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虐爱不如相忘

几天后,在焕然一新的学校里,终于迎来了所有学员都期盼着寒假到来的最后一刻。

这一天,我刚来到学校楼下,抬头就看到三楼的学校入口处拉着一条长长的横幅,上面贴着几个金灿灿的大字:喜迎春节。下面的落款是学校的全名——仙花山市美容美发培训学校。

崭新红艳的横幅挂在这座老旧的建筑物上,迎风抖荡,显得格外妖娆刺眼。我忍不住哼笑起来,看着这显得有些滑稽的一幕,它并未召唤出我童年时代企盼过节时的那种浓郁的兴奋心情。

我在一楼驻足良久,仰望着三楼的学校和三楼之上的浩瀚苍穹,尽收我眼底的别样景观令我心里顿生别番滋味。我伸出手指掰算着,没想到转眼间今天便是学校放假前的最后一天了,我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仅仅是一夜之间,学校就进入了迎春大军的浩浩荡荡的行列里,何事都像是突如其来的让人措手不及。看着那幅红艳崭新的横幅和旁边垂挂而下的一串串红灯笼,风吹打在红灯笼的身上,它们开始扭动起来,这时俏皮的红灯笼才令我回想起了童年时吃过的冰糖葫芦,刹那间,我的记忆被拉扯到了遥远的光年之外……

踏着脚下的阶梯,我一步步地向三楼走去,那一刻的感觉很特别,我像是踏在了一条通往天堂之路的天梯上,脚踩浮云,身轻如燕,那种感觉往日里不曾出现过,它让我浮想联翩起来,我像是提前感知到了未知的某一年,某一月,某一天里,聚光灯下迎来了一位登峰造极之人物……我必须把这种感觉压制住,此刻映入我的眼帘的是一幅喜庆的春节画卷,学校四周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一派喜气洋洋之景象。

我是回到了远古时代还是自己在梦游,梦里闯入了某个地方?仅是一晚之间,这座学校的面貌就全然变了样!我望着眼前的一切,显然没能从古韵味十足的画面中走出来,直到我看到进进出出的人都穿着学校的校服后,才真正的清醒与确信,自己没有走错地方。

不远处,那一排排灯笼下,有一对恋人正在相互依偎着,又是他们!他的脸上挂着满足与幸福的笑容,她的脸上,挂着娇羞与不舍的笑容。这是在古代逛街灯庙会里经常会出现的场景吗?我静静的看着那对相依相守的恋人,他们的眼里除了彼此,仿佛看不到其它。我的心里不禁问着自己:我到底是来上课还是来看正沉醉于爱情中难以自拔的他们的?

就在我发愣的那一刻,那双可怕的眼睛又出现了,他看到了我,正盯着我!我的心不由的一紧,有些害怕的我马上低下了头。我掉转了方向,向着中级美容班的教室快步走去,只想赶紧从他的视野中逃离。我甚至不再敢抬头望向那里,他的眼神令我恐惧,让我回想起了不久前在美发班躲雨时的惊魂一幕。他是在向我警告着什么吗?我的心开始凌乱起来,可是自从那天的事过后,我一直都守口如瓶啊,他应该相信我,不应该再用那样令人生畏的眼神来看我的啊!

进了教室后,我僵直着上半身坐在座位上,眼珠子控制不住的乱转起来,我越发的害怕起来,莫名其妙的害怕让我的手心冒出了冷汗。袁帅会对我不利吗?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可怕的想法来,他的眼神只是那样盯了我一下,我就会变得神经兮兮起来,这样的感觉让我不寒而栗。

今天是学校放寒假前的最后一天,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要“解放”的喜悦氛围中,不仅是班上,整座学校都在沸腾着,他们欢呼雀跃,只有我觉得自己在由内而外的散发出一阵寒气,不能像同学们那样热血沸腾。

班上,没有人能安静下来,上课铃响后,连李老师也拉高了嗓门,但她不是在讲课,而是在向我们讲着年终教学总结和对明年教学课程的安排,目的是为了让学员们心中有数。

今天上午,李老师不再向学员们进行谆谆教导,“解放”的气息越发的浓郁,糊里糊涂中,整个上午竟然就这样过了。下午该做什么?我从恍惚中惊醒,看着班上学员们蠢蠢欲动的状况,下午显然是不太可能再进行实操训练了。难道会提前半天结束今年的教学,提前半天放寒假?我心里乱七八糟地猜测着。

在上午的课结束了的时候,班长走到了讲台上对大家宣布道:“下午由我带领大家去劳动局,初级美容师职业资格证已经可以领取了。你们记得把身份证带上,没带身份证的同学请利用中午的时间回去拿,下午两在教室里集合,大家都听明白了吗?”

“干嘛这么麻烦呀?让那些没带身份证的人直接从家里出发去劳动局不就行了,还回来学校做什么?”有同学抱怨道。

“是啊,不是跑冤枉路吗?”很快就有人附和道。这是她们团结的一向套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们总能一呼百应,特别容易就团结一至。班上的同学很快就因此事而轰闹起来,她们七嘴八舌交头接耳的议论纷纷着。

站在讲台上的班长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听她把话完,她顿了顿嗓子道:“如果你们想快取到证那就必须跟我在一起,别忘了我手里可是有校长大人的“vip通行证”啊。就算你们提前到了劳动局,也只能取号排队,再进行遥遥无期的等待!发证窗口的工作人员只认我和我手里的东西。你们若跟着我那就不用再排队了,如若不然,到时候你们可别怪我不帮你们的忙啊!”

我忍不住苦笑一声,班长就是班长,任何时候都不会忘了自己的“职责”,没想到她比韦班长更有“责任感”和“使命感”,只是在我看来,她不过是想“当领导”出风头罢了。

众人听完班长的话后,不加思索,立刻就头答应了。没有人愿意等待,特别是在这样蠢蠢欲动的时刻。

“也许轮到你的时候,那里的工作人员会告诉你一句‘不好意思,我们下班了,你明天再来吧’!这就是孤立自己的弊端。”班长得意的补充道。众人都嬉笑起来,可是班长的这种幽默并未戳中我的笑,向来不愿多事的我只是静静的听着她的安排。

如她所,没带身份证的同学都利用中午的时间匆匆回家去取了,孑然一身的我从来证不离身,此刻便不必为了一证而匆忙奔走。“没想到今天学校的安排竟然是这样的。”我自言自语道,为学校轻易浪费了我一天的时间而感到不满,吃完午饭后我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发呆,原本该进行午休的时间却总是被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画面所纷扰。

下午两,我们都准时跟着班长去了劳动局,在班长的“特别通行证”的作用下,我们果然很快很顺利的就取到了初级美容师职业资格证,从取证到结束总花费不过短短半个时的时间,没想到校长的“vip通行证”如此管用。

我拿着新鲜出炉的初级美容师职业资格证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拿到这个证就代表着我已经是一名名副其实的初级美容师了。

“什么?”我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惊叹道,里面居然还记录着我考试时的理论和实操分数!上面赫然的出现两组数字,96分和66分!

“啊?”我沉闷的发出了声音,看着这两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数字,只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这是我的考试成绩吗?”我怀疑自己拿错了证件,于是又翻到第一页仔细的看了看,只见上面字迹清晰的印着的我的名字和贴着我的照片,照片上还有明显的钢印。

“没错啊,是我的。”我忍不住最终下了定论。可疑心不死的我又去问了其他同学的情况,直到看到其他同学的成绩后,我才真正的确信这就是我的美容师职业资格证,因为她们的实操分数比我的更低,不超过六十五分,这时我的心里才好受了些。

这是怎么回事呢?我心里不禁疑惑起来,想来我的实操水平也不至于仅是这样的吧?

“60分和100分有什么区别呢?一样都是发个证罢了。”班长拍着她手中的那个证件后自言自语道,她的话倒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而的,接着她又道:“最重要的是通过了。”

“班长你的实操是最高分的,你当然这么了!”一位同学大声道。我心里咯噔一下,转身看向班长,此时的她正被大伙包围着,赞扬着。是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她,我刚才唯独忘了去看她的分数了,为了判断同学所的话是否属实,我也忍不住走过去围观了,看着她的证件上成绩记录栏的那一页,她的实操分数果然是高于我,7分!虽然高于我六分,但这六分对我来像是一段无法逾越的鸿沟。

怎么会这样?我心里一阵狐疑,在学校,我的综合成绩一直是名列前茅的,虽然我不知道她在初级美容班的时候学习得如何,可是眼前的一幕还是大大的打击了我的自信心。

这时,她正高兴的对大伙着一堆谦虚的话,听着那些话,我只觉得她虚伪。

我输了?我的心里对自己质疑着,我默默地离开了人群,不由地垂下了脑袋,我有些难过和不服气。在这所学校里,我一直忍气吞声,唯一能证明自己的就是在学习能力方面我不会输给任何人。我从不认为自己的理论知识或实操技术会比任何人差,尤其在这样被我忽视的班长面前,可我如今的实操成绩却得了一个大众分数,**裸的现实摆在我的眼前,它在不断的告诉我:我输了。我竟然输了!

我变得有些气极攻心,因为只有我更清醒的知道,这样的分数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我很有可能会因此而失去被学校选拔出来送往国外去深造的机会。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胸闷,我的心底极不服气,虽然这样的分数并不能拍板定论,以最终确定我的命运;虽然还有中级和高级的资格证考试;虽然一共有三次表现自己是否足够优秀的机会;但是我的心里还是惴惴不安起来。

我是遇到对手了吗?一直以来,没有人是我的对手,这一次我失算了吗?可是我不甘心,她们都是如此平庸的人,而这个班长竟然会成为一个胜利者。我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看着这个被人群包围的胜利者,心里却五味杂陈。

“班长,你要请客哟!”对班长的一番夸赞后,同学们就开始了习惯性的发扬出主意和提建议的精神了。

“不是吧?这样也要让我请?你们也太黑了吧?”班长一边一边就开始往门口开溜,同学们都紧跟其后,一下子就追了出去。

我站在大厅里,看着手里的这本蓝皮的美容师职业资格证,心里异常的失落。当我走出大厅门口时,同学们已经远去,估计她们今天会不醉不归了吧,可我已经没有了食欲。她们不会注意到人群里少了一个我,更不会在意我的情绪,我忧忧的看着她们远去的方向而驻足不前。今天是她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我却没来得及提前祝她们新年快乐,她们就离开了我的视线。

垂头丧气的我一个人坐在回宿舍的公共汽车上郁郁寡欢起来,平日里那个无拘无束的瑶玲竟然会因为这样的一次失败而变得不堪一击。心怀宽广才能海纳百川,原来我也会因为这样的失败而耿耿于怀。我望着车窗外,不断的看到一些拖着行李箱的外来务工人员,他们正准备踏上回家的汽车、火车甚至是飞机,带着一年、两年甚至是多年的眷恋和思念回归故里。寒假到来了,我也很快会跟他们一样,踏上归家的旅途,但是看着他们,我的心里总觉得失去了什么,是因为囊中羞涩吗?我的手里紧紧地攥着那个证件,它已经被我用力过度的攥着……

回到宿舍后,我一个人呆到了夜晚,今天晚上宿舍特别安静,从未有过的安静。舍友们八百年难得一遇的早早的就都睡下了,原因是因为她们明天早上要赶车回家,她们恨不得现在就已经回到故里了吧!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还没有买好回家的车票……

翌日,我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宿舍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这一刻,就像整个世界都空了一样,它安静的有些可怕。我也应该像舍友们一样着急回家的,可是我却因为失败和囊中羞涩而滞留于宿舍,滞留于这座城市,我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回去见亲人,也许,怯懦的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该如何去面对那样突兀的失败吧。

之后的几天里,我都闷闷不乐的呆在宿舍里,只有到了要出去填饱肚子的时候,我才会离开宿舍。

这一天,当我漫无目的地经过学校楼下的时候,才发现学校里早就空无一人了,整座城市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冷清,越来越安静了,街头少了许多忙碌的身影,路边的摊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商店的门口都贴出了“春节放假”的字样,只有依稀几间门面上贴出了“年终大甩卖”的字样,他们还在冷清的经营着。

我双手插着口袋,慢步在宿舍到学校的这条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街道上,每一次都是匆匆而过,从来没有留意过沿途的风景,现在认真的看一遍周围的花草树木和那些高耸入云的建筑,忽略地面的冷漠,抬起头来看看苍穹,那里有一片宁静真实的天空,一朵朵洁白祥和的棉花云,它何曾不是一幅优美的画卷呢?

放假了,终于放假了!还是放假了!百无聊赖之后的我准备回到那座空荡荡的宿舍里去。一路上,我回想着舍友们曾经的喧闹而今瞬间都不复存在,我突然间变得不习惯了。走在大街上偶尔会遇到一辆辆装饰得喜气洋洋的婚车,红色飘带,心型鲜花,王子和公主幸福相拥的人偶,一段美好的姻缘又正在世间见证着。

“醒醒吧!”我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不要再自叹或沉浸于一种种忧伤的画面里,我不是诗人,我不需要多愁善感,现在的我,唯独需要阳光,需要动力,不需要自怨自艾,悯怀伤身。

我吐了一口气,大步的向着大福新村狂奔而去。

人,是适合群居的动物,他们需要发泄,否则就容易忧虑,性情古怪。这几天呆在宿舍里的我快憋出病来了,真性情的我又怎么按捺得住如此寂寥的日子?囊中羞涩是借口,我只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我已经决定明天去订购车票,无论如何这趟旅途都是我必须面对而不可改变的,我只能对自己,既然无法逃避,不如坦然面对了。

晚上我给家里打去了电话,告知二老自己回家的日期,二老在电话的那一端很是激动,还叮嘱我一个人在外,年底偷强盗猖獗,要注意自身安全和财物的安全。

“财物?我现在是想招偷强盗注意都没有资本呢,像我这种令偷强盗都不屑一顾的人,又有谁会愿意招惹我?”虽感自己的悲戚,但我仍然酝酿着自己的情绪淡淡的道。

母亲在电话的那一头道:“话不能这么,人家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钱呢,要真被盯上了你不就倒大霉了?”

“大吉利是,我老妈呀,你就不能盼我好吗?”我娇嗔道。

“你瞧瞧我,都不会话了,呵呵!”

母亲爽朗的笑声让我觉得心里异常的温暖,也只有在母亲面前,我才能像个孩子般不设防的吐露心声,酣畅淋漓的言语一番。

“老妈,要不要我给你带礼物呀?”我试探着问道。

“哎哟,我什么都不缺,你人回来就行了。”母亲马上拒绝了我的好意,然而,我也并没有能真正买得起礼物的多余金钱。

“那行,那我就真的什么都不带了啊!”我多此一举的给她打了预防针,生怕到时候她看到我两手空空的回去会失望,虽然母亲从未向我开口要过所谓的礼物。电话那头还传来了父亲的声音:“她什么时候给我们俩带过礼物了呀?”

“去,老头子,什么呢!”母亲马上斥责了父亲一句。这些话我都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我撒娇道:“老妈,你不应该开着扬声器的。我爸还是老样子啊,直言不讳!等我以后有钱了你们想要什么我一定给你们买,眼下嘛……你们的女儿我早已经穷得叮当响了!”

母亲笑呵呵的在电话里对我道:“别理他,你人回来多住几天就是了!家里我了算!”

这时我的手机传来了一阵“嘀嘀”的警报声,我赶紧道:“老妈,先这样吧,我的手机没电了,等我回家了再接着吧!”我不知道我的话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有没有全部发送过去,此时我的手机已经黑屏了。我看着手中的手机,一切又回到了起,我的心情,我的世界,又回到了寂寥之中。

只有在与家人的对话中,我才能感觉自己是一个轻松之人,然而,我真的活得轻松吗?我已经不能辨别和分析自己,困倦中的我只好躺在床上,木讷地盯着天花板,直到进入梦乡,让我短暂的逃离眼前的现实,哪怕只是一夜,我也奢望着自己能够不再面对。

日有所思而入梦境,然而今晚,我却睡得无比安宁,像是食了忘忧花,虽有毒,却能忘却所有,无忧无虑的徜徉于睡梦中,只愿别是繁华落尽,只剩凄凉,道忧未真切忘忧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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