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坠星辰之人
流美市是个位于西北山区的小城，军事基地占去了大部分市区，几乎所有平民都是军属，或者为军队服务。据科本说，钢铁先锋挖空了流美市北面的山丘，在地下建立起庞大的秘密基地。他们将黑暗天使战斗机甲搬入那基地，调集了大都会最精英的科学家们，日夜研究着如何批量制造合格的驾驶员。
这是个很艰巨的任务。苏暮的父亲制造黑暗天使的时候，从没考虑过量产的问题。那部战斗机甲为薛青量身定做，以薛青的脑波作为启动钥匙。薛青是钢铁先锋中唯一一名源力大师，也是黑暗天使的唯一驾驶员。她平时伪装成一名事务官，只有对付赤色黎明的源力大师时，才会披挂上阵。
战斗极其残酷。赤色黎明的源力大师一个接一个倒下，但流血却永无休止。原以为击败了他们的核心力量，赤色黎明就会选择投降。但源力大师死光了，战争却仍在继续。薛青越来越迷惘：掌握源力的人，难道不该是这个灰暗社会的最后一道光，难道不该引导人类改变这终年灰雪的世界？为什么，竟然要互相杀戮？如果人人都能掌握源力……
很可惜，这个问题还没来得及解决，裴寂就遭到暗杀。动手的人来自钢铁先锋，原本都是志同道合的伙伴。薛青同时也被暗算。临死之前，她只来得及送出苏暮。他们付出心血的研究结晶落到基顿手里，被当成野心家的道具。
在基顿授意下，科本想尽一切办法试图让黑暗天使重新动起来。刚开始一筹莫展，除了薛青，这部战斗机甲谁也不认。最后，科本想出了一个恶毒的邪门歪道。
基顿：用士兵的大脑来制御黑暗天使？这是什么意思？
科本：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通过刺激神经元细胞，模拟薛青的脑波频谱，应该可以骗过裴寂用来锁住黑暗天使的认证机制。只要开了锁，后面就好办了。我有个想法，要是成功，我们就可以量产源力大师。当然，对接受改造的士兵副作用有点大。他们基本不可能有正常的生活了。
基顿：放手去做吧。士兵这种东西……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回忆到最后，科本已经泪流满面。“我知道自己的建议会害死很多人。但为了研究能进行下去，我需要更多经费，更多设备和助手，我必须找到让灵魂重归身体的方法。既然已经走上了这一步，我无法回头。在秘密基地里，我葬送了很多好小伙子。我知道，那份罪恶永远也不能消去。”
作为最后的结束，科本说：“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有关黑暗天使的来龙去脉。就当成是我的忏悔好了。我会背负这笔债。等救活了洛丽，然后用一辈子来偿还。”
那一刻，这个为了女儿复活，不惜把自己也改造成生化之躯的医学博士抱着自己的头，浑身颤抖。
苏暮默默听完，并未表示任何情绪。“这边，跟我来吧。”他歪歪脑袋，示意科本跟上。
走过拱形门廊，穿过破败大厅，从熟悉的坍塌门洞走过。他们来到宽大的厅堂。这里曾经是理智僵尸们的避难所，如今则是他们的墓地。科本抬头观察天花板上纵横交错的铁链，不时又去翻看地上零零碎碎的僵尸。
地上躺着一面锈迹斑斑的盾牌，被残酷地砸过之后，表面坑坑洼洼，整体也扭曲变形。
苏暮长久地注视着那面厚实的钢盾，忽然说：“你觉得雪豹的皮怎么样？值钱吗？”
“雪豹？你是指荒芜之地的变异豹？据我所了解的情况，它们大部分都是紫黑色，很少有雪白的。如果是一整张皮，当然值钱。”
“我有个朋友，他曾经打到过一张雪豹皮，纯白色，毛有一掌深。”
“哦，那至少可以卖十万，如果赶上了豪气的买主，一百万以内都没问题。”
“他死了，就死在这里，死在我们前往古代秘道的路上。我们被几百个疯狂的僵尸包围。他一个人留下来断后，挡住了几乎所有的僵尸。他最后唯一的愿望，就是卖了那张雪豹皮。我以为他是个死要钱的家伙，后来才知道，他把所有钱都捐给了浪人公园的孤儿院。那张皮也是说好要捐的，卖多少钱都捐。”
说这些话的时候，艾虎环顾四周，仿佛听见布兰登最后的呐喊：我是最后的马里波萨变种人。见证这牺牲吧！我将步入英灵之殿！他挥舞盾牌，他发射榴弹。僵尸们的黑爪子搭上他的肩。鲜血流下，湿透他的脸。
科本环顾四周：“你在这里也见到过洛丽吗？当时她什么情况？”
很明显，这家伙只关心他女儿，根本不在乎布兰登的死。苏暮很想抽他一个耳光，但最后还是努力压抑住情绪，只是默默撒了个谎：“不是。前面有条隧道，通向另外一个车站。我们在那里再次遇到你女儿。来，跟我走，这边。”
黑暗狭长的地铁隧道，两个人的脚步声一前一后，十分合拍。很快他们就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就是洛丽被愤怒烧昏理智，最终变成女妖的地方。
“这里……”苏暮环顾四周，沉吟不决。
“这里怎么了？”科本疑惑。
“没什么，上次探险的时候，我们曾经在这里被怪物袭击。”
苏暮考虑再三，还是决定隐瞒这段往事。让科本知道了没有任何好处，他想，我必须伪装成不知情的样子，找到发疯了的洛丽，杀了她，给科本一个交代。女儿死了，科本几百年的悲愿破灭，想必会对钢铁先锋恨之入骨。这样一来，我就平白多了个帮手。洛丽反正也疯了，为何不尽量利用——
想到这里，苏暮突然心头一跳：什么时候，我也成了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了？我这么做真的没错吗？
“喂，你在想什么？”科本奇怪地问。
“没什么，”苏暮指指墙角，“上次冒险的时候，我在那里损失了一个队员。”
这的确是实话。久山健的尸体还靠在墙角，干缩成可怜的一团。女妖吸干了他的血肉，只剩下一层灰白的皮，蒙在骨架子上。他还死死抓着那支手枪。打光了所有子弹，可惜对女妖没用。
“我们走那边，”苏暮指着一条通往远方的铁轨，“再走十几公里，有另外一个车站，我们就是在那里再次见到洛丽。”
“那么远？”科本疑惑地问，“她到那里去做什么？”
苏暮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一个幽灵的想法？再说她会穿墙，永远都是走直线，说不定在我们看来很远的地方，对她而言距离并不远。”
“那……你再次见到洛丽的时候，她在干什么？”
他为什么问得这么仔细？他在怀疑我吗？苏暮暗中怀疑，脸上绷着不露声色。“和之前一样，她飞来飞去，向我们介绍附近的地理。没多久，她又飞走了。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那里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地方。”
科本显然没有苏暮想象中那么精明。他完全没有识破苏暮的谎言，兴奋地催促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去吧！”
离故事的终点越近，你的期待就破灭得越快。当然，苏暮只是心头想想，嘴上绝对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