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坠星辰之人

一路上，苏暮似乎心情很好，嘴角竟然出现了笑容。趁派普在后舱维修盖伦先生的机会，他悄悄对苏芳说：“我就知道，你最后果然还是会站在我这一边。”

苏芳瞧一眼苏暮，叹口气：“唉，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每次都要我替你善后。”

“但姐姐也乐在其中嘛，对吧？对吧？”

“胡扯什么，以为替你擦屁股这种事很好玩吗？”

“哈哈，我不鼓捣出更大一点的麻烦来，怎么显得出姐姐的厉害呢？”

“傻瓜。”

“谢谢……”

“嗯？你刚才说什么？”苏芳把手放到耳朵边上，“再说一遍，大声一点？”

“我说，如果善恶颠倒，我就要逆转这片天空，让世界重新正过来！”

“胡扯，”苏芳含笑摇头，“你刚才可没吐这么多象牙。”

“吓，我也不是狗嘴啊！”

远方的海岸线上，暮色渐浓。直升机的剪影融入天地之间，很快变成一个小黑点。轰鸣声也随之远去。

苏暮曾经对新世界岛有过很多想象。长满椰子树和香蕉的沙滩？茂密草地上洒满星星一样的小花？还有穿着草裙的年轻女孩，羞涩地扭动腰肢。他研究过很多资料，伟大战争之前的岛屿就是这样的。

当直升机渐渐接近海平线上那道黑影，当新世界岛的全容一点点展现在他面前。他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

根本没有什么椰子树和香蕉，没有草地也没有星星一样的花朵。至于穿草裙的年轻女孩？不好意思，草裙和女孩两样都找不到。

“不是说新世界岛是天堂？”派普喃喃自语，“竟然是这样……。”

“就算从前是天堂，落到钢铁先锋手里，也能变成地狱。”苏暮冷冷地说，脸上满是痛恨。

在微光夜视仪的扫描下，黑夜也无法为新世界岛遮挡什么。这就是一个缩微版的大都会。每一寸土地都被精准地规划并利用。兵舍整齐有序，排列得如同棋子。在它们拱卫之下，中央的三层灰白楼房显得尤为醒目。

海浪轻轻拍打着无人的沙滩。锈蚀的铁十字路障半淹在水里，上面爬满死去的贝壳。汉恩操纵直升机谨慎地绕了小半个圈，试图降落到比较空旷的岛屿南面。那里有个小断崖。除了一个貌似水泵房的铁皮建筑，什么都没有。

派普凑过来，显得很老练地评点着舷窗前出现的一切。“房子太少了，大部分设施肯定都在地下，”她指着那幢灰白色三层建筑，“你看，修了那么小的一幢楼，旁边的空气调节装置反而比楼还高。有谁敢说这破岛地下没被挖成马蜂窝，我一个字都不信。”

“防卫措施太薄弱了……”苏暮皱眉瞧着死气沉沉的岛屿，“居然就让我们这么着陆了吗？奇怪。”

“这直升机虽然只是运输型，外面也有涂布雷达吸波材料啊。另外、现在大气里的辐射尘如此浓重，双重保险，”派普大咧咧地竖起大拇指，“基本上，雷达很难分辨出我们来吧？”

苏暮摇头：“沙滩上只要有个卫兵，只要他耳朵不聋，百分之百能听到发动机的声音。我已经做好了突击的准备，结果却没有警报，没有拦截炮火……什么都没有。”

言之凿凿，每个字都是道理。派普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理由反驳，只好眨巴着眼睛：“岛上碰巧出事了？有看不惯钢铁先锋的人造反？”

苏芳并未参与这场争论，而是配合着汉恩操纵飞机开始降落。当起落架稳稳落到沙滩上，她站起来，抓起自己的武器背包。“猜那么多不如去看看。亲眼看到了，不就什么都知道？”

这话也是道理。派普依然无法反驳。

同一时刻，同一座岛上，深埋地下数百米的秘密基地深处，一双眼睛正紧盯着大屏幕。不知道那里埋藏的监视镜头，把直升机拍得清清楚楚。等螺旋桨卷起的沙之旋风逐渐停歇，舱门出现了苏暮等四人的身影。他们小心谨慎地离开了直升机，朝岛屿中央搜索前进。

“敌人已经上岛，”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过来请示，“要命令士兵们出击吗？”

“真蠢。”

军官懵了，一时没听清：“卡里克阁下，抱歉，您的指示是……？”

大屏幕前的卡里克一巴掌拍在控制台上：“我说你蠢！这岛上确实兵不少，拿来围杀这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那是绰绰有余。但这样一来，你们出马就把人杀光了，我还玩什么？立刻准备升降机，把‘那部’战斗机甲给我运到地面！我要亲自出手，精细地解决掉这几个叛逆。哈哈哈，”他极其兴奋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搓着手，“我的战斗热血啊，已经饥渴难耐了呢。”

“等等。”一直坐在沙发上的眼镜男站起来，原来是之前与马修交涉合并事宜的商人、近藤龙二。

“嗯？你有什么问题？”

“就到这里，停手吧！黑暗天使的控制核心被毁掉的话，没有人会高兴的。你的迎击计划应该终止，卡里克！这是个失败的计划！”

“失败？”卡里克轻蔑地哼哼几声，“在说什么呢，近藤先生。击败苏暮已经是注定的事，这时候再要求刹车不是很奇怪吗？”

近藤龙二似乎有点慌张，拿下眼镜用力擦。“事情不应该发展成这样。原本不是要让苏暮回到我们这一边来吗？他可是裴寂大长老的儿子，黑暗天使唯一的适格人选啊！”

卡里克再度嗤之以鼻：“唯一适格者？如果科本没研究出那个替代方案的话，你说得倒是真没错。要是那样的话，我们都不得不对苏暮低声下气，跪着求他回到我们这边了吧。哼哼哼，很可惜的是，黑暗天使的秘密已经被破解，就算我这样的普通人，也能轻松驾驶了呐。什么？使用人的大脑做辅助设备太残忍？别傻了，你真的要因为这个指责我吗？”

卡里克疯狂的杀气让附近的卫兵都牙齿打战，近藤龙二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这个商人就算拿不住眼镜，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我们必须和苏暮谈判！如果你坚持出战，我就要向上面报告。钢铁先锋不是基顿长老一个人说了算，我会要求召开最高评议会！”

“太晚了，”卡里克摇头微笑，“这事已经不在你控制之内，”他歪歪头，示意站在门侧的卫兵，“杀了他。”

卫兵本能地举起枪，指头搁在扳机上，犹豫不决地望着卡里克：“可是……”

“这是命令，杀了他！”

话音刚落，枪声响起。作为一个商人，近藤龙二毫无反抗能力。卫兵一枪就打穿了他脑袋。

卡里克看都懒得看地上的尸体。他整理一下衣领，不屑地从上面跨过，离开房间。

海岸边有一道铁丝网。对苏暮而言，这障碍跟纸糊的也没差多少。他挥出短剑，轻松切了个大口子。派普的盖伦先生一马当先，他紧随其后，苏芳和汉恩在队尾押阵。这本该是无人察觉的秘密潜入。但事与愿违。刚刚走到白色建筑的入口处，突然四周光明大放，之前呆傻一样到处乱晃的探照灯瞬间转过来，十几道光束一起把他们锁定。

“别想逃，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一个高音喇叭吼叫着。

喇叭里的声音，苏暮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卡里克，你这条恶狗！”他愤怒地握紧了拳头，“今天，我就是来讨债的，讨还血债！”

灰白小楼面前原本是一大片空地，突然间地面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大洞。钢缆绞动的声音由远而近，漆黑的巨人慢慢升起。先是脑袋，然后露出肩膀、胸口和腿。它与苏暮的动力装甲在设计上十分相似，简直就是放大了的黑暗天使。当升降机的钢质地板与地面平齐，这漆黑巨人低下头，用通红的双眼注视着苏暮。

“终于来了，苏暮，我早就等着这一天，我认定你绝对会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