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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影1942

深秋的傍晚来得特别快,艳红的太阳刚才还悬在西边的半空中,只一转眼,便像是失去了粘着力似的,倏地滑落下去,好在还能挣扎着露出半张脸,才不至使这个世界一下子跌入黑暗。一辆汽车拖着低沉的声音驶来,汽车的轮子,压过了暗褐色的落叶,又在车尾将它们扬了起来,打了几个急旋,便纷纷扬扬地荡落在地上。

汽车是一辆日本军用医护车,在副驾驶位置坐着的,是本木,在他旁边开车的日本兵,本木喊他做“次郎”。

“次郎。”这时,本木又在唤他。

“是,本木长官,您有什么吩咐。”次郎应道。

“我们已经转了一天了,非常累了,我想,饭堂准备的晚餐一定不会是多好的东西,不如,我们在外面吃了,再回去。”

“是,本木长官。”次郎很兴奋地回应。

本木指着前方说,“过了前面那个路口,就有一家酒楼,我听说,这家酒楼做上海菜是最拿手的,我们就到那里吃饭吧,自从到了上海,我就没有吃过当地的菜肴,今天终于可以吃到了。”

次郎说,“本木长官,我在上海快一年了,没有吃过一口当地的美食,今天看来真的要沾长官的光了。”他这样说着,汽车仿佛也轻快了许多,转眼就驶过路口。

汽车缓缓地靠路边停下了,酒楼就在面前,本木探头仔细看了看,说,“没错,就是这家。”又瞧了瞧两侧的道路,摇摇头,“这条路太窄,车不能停这里。”他一指着前方斜对着的一块空地说,“把车停那里。”

空地上,散搁着三辆黄包车和一副大板车,大板车是装了货的,用黑布蒙着,却不知装的是什么。黄包车的车夫们大概正在等活,闲得无聊,都聚在大板车旁闲扯。

汽车一头扎了过去,旁若无人地随意一横,便把那块空地占去了大半。车夫们不敢言语,纷纷把车子靠向一边拉,挥手扇着车轮扬起的尘土,看看汽车停定,便又聚回到车板旁,继续着他们的闲聊。

本木和次郎下了车,锁上车门,一起向酒楼走过去。这座酒楼应是当地的老字号,颇受众人推崇,这时候,大堂里已经有不少人,也许是因为不接受预定,性急的,就带齐了人早早的来了,也有先来占座位的,他们是一个人或两个人,要了壶茶坐着慢慢地品,有一搭无一搭地闲聊,如此,等到人陆续来齐,就可以叫菜了。

当两名日本军人出现在大堂的时候,那些占座的就有些心慌了,他们生恐日本人看上了自己的位子,强要了去,自己却是一点脾气也发不得。店伙计急忙迎过来,强堆着笑,问是在楼下大堂,还是楼上雅间?本木扫了一眼大堂,把下额向上一翘,店伙计便心领神会,忙一边吆喝着一边引着本木和次郎往楼上走。

他们到来是不会没有雅间的,人走到楼上,雅间就已经收拾出了一间,店伙计将二人引进去,便忙不迭的送水倒茶,然后恭恭敬敬捧来一份菜谱请本木点菜。

本木扫了一眼菜谱,手指在招牌菜栏目上一落,依着次序点了四样,又要了酒,然后微微摆了摆手,店伙计便知趣地退了出去。本木对次郎说,“不要拘束,现在我不是你的长官,你也不是我的属下,我们是朋友,朋友一起吃饭,随便一些,否则,我也会感到很拘谨的。”

“是,长官。”次郎显然对这位长官十分感激,于是,松了捆在腰上的皮带,把外衣脱下来,只穿件衬衣。本木很满意,也要脱去外衣,突然想起一件事,就说,“哦,对了,我的公文包忙记拿上来了,里面有重要文件。”

次郎急忙立起身,说,“长官,我去拿吧。”

本木一摆手,嗔怪道,“我不是说了嘛,今天吃饭是以朋友的身份,不要这么叫,我去拿吧,你还要穿衣服。”

次郎道,“是。”就把车钥匙递给了本木。

本木下了楼,走出酒店,酒店外已经十分昏暗,路灯还没有亮,行人只能极力瞪大了眼,在模糊中摸索前行。本木疾步趋过马路,来到车旁,瞧了一眼那帮闲聊的车夫,便绕到车后,用钥匙旋开后厢门的锁,然后回到驾驶室,开门取了公文包,锁上驾驶室的门,径直过马路进了酒店。

天色又暗了一些,模糊的世界变成了隐约的昏黑,医护车陷没在这昏黑之中,很像是被遗忘的弃物,突然它有了一丝响动,它的后厢门被打开了,有隐约的黑影在车尾晃动,不是一个,而是一群,这些人不知什么是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他们像是突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然而,这些人却在转瞬间又都消失了,消失得同样突然,像是一下子溶化于黑暗之中似的。车厢的门仍关得很严,车仍陷没在昏黑之中,悄然无声,犹如被遗忘的弃物。

聚在一起闲谈的车夫们也各自散去,大板车走得最早,大板车上原本陇起的黑布现在却平坦地铺在车板上,如果有嗅觉敏感的人走过,隐约地可以闻到从黑布上飘散出来的微弱汽油味。

天黑得越发的沉了,路灯仍没有亮,黑暗正慢慢地吞噬着这个世界,房屋,街道,行人,还有那辆医护车,医护车已模糊得辨不出轮廓,渐渐的完全溶进了黑暗之中。

当本木扶着摇摇晃晃的次郎走出酒楼时,路灯早已经亮起来了,医护车被昏暗的路灯映到,依稀可辨。他们蹒跚地走到车旁,本木说,“次郎,你喝得有些多,不能开车了,我来开吧。”

次郎努力站稳脚,说,“长……官,本木……长官,你真是……真是太好了,不过,车还……还要我来开,怎么……能让长官……开车呢?”

本木没容他再说,就将副驾驶一侧的门打开,把次郎塞了进去,说,“为什么不能?我们是朋友,这里没有长官。”一甩手,关上了车门。

汽车发动起来,亮起了雪白的车灯。灯光照射到停在不远处等活的一辆黄包车上,车夫被灯光刺得睁不开眼,急将手遮在眼前。汽车慢慢前行,出了空地拐入大街,随着发动机低沉的躁音越来越响,汽车也越跑越快,只一会,就消失在前方的路口处。

黄包车车夫从车杆上站起来,默默地盯着汽车消失的路口,他的眼里在闪着光,那是一种潮湿的泪光。身旁走过来一个人,低声说,“老秦,他们去了。”

老秦长吁一口气,说,“壮士啊,风潇潇兮易水寒,我希望壮士们都能安全地回来,一个不落的回来。”

汽车在前行,在黑夜里行车是件很沉闷的事情,特别身旁还瘫软着一个醉得分不出南北却一个劲要说清楚方向的家伙。汽车行进得颇有些吃力,因为它的份量徒增了很多,本木在启动车的时候就能够觉出,所以脚踩油门时更加了几分力。身边的次郎一直含混不清地向他讲述些什么,讲的什么内容,他没在意,他向来没有听醉话的兴趣,开车是他此时最专注的事情,因为车身很沉重,这重量不只是来于车厢里,更是由于这辆车所负荷的使命。

车厢里挤着十三个人,十三个穿着日本军服的人,想必他们是最厌恶这身军服的人,幸而在这个黑暗的窄小的空间里,既使近在咫尺,想看清对方的脸也很难做到的,更不消说看清身上的衣着了。车厢里充斥的尽是汽油刺鼻的气味,气味是汽油桶散发出来的,每个人的身旁都敦放着两只汽油桶,是上车时从大板车上提进来的,浓重的气味完全彻底地淹没了人的气息。这时候,然而人的感觉却是奇妙的,在黑暗中,不需要任何感观的辅助,或依或靠地拧成了三股,一股挤在车厢的左侧,是马玉龙和他的三名队员,徐中岳的三名手下则挤在右侧,夹在中间的,自然是陆天宇和项世敏。徐中岳独自横在车门的地方,他的手就握在车门的把柄上,完全是一副随时可以开门出击的姿态。

猛然,车停住了,车厢里发出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谁都没出声,人们用一种静默相互问询着——到地方了吗?

车厢外传来日本人的说话声,只有项世敏听得懂那人在说什么,那人说,“本木长官,怎么是您驾车?”

本木回答,“今天我高兴,次郎也高兴,我就替他开,让他也享受一下坐车的乐趣。”

接下来是一阵笑声,随即,车又缓缓地动起来,继续前行。没有多长时间,就又停住了,这一次连发动机的火也熄掉了,车厢里的人便知道,他们已经到达预定的地方了。

驾驶室的门被打开,项世敏听到本木说,“次郎,太晚了,车上的东西就不卸了,明天早上再卸。来,我扶你去宿舍。”

接着传来次郎长短不一的话,“谢……谢您,本木长官,我自己……能走,没事。”

“你又叫长官了。”

“朋友……是朋友,长官。”

两个摇摇晃晃的声音渐渐地远去,不久便消烬于静寂之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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