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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1942

陆天宇抚着香川慧子的头发,说,“世敏,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疑问要问我,好吧,我就把一切告诉你。我和她认识的时候,是在民国二十六年的夏天,那时,我正在南京陆军大学学兵大队任警卫连长,那个学兵大队想必你也知道,它其实是一支化学特种部队,李将军就是这支部队的最高长官,当时,有一家杂志社派了一位女记者来为李将军做专访,女记者非常美,娇俏可爱,妩媚动人,她就是梦蝶。她的美几乎可以打动世界上所有男人的心,心甘情愿地被她征服而不考虑后果。然而却有这么两个男人看似并不能被她动摇,一个是李将军,他是一位谨慎持重又富有修养的人,他总和梦蝶保持着距离,不希望梦蝶接近他,所以,他常常让我出面以各种委婉的方式拒止梦蝶的采访。于是,我就得以经常面对梦蝶。我说的另一个看似不动心的男人,就是指的我,我不敢说有李将军那般的修养,但我觉得我和他的秉性比较相近,对着这样一位貌美如花女人,也总能板起距人千里之外的脸。她是一个好胜心很强的女人,她决不甘心于因我的淡漠坚持而阻挡她行事的意图,她想尽办法接近我,展尽她的魅力来动摇我,经过了一段颇为漫长的时间之后,不知不觉中,我的心竟然真的被她牵动了。不过,我动心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因为,我发现在她美丽容颜下所掩盖的是一颗冷漠而孤独的心,我突然很想给那颗心一些温暖,一些欢乐,当我察觉我有这个想法时,我知道,我已经爱上她了。照理说,她的目的达到了,应该是一副得意的笑,可是我看到的是她眼里的泪和泪流过后踌躇,后来才是她的笑,像是被春雨洗过的娇花,那么的纯,那么的清,那么的真。

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大约有一个月,那是一段我人生里最美的时光,她没有再去接近李将军,也不再提采访的事,这段时间里,她只有我,我只有她。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日本人开始攻打上海了,她说杂志社要派她去前线采记,我当然不能阻止,她便就此离开了我。后来,上海沦陷,国府迁移到武汉,学兵大队也要随同西迁,我心挂梦蝶,去她所在的杂志社去打探她的消息,可是那家杂志社早就迁走了,此后我多方托人打听她的消息,却音讯皆无,渐渐地我失去信心,我以为此后将再也不能和她见面了。

两年后,我调任到了衢州,转年,我升任警卫大队副大队长,也就在那年的某一天,梦蝶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当时我还以是在做梦,梦是不可思议的,是突如其来的,是惊喜,是美妙,但这却不是梦,她的的确确地就站在我的面前,和梦一样。

她对我说,上海陷落前,她回到南京,但那时我已经随部队走了,南京正乱哄哄布置固守,她不相信一个孤立而且无险可恃的南京能守得住,于是就去了南昌,因为她所在的杂志社已经迁移到了南昌。可是南昌又经常遭日机轰炸,杂志社也在一次轰炸后毁掉了,无奈之下,她就回到了定海的家。之后因为战事不断,兵慌马乱的也一直打探不到我的消息,只是最近,才从一位空军官员那里偶然得到了我的消息,所以就赶来了。这次重逢,真可谓历尽艰辛,我当时就暗下决心,无论如何再不能让她离开我了,我对她说,嫁给我吧。她只是看着我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当然我把她的笑当做是她的默认了,就立刻开始筹备起婚礼。本来,我想在城里给她租一间房子暂住,可是司令长官知道后,就安排后勤股从军官宿舍区里腾出一间好房子让她住进去,为此事,我一直感念着司令长官对我的这份情义。

因为我和航空站各级长官的关系都处理得比较好,所以他们的家属太太便常来邀梦蝶去他们家去坐客,或者一起打牌,或一起聊天,一来二去,她和这些长官夫人们混得极熟,出入他们的寓宅也成了很经常的事。我呢,还在乐滋滋地准备着婚礼,朋友们更是想把婚礼搞得隆重热闹,所以都不遗余力的帮忙,可是我却不知道我正在挡建的是一座葬身的坟。

偶然的一次,我弄翻了她的手提包,手提包里掉出了一件很特别的东西,是一个微型照相机,我曾经见过,这是间谍活动常用的工具,我就质问她,她没有再做掩饰,她说她的名子叫香川慧子,是一名日本特工。我听到这话,简直就像是跌到了世界尽头,我无法想信这个现实,我无法相信我所爱的人竟然是敌国的间谍,我的意识好像是一块空白,到现在,我都记不清我当时在做什么,好像一切都在漂,漂浮在空气里,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她,也看不清我自己,我依稀记得我把微型相机踩碎了,我的手触到了枪柄,握住了它,我看到她在看着我,她的脸上挂着两行泪,亮晶晶的闪,她没有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然后我的手松开了枪柄,我记得我问她,你是不是只是在利用我,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她哽咽着说,作为一个特工,我不能爱,更不能爱一个敌国的人,但是我偏偏是爱了,真的爱了,而且爱得不能自拔,这也许是我一生中唯一的爱,我很珍惜,甚至曾想为了这份爱不惜丢掉一切,包括我的生命,然而,我最终是不能守着这份爱的,因为我的背后有天皇,有帝国,我的生命和灵魂都属于天皇,我不能为了我的爱而背叛天皇和帝国。她的泪伴着她的话一起在涌,我想她也许从未流过这么多泪,一个冷血的特工是不应该有泪的。我对她说,梦蝶已经死了,你,我不认识,你走吧,永远不要让我看到你。我果然再不去看她,我感觉我自己已经开始模糊,模糊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谁。我似乎听到她迭声说,对不起。她的声音很悲凉,很凄婉,我不忍听下去,我很想把自己埋起来,埋进土里永远不再出来。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因为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的,此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有些恍惚,长官和同事们来问我,我就对他们说,梦蝶前几日去定海接她的母亲,恰逢日军飞机轰炸定海,梦蝶和她母亲一起被炸死了。日机轰炸定海的事的确是前几日发生的,听说死伤不少人,长官和同事们也都深信了我的话,为我捥惜,又劝慰和开导我,哎,这些好兄弟们啊,他们不知道我已经做下了一件错事,而随后跟来的一场灾难,更使我愧对他们。”

陆天宇说到这里费力地喘息着。项世敏问,“是什么灾难?”

陆天宇顿了一会,说,“你来航空站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应该经历过那件事了。”

项世敏略一想,说,“难道是那次机场被袭事件?”

陆天宇点点头,“没错。”

项世敏回忆道,“那次,是一小股日军特种部队在我们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潜入到机场腹地发起突然袭击,多亏警卫大队反应及时,才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但即使如此,我们也损失了两架飞机,一个油料库被炸,还造成了许多人员的伤亡,时至今日,也没弄清当时日本人是怎样通过戒备森严机场外围潜入进来的,又是走的哪条路径未损一兵一卒安全退出的,原来……”项世敏没有继续说。

“是,”陆天宇接过话,“是我,都是因为我,梦蝶,哦,不,香川慧子不仅从我这里得到了警卫布防图,她还通过和高层军官家属的接触,在他们的家里搜集到了关于航空站的机密布署资料,本来这些资料是可以截住的,但是,我没有,我放走了她,而她是可以牺牲爱而忠于她的天皇的。我呢,我就是一个实足的罪人了,一个纵敌逃脱的内奸,内奸……”陆天宇长长地缓了口气,一脸苦笑道,“内奸啊,我就是那个他们要查,包括你也要查的……内奸。”

项世敏瞪大了眼,摇了摇头,摆手道,“不,不不,你不是内奸,你绝不是内奸。”

“那么你看我是什么?敌方的特工是我放走的,部队的损失,人员的伤亡是我造成的,那么,你说我不是内奸又是什么呢?”

项世敏无言以对,但他仍坚持地摆手,“不,你不是。”

陆天宇微微叹了口气,他突然显得很疲惫,声音也弱了许多,他说,“你是一时接受不了,可事实又的确如此,纵敌逃跑就是通敌,通敌的人不是内奸是什么?部队的损失,难道不是我一手造成的吗?我内疚啊,我一直负着这种压得我透不气来的罪孽走在一条无法回归的歧途上,在这条路途上,我恐惧,我孤独,我整日惶惑不安,我很想返回重头再走,哪怕让我用血铺就回头的路,可是,我又想,当我再次走到那个岔路口,对面着梦蝶时,我真的能下得去手吗?能吗?”

说到这里,陆天宇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也被带得不停地摇摆,他的嘴角上竟然渗出了血。项世敏忙伸手相扶,他很诧异,不明白为何仅仅是腿部受伤,却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陆天宇大概看出了项世敏的诧异,轻轻摆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只是一时激动。”

项世敏问道,“那么,老徐要查的人,难道就是……”

陆天宇点点头,“没错,老徐要查的内奸,就是我。那次机场被袭后,军统就马上展开调查,老徐的公开身份虽然是军务处处长,可我知道他就是专门负责此事而来的。”

“那么,他没有怀疑过你吗?”

陆天宇笑了笑,说,“他一定要怀疑我的,我能感觉得出,所以我在等他找我,可是,他没来找我,我一直在等,他一直没来,直到衢州陷落。”

“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证据不足?”项世敏问。

“我也一直存着疑问,为什么他不追查我呢?所以,在你提出怀疑老徐可能是内奸的猜测时,我表示认同,我的确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我怀疑他可能是一个双面间谍。”

“是啊,”项世敏说,“我当初怀疑他的根据有两个,一是那张残存的纸片,另一个就是他在山神庙火并前神秘失踪,后来和他见面时,他只解释了纸片的事,对于他神秘失踪的事,他说留到以后再说,但是,现在我们已听不到他的解释了。”

陆天宇又咳了几声,极力稳住摇晃的身子,缓缓地说,“他解释过,在此次行动之前,他曾单独找我谈过,他说,山神庙的事是他的那个急于要争功的助手造成的,老徐的调查工作,那个助手是参与的,但他并不掌握全部内容,他不知道老徐真正锁定的人是我,他只知道老徐和目标人靠得很近,淅赣会战开始后,军务处要随航空站总部一起迁到福建,老徐以监视目标人为由留了下来,助手就去了福建,但这个助手并不是一个想长时间只做助手的人,在得到衢州被攻陷,机场人员下落不明的消息后,他马上就把调查情况向上级做了汇报,他虽不知道调查的目标人是谁,但他知道,老徐在哪里,目标人就一定在哪里。军统高层自然对此极其重视,所以,当我们的人一有落脚的消息,军统的密令也就跟到了,就是后来我们都知道的那道控制所有机场人员的密令,老徐认为此举不妥,就去团部通过台电向上级说明情况,而恰恰在这个时候,团长那个愣头青的表弟带着人直扑山神庙了。”

“原来是这样,”项世敏终于明白了山神古庙那场诡异火并的起因了,他说,“那么,你没问他为什么早就知道你的事情,却一直没找你的原因吗?”

“我没问,但是他最后对我讲了一番话,他说,你是一条好汉子,这一点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国家现在需要你,我希望你的血是撒在杀敌的疆场上而不是自己人的刑场上。然后,他又说,如果换成了我处在那种情况下,我做的决定也许会和你一样。”

“看来,他已经了解了你的一切。”项世敏说。

“是的,一切他都清楚,也都明白。他是个好人,我总觉得一个好人做特工是很不合适的,而他确实就是好人,所以他可以做出特工不能做的事。”

“她……”项世敏看了一眼陆天宇怀里的香川慧子,“也是特工。”

陆天宇俯下头,凄悲地说,“我曾经恨她,恨到切齿的痛,但同时又止不住地想她,想她想到整夜难眠。我曾想去找她,找她的目的是了结掉这一切的痛和苦,然而我又犹豫,我不知道在见到她时,我是否真的能了结这一切。没有想到,上天真的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又见到了她,见到她时,那种对她的爱和对她的恨混搅在一起,我的心完全被搅乱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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