我眼睁睁看着你……看着你去追别的男人……为别的男人掉眼泪……我的心都快要被你撕裂了,你明不明白?”

我颤抖着身子继续踏步向前走着,眼泪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他终于忍不住跑着追上我,霸道地把我拖拽着往某个方向而去,直到把我拽到了附近的公园里。

我带着冷漠的神情站在他面前,他看着面无表情的我,刚才的生气已然消去了一半。他似乎很焦虑,就像当年的我一样,在焦虑中用忧伤填满了整个世界。他等了许久才开口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刚才的那些话。”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马上接话道,依然面无表情,显得冷酷。

他自然能听出来我对他的冷漠,便咽了咽口水后示弱道:“瑶玲,我们重头来过,好吗?”

“重头来过?”我不禁嘲笑着他的这句话,“有多少情感在被抛弃和埋藏后还能重头来过的?”我的话让气氛降到了冰,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悲怆,那是一种心痛的自然流露。我转眼望着眼前的那片水池,幽幽道:“这潭湖水已经成了冰冷的死水,它已经泛不起波澜了,连涟漪都没有了……”我的话还没有完,他就往水池边走去,他倒退着步子,慢慢的退向水池的边沿。我感觉到了他正在靠近危险,不由地紧张起来“你要干什么?”

他嘴角弯起的弧度带着哀伤,“瑶玲,如果你的心海成了一潭死水,就让我来掀起那一圈涟漪吧!”完他就直直地把身体向后倒,只听见“扑通”一声,水花溅起,掉进水池里的人并没有丝毫的挣扎。

我在惊恐中来不及多想便一头扎进了水池里,直到挽住了他的手。当带着他浮上水面时,我才知道他根本没有溺水,这些年不见,没想到他已经学会了游泳。冰冷的湖水刺骨得透彻,扎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但我仍然留着最后一口气愤慨道:“靳莫茴,你觉得这样欺骗我很好玩是吗?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我是不是铁石心肠?就算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坠湖我也会去救的,你何必再像六七年前一样,把我当成傻瓜……”

我的话还未完,一阵温暖的触感就压到了我的唇上,他深深的吻住了我的嘴,剥夺了我继续发泄的权力。那一刻,我的身体已经快要被冻僵,可嘴唇上的温热却让我迷恋得意乱情迷。我知道我不能这样,于是我用尽身体的最后一力气把他推开,然后我就仓皇着逃上了岸。他紧跟在我身后,我没走两步,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瑶玲,瑶玲……”瑟瑟发抖的我躺在他的怀里,耳边是他焦急担忧的叫喊。不知所措的他抱着我离开了公园,回到了他的车里,他把暖气打开后就开始在翻找着什么,不一会儿,他才找到了手机,在车子运行的那一刻,他就给某个地方打去了电话,“给我准备好热水和毛巾,要快!”

我颤抖着双唇对他道:“送我……回……回宿舍。”

他并没有理会我的话,而是双眼专注地盯着前方开着车子,手紧紧的握在方向盘上,即使没有看到他的正脸,我似乎都能感觉他此刻的焦急。车子并没有开多长时间,很快就停在了一家酒店门口,他匆忙的打开车门把我抱了起来,这时候的我已经冻得嘴唇发紫,脸色也惨白的吓人。“叫服务员跟我上来!”他抱着我走过酒店的大厅时就对着站在旁边的人道。迷糊中,眼前的灯晃得我只能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感觉像是在梦里。

他把我抱到房间里后,就催促着服务员把我带进浴室,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体才渐渐的回暖,当我完全有知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舒适的床上,而他,就守在我的床边。他看到我的脸色好转后才松了一口气道:“还好你没事,刚才真是吓死我了。”他伸手过来探了探我脸颊上的温度,“你的身体怎么变得这么虚弱了?我记得以前你虽然怕冷,但不至于……”

我的眼中闪着泪花,他看着我再也不下去了,我的心中不禁质疑: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你害怕的事情吗?

“你刚才的脸色就像是死过一回的人。”他掖了掖我身上盖着的被子后尽量用自然的方式道。

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我突然觉得更陌生了。没想到多年不见,他竟然变得如此会照顾人了,这些年他到底过得如何?当年为什么悄无声息就离开了我,看着他,我忽然变得心软起来,眼泪又不听使唤的涌了出来,我想把头别过去,他却伸手抹去了我眼角的泪水。我怕这样的温柔会让我再次掉入无法自拔的情感里,我从床上坐起,再也忍不住地开始痛哭起来,他坐在床边抱着我,我躲在他的怀里肆无忌惮的哭泣,眼泪沾到了他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这是一场憋了多少年的哭泣,也许,他明白。他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我却哭得越来越放肆,似乎在那一刻,所有被禁锢的压抑都被唤醒。

泪水是释放压抑和痛楚的最佳方式,当泪流干了,人也已经被抽空了。我渐渐的躲开了他的怀抱,他也松开了双手,看着我,他只是轻叹了一口气。我的情绪已经变得平静,房间里的灯光太刺眼,照亮了我的所有。我靠在枕头上,不敢抬眼看他,我把目光转向这个房间,开始打量起来。他见我在观察这个房间,便笑道:“我不回家的时候就住在这间酒店里,这里可以算是我的第二个家了。”

“你经常住在这里?”我疑惑道。

“是啊,这里……可以经常看见你。”

我吃惊的盯着他,他马上摆手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我来这里住之前并不知道你工作的地方在哪里,只是后来才发现,原来你就在这附近上班。”

我轻轻的了头,他接着道:“没想到你瘦了这么多,刚才……如果你还像以前一样,我该抱不动你了。是现在的工作太累了吗?还是……收入太微薄了,让你饿成这样?”他尽量把话题讲得轻松些,我却始终笑不出来。

“我一个月拿一千二百块钱的工资,自然不能和你这个大作家的收入相提并论,但这份薪水可以让我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生存下去。你不必为我目前穷困潦倒的状态而感觉凄凉。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抛弃过往,在充满诱惑力的城市里,哪怕是漂洋过海的异国他乡,也不顾一切去追求的。”

我的话让他的眉头一皱,心里也变得不好受起来,“你依然恨我。”他的语气没有波澜,却带着无尽的忧伤。

我的眼睛看着虚无的空气,继续无情地嘲讽道:“这些年你能做到我心独净,不为外界干扰,所以才功成名就。你已经是一个超凡脱俗的高人了,为何又要千里迢迢的回来呢?我多么希望自己也可以做到像你一样,忽然就在别人的世界里消失的不留痕迹……”

“不要了,不要了好吗?”他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请求道。这时我才发觉自己是有多么的冷酷无情,竟然出了这样伤害自己心爱之人的话来,只是过去了六七年的时间而已,再见他的时候,却像隔了一个世纪,现在的我怎么变成了这样,话咄咄逼人,残忍且决绝。

我苦笑道:“其实我一直告诉自己应该保持良好的心态,在如此浮华的现世里,我却变得浮躁不安。是不是一切具有吸引力的东西都能激起人内心的贪婪呢?让人不顾一切去追逐,哪怕转身就走,一句话也没有留下。人心总是得不到满足,但我会尽力地压制着它不让它跳出心房……”

“不是这样的……”他突然打断了我的话,我的话在指桑骂槐,是戳到了他的痛处了吗?他竟然变得激动起来。“不是这样的。”他把拉高了的声调又降了下来,恢复了平静。

我是需要一个解释了,等了那么多年,他应该给我一个解释。我冷漠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他欲言又止,我希望他能告诉我一切,但是他抿嘴后却对我:“你恨我,我不怪你,因为这是你应该做的。”

我的心瞬间凉了,整个人像是从悬崖边上坠落,在失重中绝望。我等待了六七年的时间,结果等来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这些年,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无坚不摧的人,没想到,现实还要继续残酷下去。我从床上下来,他扶着我急切的问道:“你要干什么?是要拿什么吗?我帮你。”

我站稳后推开了他的手,“我干什么都与你无关吧?”

“你就非得在我的面前装出一副坚强到不需要任何人来帮助的模样吗?”虽然语气得重,但他仍然伸手扶着我,我苦笑道:“若不坚强,现在怎么能理直气壮地站在你面前!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吗?我忘了自己是在和一个大作家话呢,应该注意一下自己的话方式的,请原谅我这些偏激的法,也请原谅我没有在第一时间里对你一声‘谢谢’。”

“瑶玲!”他突然冲我喊道,我倔强的甩开了他的手,他却从身后紧紧的抱着我,我无力挣扎,他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在我耳边痛苦的道:“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不像现在这样折磨自己?你恨我可以,对我发泄出来,我求你了,但你千万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我心痛。”

“我该回去了。”我漠然道,语气平静的可怕。

他松开了双手,我吃力的向门口走去,他望着我的背影一句话也不出来,只能睁睁睁的看着我离开。

我独自一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我才是最真实的自己。

从酒店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起自己身上穿着的是靳莫茴的衬衫,而裤子,竟然是靳莫茴的大裤衩。宽松的衣衫架在我的身体上,衬得我整个人更加消瘦和脆弱。刺骨的寒风无孔不入,我浑身又变得颤抖起来。从酒店离开后我的眼泪就没有停止过,街道上似乎只剩下我的哭声,周围的世界都与我无关。

靳莫茴跟在我的身后,远远的跟着,害怕被我发现,又不放心我的独自离开。我的哭声被风吹散,断断续续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终于,他也红了双眼。我前行的步子一步又一步,踽踽独行,他始终与我保持着等距,听着被风声撕碎了又重合的我的哭声,现在,他终于看到了最真实最无助的我。这些年,我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有多少个日子像今天晚上一样……他不敢再想下去。“瑶玲,对不起……”他颤抖着双唇,声吐出了这句话,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那双明眸变得通红。

我的心似乎碎了,经过进宿舍的那条街道时我竟然毫无察觉的走过了头,靳莫茴抬头望了一眼我的宿舍所在的地方,又看着我还在神不守舍地向前走,他只好悄无声息地继续跟在我的身后。我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还在走路,眼看着前方就是一个十字路口了,人行道上亮着红灯,但我仍然无意识地迈步向前,才刚走了几步,只觉得眼前晃过一道刺眼的光亮,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尖厉的汽车喇叭声和刹车声,我被惊吓得愣在原地,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身后就冲出来一个人影,我被巨大的推力推向另一边,而那个人影却来不及躲闪。

他像个皮球一样被飞驰而来的汽车撞击得弹了起来,一片血红色的黏稠液体溅红了汽车的挡风玻璃。我从地上爬起来,回头看着重重摔在地上的那个人,他已经被撞得头破血流,不省人事,但那面目,那脸庞的轮廓,为什么和靳莫茴如此相似呢?霎那间,万分惊恐和不祥之感涌上我的心头。

我在地上爬着一一靠近他,他的面容在我的视线里变得越来越清晰,而我仍然在心里对自己着“不可能”三个字。直到我爬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脑袋上沽沽而流的鲜血,我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

“莫茴?”我嗫嚅着,身体开始了更加大幅度的颤抖,眼前的一切已经让我忘记了膝盖上擦破皮后的疼痛。“莫茴,你醒醒,快话啊!”我下意识的摇着他的身躯,但他一动不动。“我不恨你了,真的不恨你了,你赶紧和我话啊莫茴……”我颤抖着双手捧着他的脸,他的脑后一滩温热的血液从我的指缝间溢出,似乎带着他这些年来的无尽的伤痛。他昏迷不醒的脸上是一道道清晰的血痕,他像是在用血的事实向我证明,在过去的六七年里,他并没有对不起我。

我看着眼前洇红的一片,恐惧已经让我的大脑停止了运转,这种感觉在残忍地告诉我:一条活生生的生命正在因为我魂不守舍的过马路而渐渐的消逝,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莫茴,我求求你了,快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求你了……”这一刻,即使我仰天咆哮,似乎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终于体会到了“失去”的可怕,那是比世界里没有了灯还要可怕的黑暗。“莫茴,你看看我啊!我还没有原谅你,你不许出事……快醒过来。”纵使我哭喊得撕心裂肺,无情的黑夜只是静静的把我们吞噬。原来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是一片黑暗的世界。

到最后,我无力的只能怔怔地蹲坐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抬上救护车,而我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我已经忘了流泪,剩下的只有无助和无边无际的恐惧,像周围的这一片死寂的黑夜一样,无情的在我的世界里蔓延。

夜越来越深,我使出浑身解数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朝着医院的方向赶去,不知道在赶往医院的路上艰难地行走了多久,在还未到达医院时我的眼前就变得一阵天旋地转起来,狼狈不堪的我就这样倒在了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过来了。”张银两坐在一边削着苹果感叹道。我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挣扎着坐起来。不一会儿,所有的回忆都涌进了我的脑海,我的头像是要炸开般剧烈的疼痛起来,我忍不住抱头呻.吟起来。

“你怎么了?”张银两放下了手中的苹果和水果刀后就扶着我的胳膊问道。

我开始抑制不住地痛哭流涕,脑海里浮现的一切画面都不是梦,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莫茴……”我忍不住叫出了声音。

“啊?谁呀?”张银两并不知道我嘴里反复喊着的这个人的名字指的到底是谁,她来不及多想,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了我,“医生你体力不支,低血糖,所以晕倒了。我是张银两,不是什么莫茴,难道低血糖这病还会影响你大脑的识别能力?你不会是躺了三天就躺迷糊了吧?”她并不知道我发生了什么,所以语气得平常。

“什么?你什么?三天了?”我惊恐的抓着张银两的手腕问道,她吓了一跳道:“是……是啊,三天了。”她把我的手拨开后又接着喋喋不休道:“我也觉得夸张呢,没想到你的身体竟然变得这么虚弱了,估计是你在潜意识里就不愿意醒过来吧,你到底怎么了?大半夜穿成那个样子,一个人晕倒在街道上,膝盖上还受了伤。不过你现在醒过来就好了,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再好好休息休息。”

我已经听不进去她的话,执意从病床上下来,当我拔掉手上插着的针管后,她张着嘴巴惊讶的看着我这些让她匪夷所思的行为,“你不要命了?你去哪儿?”她跟着我冲出了病房,我拖着病恹恹的身子艰难的到了咨询台,张银两只是惊愕的跟在我身边,一边扶着我一边不停的追问着“怎么了”三个字。

“靳……靳莫茴,在哪个病房?”我紧张的抓着护士的手问道,护士的脸上露出难耐的神色,张银两马上把我的手拽了回来低声对我道:“你把别人都弄疼了,别着急,别着急!有话慢慢。”张银两虽然不知道我口中一直着的靳莫茴到底是何人,但三天前看到我身上的穿着便猜测到了我晕倒的事情与这个叫靳莫茴的人有关。

护士翻看了一下文件夹里的东西,然后不紧不慢道:“他已经被家属接走了,伤得挺严重的,接到国外去治疗了。”

“他还活着?”我激动的问道。

护士疑惑的瞥了我一眼后了头,我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接着护士又道:“不过他一直昏迷,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这一句犹如晴天霹雳般的话让我的瞳孔在质疑中瞬间放大,“植物人?植物人?”我喃喃自语道。护士似乎看出了我即将崩溃的情绪,便转口安慰我道:“也不一定了,国外的医疗条件好,他……应该会醒过来的。”

张银两陪在我身边沉默不语,显然她也被这样的消息吓得不知所措。

我是一个怕死的人,但我现在更害怕靳莫茴变成植物人……瞬间我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眼泪从脸颊滑落,张银两一直扶着我,我却再也没有力气来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我蹲在一旁痛哭流涕,张银两除了轻拍着我的后背以作安慰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又这样消失了吗?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给我留下,像当年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抱着自己的肩膀哭得歇斯底里,六七年前,他悄无声息地就带走了我一半的心,现在又带走了我的另一半心,我的心已经被掏空了,如同行尸走肉。

离开医院后,接下去的一个星期里我都躲在宿舍里,这一次的事故彻底的把我的精神击垮了。我大病了一场,虽然每天晚上张银两都来看望我,可她和舍友们终究不知道我为何变成如此狠狈绝望的模样。

靳母带着靳莫茴去了国外,从此,他们便不知道又会在这座城市里消失多久了,就这样销声匿迹了吗?我多么想再看他一眼,可是,我没有勇气去找陈光芳,更不敢踏入她的家门半步,我不敢让靳莫茴的家人知道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

一个星期后,我从新回到了工作岗位上,工作是为了试图让自己的脑子屏蔽掉十天前发生的一切。张银两见我的状态好了许多,便开始与我谈论关于出国深造的事情,可是我坐在前台的位置上仍然走神,张银两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后问道:“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我木讷的着头,突然回想起了张曼意之前告诉过我的那些关于袁帅和唐子仙的事情,唐子仙通过张曼意特别叮嘱我别答应出国深造之事让我开始决定听她的话一回。唐子仙是袁帅身边最亲近的人,纵使她有精神类疾病,但她终究是袁帅的爱人,我虽与她无怨无仇,可以前在学校里传出来的那些流言蜚语,难保唐子仙不会介怀。但撇开她的病不,我仍然相信她是一个豁达之人。既然她不希望我出国,想必也是事出有因,我答应了她便是。这样一来,我就不再有可能去国外的机会了。

“国外?”我喃喃自语着。脑子里回荡着的声音是那天护士和我的话,他去了国外,我突然对“国外”这个词变得敏感起来。

“李勤洋的事是个意外,想到你很快也要离开我去异国他乡了,我就觉得一种莫名的感伤涌上心头呢!”张银两有些失落的感慨道。

“我不去了。”我决然道。

“啊?”张银两吃惊的盯着我,“为什么呀?”

我沉默着不想回答,她猜测着问道:“自从你从医院出来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是不是……和那个叫靳莫茴的人有关?”

我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却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内心世界,于是马上解释道:“我是猜的,那天夜里你晕倒在大街上,是我把你送到医院去的,当时你身上穿着男人的衣服……后来在医院又听护士他去了国外治疗,当时你的神色都黯然了,所以我想你现在决定不出国的原因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联。”她见我并没有质疑她的这些话,便料到自己的话至少有一半是正确的,于是她又试探着问道:“真的和他有关吗?可是世界那么大,他去的国家和学校推荐你去学习深造的国家是同一个国家吗?”

她把我问得不知所措,我的脑子乱成一团,她只好继续猜测着,“我明白了,你想见到他,但是又没有勇气面对他,所以你内心纠结。这是一种恐惧,我能明白,可是你总得面对现实啊,选择逃避不是处理问题的好方式,我知道这些你现在可能听不进去,但是你真的能放下他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我不知道他是生是死,都怪我,是我把他害成这个样子的……”我嗫嚅着,眼泪憋红了双眼。

“他……怎么了?”张银两心翼翼的问道。

我尽力的收敛着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他是为了救我才……都怪我,如果我当时不任性的离开……他就不会被车撞……血,满身都是血……”我的情绪已经失控,她马上用手掌摩挲着我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不要再回想了。”

可是这种摩擦并没有让我觉得后背生热,反而一种寒冷包裹着我的身体,我再也无法让自己的内心变暖,过去的十天里,我甚至一度逃避去回想“靳莫茴”这三个字。我红着眼睛,身体开始颤抖,张银两不敢再问下去,她已经能看出来,靳莫茴和我的关系不一般,但眼前的我,已经脆弱的不堪一击。

当我的情绪渐渐平息后,她才叹气道:“都已经过去十几天了,你再这样下去,我真怕你会出事。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把心里的所有话都写下来,不管是什么,统统写在纸上,再装进瓶子里扔到海里去,这样就什么担忧和烦恼都没有了。”

我忍不住苦笑一声道:“没想到你比我还幼稚。”

“你这个样子,又哭又笑的,我实在是不放心。你不出国也好,我可不想你成为下一个出事的人。”

看着张银两,我的心情好了许多,她的身上,似乎有着一股阳光,那是一种经历过挫败和坎坷后的坚毅。

“要不要我再给你放几天假?”

“不用了,那样我会更痛苦。”

“也是,必须让工作去填充伤痛,这样你才不会有太多的时间沉浸在痛苦之中。那你就继续上班吧,好好工作,别想太多。他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她着就拍了拍我的肩膀,又回到了老板娘的状态。

我勉强的对她笑了笑,她离开美容院后,我就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在不知不觉中,我手中握着的笔竟然在纸上写下了一页纸的字,毫无头绪,乱七八糟的字铺满了那张白纸,当我回过神来时才发觉,那一页纸上写着的全是“靳莫茴”三个字。眼泪滴在那张纸上,洇开了刚刚用水笔写上的字体,被泪水覆盖的“靳莫茴”三个字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不知为何,我把那张纸折叠好后收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钱包里。似乎这样,就能掩盖他没有离开我的假象。

这一年该结束了,腊月里的日子,整座城市都变得冷清,我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岗位,美容院里也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淡季,一切看起来都显得肃杀。

自从车祸之事过后,我就再也没有和陈光芳联系过,陈光芳现在已经是靳莫茴的家人,我非常想知道关于靳莫茴的消息,但是我害怕从她的口中听到我不想听到的消息,所以我变得狠心,变得再也不关心靳莫茴的事情,装作他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样我才有活下去的借口,才能不再深深的自责中喘息。

这一天早晨,我一如既往地到美容院去上班,当我刚踏入门口时,同事们就一拥而上,我并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见她们异口同声地唱起了《� ��日歌》,“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她们把一只精美的大蛋糕推到了我的眼前,今天是我的生日吗?我心里一阵狐疑。我已经忘了自己在这段日子里是怎么度过的,但如今一想,今天并不是我的生日,看着她们对着我唱着《生日歌》,我变得迷惘起来。

“今天是你来我的美容院工作刚刚满一百天的日子,值得纪念,所以我特意让她们为你庆祝一番。春天到了,许个愿吧,一定会实现的。”张银两看着我道。我心里一阵感动,别人是不会明白她话里的弦外之音的,只有我才能听得明白。同事们在鼓掌和嘻哈的笑声中看着我,等着我许愿和吹蛋糕上的蜡烛。

我的眼里闪着泪花,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许下了一个愿望,之后我便把蛋糕上插着的蜡烛吹灭了。同事们开始嬉闹和分吃蛋糕,我在人群里却兴奋不起来,随后我就离开了人群,张银两跟了过来,声对我道:“你许的愿一定会实现的。”

我扭头看着她,轻轻的笑了笑,然后了头。

身后是同事们尽兴的笑声,张银两示意我和她一起出去走走,我便和她一同离开了美容院。在街道上,迎头春风,一切似乎都不再那么悲怆了。我看到了街道两旁吐绿的树枝,那颗已经被掏空的心似乎有了些许的生气。

张银两望着前方,悠悠的道:“生活总是得继续,我们总要在困难和痛苦中学会坚强,你现在好了吗?”

“好多了,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原来心被剜了之后人还是能活下去的。”

她突然看着我,似乎惊讶于我的回答,然后她又似笑非笑道:“苦难永远是磨炼人意志的最好武器。现在听你这么,我也就彻底的放心了,原先我还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我会想不开而了结了自己的生命?”我打断她的话道。

她笑道:“看来你真的没事了。”然后她的神态变得轻松起来,开始和我闲聊着,“告诉你一个秘密,最近有个男人在追求我,我想把他约出来,顺便叫上你一起去,你替我参谋参谋。”

我有些错愕的盯着她,她尴尬道:“别这么看着我好吗?我现在是单身的,自由的。”

“那人是干什么的?你什么时候约他出来?”我平静的问道。

她有些不可思议道:“原来你不惊讶呀,听你的口气好像早就想让我嫁出去了。我得矜持,这样才能提高自己的身价。”

我看着她装模作样的样子并没有多话,她是该找个依靠了,纵使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但她仍然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力。不一会儿,她就拿出了手机,给我看了手机里存着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人长相普通,身材也不算魁梧,年龄看上去估计已经四十出头,我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辛酸。张银两虽然是二婚,可也不过二十来岁,如今照片里的男人和她又是年龄相隔甚远,我不免有些担忧起来,“他……似乎和你的前夫年龄相仿。”

张银两瞬间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她叹了一声后道:“我已经跟你不一样了,你还是黄花大闺女,而我……”她不想再下去,于是又回到正题,“年龄不是距离,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彼此都真心,我觉得其它都不是障碍,你呢!”

或许是因为过去的那段婚姻给她留下了刻骨铭心的伤疤,所以现在她才能得如此的云淡风轻。

我只好淡淡的对她道:“如果你觉得没有问题,那就交往看看吧。”

她扑哧一笑道:“瑶玲,我现在的心态可跟你不一样了啊,我现在已经不相信爱情了,像我这样经历过婚姻失败的人,白了,再想找一个伴无非就是在一起搭帮过日子罢了。”着着,她脸上的笑容就渐渐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忧伤,“至于那奢侈的爱情……那只是不成熟少女的天真梦想罢了。当梦想遇到残酷的现实时,一切就都变了味。”

“何必得如此哀伤?”不知不觉中,我竟然像在重复着某人的话,是谁过的话?一时间我变得惶惑起来,过了一会儿,我的脑海里才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袁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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