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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华倾国:凡女乱天下

入夜,应珙独自坐在小亭子里,默默地吹着夜风。她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眉宇间有些愁绪,显得一张柔美的面孔平添几分惹人怜爱之色。夜凉如水,可是她却穿着单薄的夏裙坐在那里,风吹过来,她甚至感受不到手臂间的寒意。

阮祺萱快步走到廊下,远远就望见了亭子中的应珙。明月之下,本该团圆,但此刻应珙的背影却显得孤清无比。若不是翠禾告诉自己应珙独自坐在这里吹风,她想必还在忙着在整个皇宫中打探阿景。

阮祺萱叹了一口气,应珙这样落寞也是情有可原。随着舒贵人重新得宠,应珙长达八日的圣宠就从此断了。虽然以后洛帝还是会来看应珙,但那个毕竟是皇帝,后宫佳丽这样多,等到什么时候,洛帝才会又再想起应珙来呢?

尽管几日以来,没有找寻到关于阿景的任何线索,阮祺萱还是一直在宫中奔走着,服侍应珙的事情就自然而然地交给了较为稳重的画眉和知悦二人。本想着应珙跟洛帝在一起,应该不需要自己在身边看管着下面的人。但是,她太过低估应珙内心的敏感了。

她想了想,走到亭子之中,对应珙说道:“珙儿,夜里天凉,不要坐在这里了。回去吧。”

“没事的姐姐,我就是想坐一会。”应珙闻声转过头,见到来人,原本郁郁的脸上咧开一个微笑。

阮祺萱静静地看着她,不久,自己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与她并肩望着寂静的夜空。

“算起来,也有好久,我们姐妹两个没有像这样坐在一起聊天了。”阮祺萱略有感叹地说道。她感受着夜风拂过的轻柔,心竟然平静了许多。

“是呢。”应珙轻声搭着话,“记得当时,姐姐刚回府的时候,对待我和哥哥都是不冷不热的。但是我却很羡慕姐姐,可以游历这样多的地方。于是我总是缠在姐姐身边,要听姐姐给我讲外面的趣闻。”

“见得多也并非是好事,”阮祺萱道,“就是因为见得多,很多不好的事情都看在眼里,所以才对你和哥哥都心存警惕。你可不要怪我当初太过冷淡啊。”

“有时候想想,如果我的见识有姐姐的一丁点儿,现在我生活的地方会不会有所不同。”应珙望着前方,眼里有些迷离,神情带着若有若无的哀怨,却是冷不防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阮祺萱诧异地望着她。

“如果我还见过其他优秀的男子。说不定,此刻我会依偎在一个爱我护我的男子怀中,听他情话绵绵,”说着说着,水雾悄悄朦胧的应珙的双眼,在星辰的闪烁之下,应珙的眼睛显得水汪汪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明知道自己的丈夫宠爱着其他女子,却只能在这里对影自怜。”

阮祺萱一时哑然,嘴巴长得老大,却说不出一个字。

“如果不是我执着于陛下,我应该会比现在幸福吧……”

“珙儿,我觉得你不应该这么想,”阮祺萱心中有一些痛惜,语气却是平淡的,“你嫁的是天子,是全天下最优秀的男子,为了陪伴在他身边,你确实是要忍受着非同一般的压力。但起码,这个男子是你所喜欢的。很多的人,即使有了意中人,最后也不能和对方相依相守。我觉得那才是不幸福。”

“或许吧,”应珙回道,“只不过,这一种,我想着他,他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我的感觉,真的让我很心痛。”

“珙儿,姐姐还未嫁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话来劝慰你。姐姐只想让你知道,人的一辈子不能一直注视着一个人,这样你的情绪就会很被动地因这个人变化。你说姐姐见识广,姐姐可以告诉你的是,你应该将这重视分散到其他的方面。你喜欢弹筝,喜欢唱曲,那你便多弹多唱,总之让你高兴的事情你就去做,不要管宠爱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

“珙儿真是羡慕姐姐有这样的心性……”应珙呆呆地望着阮祺萱,声音里有些许苦涩。

忽然她自嘲般地一笑,“姐姐日后,一定要嫁给一个真心爱护你的人。”

阮祺萱一怔,愣愣地望着她越发温婉的面容。今晚的应珙似乎和平时不一样了,可是阮祺萱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出现了变化。如今的应珙,眉眼平静,却带有淡淡的愁郁。她的目光依然晶亮,但她的眼底却蒙上了一层雾霾,将曾经的天真好奇狠狠地遮盖住了。她的气韵愈发成熟,稳如磐石,早已不见初进宫时的懵懂与随心所欲。

一个月时间,就已经经历过大悲大喜,应珙再怎么不愿意接受,还是要被迫地在皇宫生活下去的。只是阮祺萱显然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反倒为应珙日渐消散的美好感到惋惜。

阮祺萱满腹感触说不出口,唯有若有所思地看着应珙。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应珙的话了。她比应珙年纪大,早就到了婚嫁的年龄,可是偏偏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既然她未曾婚嫁,对于应珙现在的问题她自然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

良久,她长叹一声,只是默默地握紧了应珙的手,拼命地想要将自己掌心的温暖传递给对方。应珙感受到她的动作,嘴角轻轻地扬起,反过来握紧了阮祺萱。温柔的月光之下,应珙的微笑反而显得凄美、哀恸,使人见之神伤。

同一时间,绣实宫中。庆贵嫔站在书案的一侧,慈和地看着宜丰公主拿着纸张在上面随意地图画。

宜丰公主还不到三岁,长得文文静静。一张圆圆小小的脸蛋上,脸颊有些微微发红,是方才奔去接过画纸所致的。她的样貌并不十分出众,性格甚至比同龄人都要安定了许多。正因她不够活泼,洛帝并不经常陪伴她,反倒是玮妃,在两年之前将她过继到了自己的身边。

她人还小,连笔都不会握,便尝试着用自己纤瘦的小指头去蘸了墨汁点印在画纸之上,却因为怕墨汁沾到衣袖上将衣服弄脏,她将自己的袖子高高地卷起,那笨拙的模样看在庆贵嫔眼里却是十分地趣稚可爱。

一阵珠帘的响动,玮妃从内室里缓步走了出来。她那典雅的妆容一丝不苟,衬托得整个人雍容高贵。她轻轻抬起眼皮,看见了庆贵嫔认真望着宜丰公主的神情,眼底微微地掠过一丝不悦。

宜丰公主察觉到响声,扭过头去望了望玮妃,接着慌张地从凳子上跳下来给玮妃请安。她那蘸有墨汁的手指头贴在腰间,手臂上的衣袖也随即滑落了下来。

庆贵嫔正看着宜丰公主出神,看到她突然的动作,下意识地看向来人,便也垂首请安。

“都起来吧,”玮妃脚步匆匆地走到宜丰公主面前,语气严厉地道:“宜丰,母妃是怎么教导你的,你这样衣衫不整,脏乱不堪的样子,毫无仪态,成何体统?!”

宜丰公主委屈地低下头,没有说话。她小小的身躯看起来十分柔弱,让庆贵嫔的保护欲涌上了心头。

看见她受到责骂,庆贵嫔特别心痛,她笑道:“娘娘,小公主只是因为喜欢作画,才会一时忘记了公主的仪态。这也是孩子的天性的呀,请娘娘不要责罚她了。”

“庆贵嫔,本宫知道你是宜丰公主的生母,疼惜她在所难免,”玮妃毫无怜爱宜丰公主的意思,“只是她贵为公主之尊,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的,可不能什么都纵容着!”

庆贵嫔还想说些求情的话,可是一想到对方如今是宜丰公主的母妃了,自己这样越俎代庖跟她讲教育孩子的事情,反而会惹得玮妃讨厌了宜丰公主。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里的苦涩,硬是将求情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娘娘说的是,公主殿下不该这样没规没矩的。”

“嗯,”玮妃得到了庆贵嫔的让步,目光一转,看向宜丰公主,“立刻去面壁思过一炷香的时间,不许像上次那样因为腿累了就偷懒,要好好地记住今日母妃的教训。”

庆贵嫔于心不忍,却没办法干涉,只能内心忐忑地站在一旁。

玮妃挥了挥手手,立马就有人上前牵起宜丰公主的手将她带了出去。宜丰公主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看着庆贵嫔,那藏不住情绪的眼睛带着泪光看着她,却是发出了一点怨恨的信号。

庆贵嫔看到了那个眼神,心开始绞痛起来。宜丰渐渐地长大了,却与自己这个亲生母亲越来越不亲近了。很多时候,庆贵嫔帮不到宜丰,只能生生看着她被玮妃小小地惩罚一番,没有想到,这些事情看在年幼的宜丰公主眼里,竟会觉得是庆贵嫔有意不帮忙,对她渐渐生出怨恨。

小孩子的想法与成人是天差地别的。庆贵嫔不求情,是生怕自己求了情会惹得玮妃不快,反倒使宜丰公主的责罚更重。但是宜丰公主的想法里,庆贵嫔不替自己说话,就是她不疼爱自己了,甚至是因为庆贵嫔不提醒她,才会害自己被玮妃责罚。

玮妃有意忽略庆贵嫔脸上复杂的神情,自己径直走到软榻之上坐下,喝了一口清新的香茶以后,缓缓地对呆在原地的庆贵嫔道:“上一次你所说的,我着人去探了一下,婉贵人的确没有归顺于我的意思。”

庆贵嫔回过神来,带着恭敬道:“婉贵人到底还是看不清楚局势。”

那一天,庆贵嫔看望过婉贵人以后,就来到了绣实宫,将婉贵人的想法告知了玮妃。说到底,庆贵嫔只是想要有多一些的机会去绣实宫见宜丰公主罢了。她这样奔来走去,无非是知道,想要见到宜丰公主,必先有可靠的情报在手。

这时,青叶快步走了进来,待看到庆贵嫔在,她的脚步才有所停顿。青叶停下来给庆贵嫔问安,接着便走向玮妃,在玮妃耳边低语了几句。

玮妃的面色一直平平淡淡地,直到听到青叶说了什么,她的唇角忽然漾起了笑容。

“婉贵人那边暂且不要管了,”玮妃微笑着对庆贵嫔道,“明日就是太后的寿宴了,都准备好了吗?”

庆贵嫔瞧着她神情的变化,不用想也知道青叶肯定带回来了什么好消息了,而她又问到自己关于太后寿宴的事情,莫非这事与寿宴有关?

“都已经准备妥当了,虽不能使太后十分欢喜,倒也不会让她厌恶的。”庆贵嫔回答着,内心还是按捺不住好奇,不由得问道:“娘娘,你可是有什么打算么?”

玮妃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想了片刻才道:“此事用不上你,不必细问了。你且确认好明日太后的寿礼无误,养好精神,出席明晚的寿宴吧!”

庆贵嫔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劝离之意,心下虽然疑虑万分,却不得不拜安离去了。

看着庆贵嫔姗姗离去的背影,玮妃不着痕迹地冷笑一声,转过头朝青叶说道:“人在哪里?”

“已经在花房里呆着了,抓的时候,还费了好大一番功夫。”青叶面无表情地道,“娘娘,你身份尊贵,点化他的事情不如就交给奴婢吧。”

玮妃却摆了摆手,转过身来对青叶道:“这个人虽然看起来粗枝大叶,但是内里却是疑心得很,本宫不出面,他是不会按本宫的计划去做的。”

青叶只是想了一下,便低下头不再多言了。

“明日的安排,你可记住了?”

“奴婢早已铭记于心,”青叶回道,“必定会按照时辰释放他。”

玮妃这才略略点头,眉间的细小的“川”字还是没有消散。她向来就是一个未到最后不会轻易松懈的人,在她的思想里,若是她以为成竹在胸便就此放松,那她安排的一切就有了转机的可能。她绝对不允许自己的计划与她的预料相背离。

“好了,去给本宫拿些点心来,宜丰公主也站够了。”玮妃说完,轻轻摸了摸鬓边的碎发,接着向后而转,走向方才宜丰公主被带下去的方向。

“是。”青叶应允一声,随后便快步退下了,那墨青色的身影在黑夜之中穿梭,犹如来自地狱中的幽灵一般诡异。

夜里繁星点点,整个皇宫都安静了下来,准备安眠。但是竹雅苑中,一个不起眼的屋子里面却点起了刺目的烛火。

婢女楚心双手被反绑,眼睛上也被蒙上了一条黑色布条。寂静中,她听到了一些声音,可是口中被塞入布条,却无法说话。

很快,楚心感到有人用力地提起了自己,朝前走了两步。缠住眼睛的布条瞬间被拔掉,眼前刺眼的光芒让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这时,肩上再次传来重重的力道,让她反应不过来,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待到适应了光线,楚心才渐渐看清了眼前端坐着的,妩媚的湘妃。她不由得惊恐地道,“湘……湘妃娘娘……”

湘妃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容,显得她邪魅异常,“楚心,你是在陛下手下侍茶的宫女,以这种粗暴的方式将你请来,是本宫的人冒昧了。”

楚心的双唇因为惊慌而颤抖着,她抬眸望了望四周,除了在自己面前的湘妃,还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宫女站在自己的身后,对自己虎视眈眈。

想起以往湘妃残暴的名声,楚心心中更加慌乱了。莫非……湘妃娘娘已经知道了自己……

楚心咽了咽唾沫,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低着头道,“娘娘将楚心找来……不知道楚心是做错了什么……”

湘妃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轻笑了一声,“本宫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说是楚心你,与宫内一名男子珠胎暗结,所以本宫便将你找来问问。你知道的,本宫与玮妃分掌管理后宫之权,总是要做些成绩出来。不能听信谣言,但也不能完全不信。”

楚心惊出了冷汗,“娘娘……楚心……是被冤枉的……”

“你是说,那个传言是污蔑吗?”

“是……是污蔑……”楚心口中吐出这几个字,但是就连她自己都听出了声音中的颤抖。

湘妃思虑了一下,缓缓点头,“本宫也不相信那个传言。宫中奴才私通一旦被发现,是要受杖刑和流放边疆的。楚心,你是陛下身侧服侍的宫女,又是玮妃举荐上去的人,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

“是……奴婢……奴婢是被冤枉的……”

湘妃默默地盯着她,将她所有的神情都收入眼底。“即便本宫不信传言,为了给后宫一个交代,本宫还是要按照规矩,请太医来检查一下。”

楚心惊愕地抬头,震惊地望着湘妃。湘妃话音刚落,一个太医打扮的人便从门外走了进来,一步一步靠近着自己。

湘妃请来了太医,那么自己不就是要暴露了吗?

楚心还在处于巨大的惊恐当中,后面的几个宫女就已经为了上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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