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坠星辰之人
走过那些错综复杂的扶梯，上上下下，上上下下，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苏暮终于再度站在疯僵尸的实验室前。
门口依然乱七八糟，各种杂物一直堆到天花板。古怪的骨头和药草无人使用，积了一层厚厚的灰。破烂卷帘门后面，铁门大大敞开。苏暮注视着门上那行古怪的文字，良久良久。
“你在看什么？”科本顺着苏暮的视线望去，“这是法语……如果我们以仇恨对仇恨，以疯狂对疯狂，以谋杀对谋杀，那么最后会怎样？”他低声念出后面的字，“带上你的同情心，寻找共同利益。爱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理解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啊哈，我知道这段话，来自伟大战争之前一个左逼的讲演。荒谬！愚蠢！”他哼哼两声，从骨子里表示不屑一顾，“是有多傻，才会相信这些胡扯？典型的欧洲圣母病。别人拿着刀子要抢他们的地盘和女人，这帮蠢货不但不抵抗，还宣传什么和睦、理解、融合、多元化、哈！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伟大战争就是这么打起来的。”
这还是苏暮第一次听说伟大战争的起因。这场毁灭了一切的战争将历史也毁灭了，谁也不知道当年那些国家为什么要互扔核弹雨。但今天，他面前站了一个活化石。一个从战争爆发之前，一直活到现在的历史见证。
“伟大战争为什么会爆发？”他问，“当时的人们到底是为什么，才决定要毁灭自己。”
“啊，不是毁灭自己，是互相毁灭，”科本摇摇头，“虽然结果都一样。我讲个故事吧。在一片大草原上，生活着狼跟羊。狼天天都想吃羊。羊吃草长出羊肉，狼吃羊肉，这就是草原的生态系统。如果每一百只羊只有一头狼，那这个系统可以完美运转。但世界变了，一部分羊长出牙齿，也变成狼。现在草原上有八十只羊和二十头狼，肉不够吃怎么办？于是饥饿游戏开始。狼群里最弱的一头被群狼攻击，分而食之，撑过一阵；过段时间，再来一次，直到羊肉够吃为止。狼们一边小心地保护自己，一边打量对手，一旦找出可以下嘴的机会，立刻露出锋利牙齿。曾经所有狼都以为这个游戏可以永远玩下去。但没想到，有一天草原上出现了两头同样凶猛的狼。所有的羊肉加在一起也不够他们吃，于是两头狼只好拼个你死我活。他们最后同归于尽，顺便杀死了所有的羊。这就是伟大战争的起因和结局……算了，别说这个，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他撇下苏暮，自己走进那黑洞洞的房间。
屋里保持着之前激烈打斗留下的痕迹。长木桌翻倒了，各种奇怪的玻璃器皿也被打碎。焚烧之后留下的炭渣到处都是。烧得最厉害的地方是屋角一侧。苏暮注视着那片漆黑的墙，仿佛看见盾战士布兰登奋力把老僵尸抵在那里的样子。
“你在看什么？”科本问。
“那里，”苏暮指着屋角烧得漆黑的地方，“那里——”
“那里？”科本疑惑地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你想让我看什么？”
洛丽的爷爷就死在那里。我们把他抵在墙上，用灌满凝固汽油胶的燃烧手雷烧死了他。他曾经向我们求饶，说他还有个很重要的研究没有完成。但我们根本不相信。我们认为他是个搞邪恶研究的古怪僵尸，判定他必须被消灭。他苦苦哀求，我们坚定拒绝，看着他一点点化为灰烬。
他很想把这些都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那里好像有打斗过的痕迹。”他最后这么说。
“打斗过的痕迹？”科本疑惑地看着，慢慢走过去。他先是盯着老僵尸烧剩的焦糊腿瞧了一阵，又摸摸被砍成两截的长木桌。最后，他就像中了一枪那样，突然惨叫一声，紧紧捂住脸。
“洛丽？洛丽？”他慢慢蹲下，伸出颤抖的手，抱起长桌角落里一团干枯的东西，“洛……丽？”
他抱起一具蜷缩着的干尸，骨架纤细，明显是个小孩。它脸上的肌肉已萎缩，干枯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仍在哭泣。它只剩枯骨的一双小手紧紧握拳，像要努力抓住自己的生命，不肯放弃。
看着科本疯狂的样子，苏暮觉得必须说点什么。再不跟他讲几句话，这人可能就要疯了。“冷静，冷静一点，”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你还有机会。我见到洛丽的时候，她已经是鬼魂状态很久了。所以只要找到她的灵魂，想办法让灵魂回到身体——”
“对，只要让灵魂回到身体，一定能复活！”
科本并不蠢。一时情绪失控，很快就调整过来。“有了身体还不够，我们必须找到洛丽的灵魂！”他要求苏暮。
但苏暮却摇摇头：“我答应带你来找洛丽，现在你见到了——”
“没找到灵魂之前，休想我告诉你任何事！”
苏暮的脸慢慢沉下来：“你想毁约？”他踏前一步，捏住科本的脖子把他提起来，“不要得寸进尺！我时间有限，不可能陪着你在这地下废墟里大海捞针！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之后你愿意在这地洞里呆多久都随便你。如果你的资料确实有用，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些有帮助的消息。比如说，这废墟有条地下秘道，连通着一个非常古老的遗迹。那里面颇有些吸引死灵的东西，或许你女儿会在那里——至少我觉得可能性不小。怎么说？是现在就履行你的承诺，我们各取所需……还是准备跟你女儿葬在一起？”
他伸出手掌，指间有细微的闪电噼噼啪啪地跳跃：“不要逼我读取你的记忆。你的大脑有可能会变成一团焦炭。”
在强硬的威胁面前，科本让步了。“我们可以完成部分交易，”他抛出一个妥协方案，“我会告诉你钢铁先锋研究黑暗天使的秘密基地，包括名字和详细的坐标。你可以丢下我，自己前往那个研究所。但如果你愿意帮助我寻找洛丽的灵魂，我也有回报。要知道，我在那基地里研究了很多年。没有什么通道是我不知道的。带上我，你就拥有了一个最好的向导，想找什么都没有问题。我的通行证可能被注销了。但我早就在基地中央电脑里埋了后门，随时都能注册新帐号。怎么样？”
苏暮考虑了好一会儿，点点头。“我带你去那个古代秘道，但不保证一定能找到洛丽。之后你必须陪我去基地。我尽量保证你的安全。那边的事完了之后，你可以回到这里来，爱探索多久就多久。现在，把你知道的事情统统告诉我。成交？”
“成交，”科本点点头，开始讲述他知道的一切，“钢铁先锋的秘密基地，设在一个叫做流美市的小卫星城镇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