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珠宝匠

未来,会怎样,谁也不知道。正因未知,每遇见一件突发事情,都变得措手不及,或大或小,考验着面对它的勇气与处变不惊。朱子夜首次告白失败,哭着返回牧场。本来还和她呕气的朱老爹看女儿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哪狠得下心数落她半句?再听见女儿说爱上严家当铺最值钱,呀,不,是最品行优良的公孙谦,心里暗暗高兴女儿真会挑人,一方面又困惑着,女儿向来挂在嘴边那个姓秦的小伙子怎么输给公孙谦?

不过年轻人的感情事,做爹的还是少给意见,他逼婚归逼婚,只是嘴上叨叨念念一番,实际上却没那么希望女儿早嫁,再摆个两三年或四五年都行,当时是被老鲁给激出火气,才会和女儿争执对吠,拿女儿出气。

这下也好,对吠吠出了女儿的桃花,让女儿明白了爱情,好!朱家儿女最勇敢,追求爱情别手软,看上了姓公孙的,就去追回来,老爹全力支持啦!

刚开始朱家父女俩,火力全开,一个三不五时就拖着女儿教导当年他追上她娘的十八招武艺,一个勤跑严家当铺,有空就在严家住上三四五个月,放牧场工作给老爹自己扛。这是朱子夜十四岁迈向十五岁那一年的事儿。接着,朱老爹从女儿一回一回失望而归的脸上,感觉到招婿无望,公孙谦根本无意于她,他开始劝说女儿放弃,笨女儿偏偏是那种越被反对,越充满干劲的鲁莽家伙,这性子,和他这个做爹的还真他奶奶的像……

再来,女儿竟然和严尽欢达成买下流当品公孙谦的斓协定?!

花钱买男人,这事儿,他举双手双脚反对!

一千两耶!

不是一文,不是一两,是一两的一千倍!

他的女儿虽非天仙,好歹也是牧场一枝花,越长越漂亮,高挑健美的帅气俏姿,让他这老爹走路多有风,真要替她找婆家,随口一吆喝,赶来他家排队报名的男人足以绕遍整座牧场,哪犯得着拿银子买丈夫?

他反对,女儿越坚持要做。剃一只羊要跟他收一两?!挤一桶羊奶收五两”她为了钻钱,连老爹都要坑杀?!

十五岁的朱子夜摊掌向他索讨剃毛费的嘴脸,他气得牙痒痒。

十六岁的朱子夜,仍是当铺牧场两头跑,他有一回忍不住招来女儿,问她:妳真的这么爱公孙谦?爱到愿意为他成为钻钱奴?!她似乎被他问倒,呆茫茫望着他,小嘴微张,一副痴傻样。说呀!老爹端出吓人气势,逼她给个答案。对啦。纤肩一耸,答得彷佛理所当然,又更像敷衍乱应。尔后,包袱一收,又去严家当铺打扰人。

十七、十八……女孩子家的宝贵青春,如指缝间流逝的沙,涮涮涮地飞快流失,今年,她就要满十九了,老鲁的媳妇茶花在这些年里,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亲,他家女儿还像长不大的娃儿,成天数着尚缺多少才满一千两,唉……

她怎么不愿死心呢?他都已经放弃让公孙谦成为女婿的念头好几年了耶……

难道是太爱太爱公孙谦了吗?

也不像呀,至少,比起以前和姓秦的小伙子通信次数来看,女儿从不写信给公孙谦,不向他报告自己在牧场的琐碎生活。

还是她拿公孙谦当借口,让他这个做爹的,无法强逼女儿另嫁他人?

或者是她根本蠢到不懂自己的追逐是为了什么?!

「爹,我要去严家啰。」

朱子夜家当扛上肩,左边是换洗衣物拉里拉杂的一大包,右边是沉甸甸一千两白银,细细碎碎,全是她一点一滴储存下来,包括了多少他每年包给她的压岁钱,她今年终于将钱存足,赶着前往当铺取赎公孙谦。买一个当铺鉴师回来牧场,究竟要干嘛呀?替他们家小羊群鉴识性别吗?朱老爹叹气。

「女儿,这里坐。」他拍拍长椅铺有软兔毛垫的空位。

「人家没有空陪你闲聊啦……」

「严家不会跑掉,公孙谦不会跑掉,但是爹会。」小心他一气之下,也学她离家出走,丢下成千上万只羊群给她照顾,教她尝尝哭跪着求羊群乖乖跟她回栅圈的滋味。

朱子夜不甘不愿,包袱放下,坐到老爹身旁。

「欢欢那孩子也真是的,竟然把人当成商品,卖来买去。老严当初还直夸他的宝贝女儿温柔婉约,深怕女儿受人欺陵,结果他看走眼了欢欢的本性,以为她是只猫,结果她是头虎……」

朱子夜明白老爹一语双关在提哪件事。四年前,严尽欢不顾众人反对,以三百两将冰心卖给一位富贾为妾,据说富贾在珠宝铺开张当日的走台表演见到冰心,惊为天人,便不断托人上严家要求买下冰心。冰心是流当品身分,买与卖,严家当铺有绝对的处置权,众人皆以为严尽欢会拒绝富贾出价,不会轻易将冰心卖出,何况是卖人当小妾。然而,众人皆料错严尽欢的良心,严尽欢卖了,爽快收钱,赶冰心上轿。严尽欢是当家,谁敢有异议?只是在私底下,总能听见铺里人在埋怨严尽欢的无情无义。

她也向严尽欢表达过对冰心事件的反对意见―虽然当时冰心老早在她去当铺的前半年就被卖掉,她多说也于事无补,但她仍是忍不住要念念严尽欢。谁知道她才说出「冰」字,后头的「心」连脱口都来不及,严尽欢怒焰冲天,拍桌大喝着要她闭嘴,不许再提,当家的气势完全压垮小瘪三朱子夜。

「欢欢说,只要是流当品,她都有处置权。」包括其它几件流当品,公孙谦、欧阳妅意、尉迟义,以及……秦关。

「他们全是自小与欢欢一块儿长大,无论如何,总会有感情吧?谁有办法将他们当成没有喜怒哀乐的商品,不顾他们的意愿,狠绝卖掉?」朱老爹想,若老严还在,定也会大吃一惊,意外女儿的心肠冷硬至此。

朱子夜无法替严尽欢说半句话,因为,她也曾错愕于严尽欢所做的决定,无法谅解她把冰心给卖掉。另一个令朱子夜沉默的理由在于……她与那位富贾有何差别?都准备拿钱去买人呀……

「他们被卖得不情愿,又怎么可能会给买主好脸色呢?」朱老爹拐弯抹角,就是在暗示女儿,买下公孙谦,不会是件好事。

「不、不会啦,谦哥人很好,而且我是在救他离开当铺耶,我买下他,又不是要他做妾。」买卖的交易是她与严尽欢私下谈成,铺里所有人皆不知情,她不太敢想象,当这件事被大伙知道,会掀起何等大风波……她也担心过,万一公孙谦生气或暴怒怎么办?

她被公孙谦拒绝太多回,几乎已经能猜测到公孙谦会说些什么,那些话,是麻木了吧,还是听成了习惯,她不会有太多难受。公孙谦直言说不爱她,直言说他当她是妹妹,直言得从不给她希望,她却没想过要退缩,它变成了一种本能,好像不这么做,就会被打乱人生,不这么做,她就会无所适从。

爱情是追逐吗?

爱情是不死心吗?

爱情是泪水堆积出来的吗?

或者倒过来问:

追逐是爱情吗?

不死心是爱情吗?

泪水堆积出来的,是爱情吗?

这几个问题,她试图问过人,对方没有回答她,他用沉默,让她孤独地继续摸索,茫茫然地寻求答案。

「如果公孙谦不愿意被妳买下呢?妳知不知道这一年里,他有没有可能爱上另一个姑娘?」

「呃?」朱子夜傻住。前者的答案,她隐约知道,后头那一个,她不曾思考过。

「呃什么呃?!妳一定没想过对不对?!」知女莫若父!

「去年我去严家当铺,没听说谦哥有爱人呀……」她消息不灵通,今年的事,要等今年跑严家一趟才能更新。

「去年?去年和现在隔了好几百天!公孙谦又没答应要等妳,没给过妳任何承诺,他当然有权去爱别人!」别说公孙谦玩弄她,人家根本连示点的坏心眼都没有,从头到脚、自始至终,人家很清楚告诉她,并不喜欢她,所以就算想在公孙谦头上冠下「负心汉」罪名,也没名没分,没那种资格。

「呃……」朱子夜依旧是一副惑傻模样。

「说不定妳这趟去,公孙谦已经成亲了!」朱老爹恫喝她。

「应该……不会吧……」她也不是很肯定。「若是谦哥成亲了……那……那就算了呀,还能怎么办呢?」她没有太大的心力去和别个女人相争,她很懒的。

「既然妳这么豁达,干嘛还非公孙谦不买?!为他不择手段存钱,浪费一年又一年的青春?!」他从女儿脸上着实看不出来惊吓和打击,要是真心喜爱公孙谦,拜托给他一个「正常」的反应,例如:歇斯底里、摇头抗拒、失控大哭地嚷嚷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等等……

「这……」她答不上来。

「妳根本就没妳想象中的喜欢公孙谦吧叩」朱老爹吠出他这几年来所见到的事实。

「才不是!我喜欢谦哥!我喜欢谦哥已经好几年!」朱子夜的否定非常迅速……彷佛只要稍有迟疑,她的「喜欢」就会不够有力,不足以说服任何人。

「以前,我几乎没有从妳口中听见『公孙谦』这三个字,为什么突然有一年,妳嘴里老挂着的『关哥』,变成了『谦哥』,然后妳告诉爹,妳爱上了公孙谦?」

朱老爹叹息。他并不是在质疑,只是不明了,一开始听见女儿配公孙谦,开心过了头,没去深思其中的问题在哪儿,现在回头去看,女儿的一相情愿,显得毫无支撑力。

是一见钟情吗?那也稍嫌太久了点,她八岁就与公孙谦相识,要爱也该在八岁那年爱上才是。

是日久生情吗?是茅塞顿开的觉悟吗?是迟来的情窦初开?还是一时鬼迷心窍?

恐怕连朱子夜自己都不懂。「就……就是突然发现谦哥待人好温柔,有耐心,嗓音也迷人……」朱子夜试图想从脑子里挖出理由―公孙谦在她凤觉到孤单时,适时出现在身边,那时,她正为了发现秦关与严尽欢的情意而怅然若失。

公孙谦在她满肚子苦水无处吐时,专心聆听她说话,那时,她正为了秦关有了异性没人性而不断不断不断抱怨。

公孙谦在她沮丧无助时,开导她,要她放宽心,要她别皱眉苦脸,那时,她正因为单方面和秦关冷战而生着闷气。

因为与公孙谦亲近,所以她与秦关变得疏远。

不。

相反的。

因为与秦关疏远,所以与公孙谦变得亲近。

这两者的因与果,是截然不同。

可是秦关是她的哥儿们,必须要排除在爱情之外,否则……

连哥儿们都做不成。

她蓦然猛甩头。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她是真的喜欢谦哥,和秦关没有半分关系,这些年来她对公孙谦的眷恋追求并非假装!谦哥在她眼中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待在谦哥身旁令她凤到自在不拘束,心情不会像大浪来袭一般的起伏不定,时而高兴时而难过,心,也不会痛痛的……所以,她是真的喜欢谦哥……真的……

不要每个人都问她:「妳是真心喜欢谦哥吗?」爹问,妅意问,小纱问,欢欢问,春儿问,尉迟义问,夏侯武威问,老账房问,厨娘问,连公孙谦也这样问。

喜欢,会有假的吗?

为什么大家都怀疑她的爱情?

她所做的一切,在众人眼中,都不真心吗?那怎么样才有资格称之为真心呢?

朱子夜不想再挤尽脑汁来回答老爹的问题,她解释得好累,她一直在说服大家相信她是爱公孙谦,可是,公孙谦不信、爹不信,秦关也……没有人相信,只剩她自己,还努力想证明。

她虚应朱老爹几句,便逃命似的上路,肩上银两,变成最重的负担。

连暴暴似乎也觉得重,有些闹脾气地故意甩晃马背上的她,震得她五脏六腑近乎移位,好几回都快跳下马,将早膳呕光光。这趟路途,真是遥远而漫长,明明要去买回公孙谦是她期待好久的开心事,为何她有种提不起劲的困惑?朱子夜,妳发哈傻病呀?这是超快乐的事耶!妳就要把公孙谦买回身旁,天天夜夜都能见到他耶―喜悦,一瞬间燃起,但,也只有瞬间,彷佛花火,璀璨的光芒只够双眼捕捉,它便迅速流逝掉,消失在夜空,和她的喜悦一样。

为什么呢?

到底为什么呢?

她应该要像发疯一样的欣喜若狂,她应该要像傻子一样的仰天大笑,她应该……

为什么,妳没有?

她自问,百般不解,即便想了一整路,依旧找不到答案。

但是,一踩进严家当铺地盘,笑容稳稳当当端出来,尤其,无意问撞见严尽欢在小厅里视察秦关新制的一批银手环,看中其中一只,撩下衣袖,要秦关为她戴上时,两人融洽的气氛,提醒着朱子夜,不能因为失落,而失去笑靥。于是,她笑得更尽力。

那是第一个迎面而来的打击,很快的,第二个打击紧紧接续,是她看见公孙谦身旁站着另一个面生的清秀姑娘。

第三个小打击,是她从公孙谦口中听到他对自己的毫无感情,未曾对她心动,这些她听麻木了,杀伤力不大。第四个打击,是面生的清秀姑娘竟也出价想争买公孙谦。第五个打击,那清秀姑娘竟然能让痛恨谎言的公孙谦为她而扯出假话欺骗众人。

第六个打击,公孙谦眼中,只有清秀姑娘,值一不进其它人。

第七个打击,公孙谦牵走了清秀姑娘,两人私下密谈去。

第八个打击,她悄悄跟在两人背后偷听,听见清秀姑娘向公孙谦表白情意,她本以为公孙谦也会像拒绝她一样地拒绝清秀姑娘,然而,没有。

第九个打击,公孙谦对那姑娘说:梅秀,我也喜欢妳。

第十个,也是最后一个打击,新诞生的有情人,在凉亭里相互拥抱,宣告她朱子夜的爱情幻灭,外加秦关一句:还不死心?

一个人,一天之内能承受多少个打击?

朱子夜觉得自己没哭到昏厥过去,真是难得再难得的超强忍耐力。

呜呜哭泣了整整一日之后,该要面对的,还是得要面对,面对失去继续爱着公孙谦的权利,面对众人同情可怜的眼光,面对失去追逐目标的无所适从。

但在她鼓足面对的勇气之前,她希望自己能独处,好好恬舐伤口,偏偏秦关放下珠宝铺所有正事,始终紧跟在她身边,默默看她哭泣、默默任她拭泪,不试图开口安慰失恋的她,又害怕她会做出傻事般地守着,尤其是她坐在凝结一片薄冰的大池旁窝囊掉泪,他更是不敢松懈精神,做好随时出手斓她的准备。她才不会跳进冷冰冰大池里寻死觅活,生命多可贵,白白浪费掉,岂不可惜。她上有老爹,下有暴暴小黑要养,自杀是最不负责任的蠢事,哭一哭,明天又是一条好汉子,干嘛自找苦吃去轻生?

难过是一定会。

痛苦也在所难免。

很呕更是无法避免的自厌情绪。

心,当然也疼。

这种威觉,她以前尝过,那一回她挺得过来,这一回只能算是复习吧?重新熟稔被人拒绝的滋味。

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关哥,你不用回去顾你的铺子,这样好吗?」朱子夜眼红红鼻红红,嗓音哭得沙哑,但平静之后,她还能回过头,和他说些无关情伤的事。「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跳下去,我要是敢这样做,我爹会鞭我的尸。」说完,挤出三声哈哈哈。她才不会做出让老爹失声痛哭的蠢举,平时已经没多孝顺,至少不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剧痛降临老爹身上,这一点,她做得到。三言两语,并不能赶走秦关,他伫立不动,与她一块儿在冷风呼呼直吹的池边停留。

「我只是想在这里坐一下,等会儿我觉得太冷,我就会窝回客房里去抱怀炉了。」所以,不用守着她,像在守着金鸡下蛋一样专注认真。

「妳不进屋,我不进屋。」

「着凉就不好了耶。」她身体强壮,不容易生病,可他不同,他自小家境没多好,又遇见坏后娘恶意欺负,弄坏了他的胃,也弄坏了他对于风寒的抵抗力。有一年,城里流行起一场风寒,铺里人半数都中镖,秦关当然没例外,众人喝几帖药之后便逐渐痊愈,独独秦关,喝药没效,看大夫没效,灌姜汤没效,泡温泉没效。那次她还特地赶到严家看他,他一副病慨獗仍逞强工作,是她强压他回床上休息,搬被子给他闷汗,更为了哥儿们义气,她陪他一块儿窝进热呼呼的被子里,事后,他汗没发多少,她流的汗水倒是弄湿他一床被褥。

那时,真快乐。

不用长大,真好。

「既然知道着凉就不好,跟我一块儿进屋去。」

「我还不想进屋里。」她想让冷风吹凉自己的脑袋,它今天受到太多打击,得冷静冷静。

「我陪妳。」

朱子夜鼻头一酸,刚刚才哭过一轮的眼泪,又在眼中酝酿半刻,全数泄下。在此刻,还有他陪着她。这些年里,每回她为公孙谦而来,受了伤,都是秦关陪她,偶尔,他会用极冷的口吻质疑她为何不懂得放弃;偶尔,他会低声叹息而不说话;偶尔,他彷佛有话要告诉她,却拙于言词,仅能沉默。站在哥儿们立场,她真高兴拥有他这么一个好兄长,而站在另一种立场,她又无奈得有股落寞感……

她跟他,是哥儿们,只能是哥儿们,这条无法误跨的界线,横亘在两人之间,她在心里默默发过誓,她一定要将秦关当成兄弟就好,连一咪咪的奢想都不能有,万一误踩界线,她从秦关口中听见了公孙谦说过的拒绝字眼,就等同于她亲手破坏与他的哥儿们关系,连朋友都没得当了。若秦关当面告诉她「我对妳没有男女之情」、「我当妳是妹妹」、「我们永远不可能」……她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许,她会哭得比现在更惨。

如果,一直维持在那时无忧无虑的哥儿们,多好。

如果,能维持在他还没爱上欢欢时,多好。

她越是想,眼泪掉得越凶,为无法回归的欢乐时光而哭。秦关却以为她是为公孙谦再度落泪。他多想狠狠斥责她的痴傻!她浪费多少年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身上,不听任何人的劝说,一径向前冲,撞个头破血流也不懂得要停止。她为什么会如此深爱公孙谦?!爱得盲目、爱得不豁达、爱得连旁人都不忍心看下去?

如果,时间仍停留在那时她与他形影不离的青涩岁月,多好。

如果,能维持在她还没爱上谦哥时,多好……

她将蚝首靠在秦关肩上,侧流的泪水,一点一滴湿濡他的衣。

温热的泪,被冷风吹凉,在他衣上染开渍痕时,冰得犹如融雪。

老天爷给予朱子夜的打击还嫌不够。十个?十个算哈呀”第十一个如雷劈下时,之前的打击全变得比蚂蚁更小更无关紧要―

就在朱子夜匆匆来,又匆匆去,准备逃回朱家牧场去躲起来疗伤,公孙谦随她而来,是开导,也是希望她释怀,更是要她死心。她虽冥顽不灵,固执得像颗顽石,但介入别人感情这种缺德事,她做不来,公孙谦有了心爱姑娘,她还无法爽朗祝他幸福,可是她保证,明年她再来时,就可以呵呵笑着说恭喜。两人谈完后,公孙谦抛来的话语,轰隆迎头落下!

「我以另一个人的兄长身分,向妳开口请求。若妳很肯定,妳对秦关无意,确定这辈子绝对绝对都不会爱上他,请妳……狠狠拒绝他,不要让他有悬念,不要让他放不下妳,不要让他承担妳的喜怒哀乐之后又不许他靠近妳,不要让他浪费感情在妳身上,像我拒绝妳一样,拒绝他。」

「秦、秦关?……为什么突然会提到他?」

「他爱妳。」

他,秦关;妳,朱子夜。

他爱妳。

秦关爱妳。

秦关爱朱子夜。

完全呆住,她,朱子夜,瞠目结舌,像听见朱家牧场被火炮打烂同样等级的愕然。

「咦?!―他他他他……他不是爱欢欢吗?」她终于找回惊叫的声音。

「秦关与小当家?」公孙谦听见这两人名字被摆在一块儿,反而比较惊讶。

「我以为他爱的是欢欢,然后欢欢爱义哥,义哥爱妅意,妅意又爱武威哥,武威哥爱的……是你。」朱子夜每年来严家,都会看见诡谲的情势发展,有一回撞见严尽欢伸手讨着要尉迟义抱她回房,朱子夜还暗暗为可怜的秦关生了点闷气,以为严尽欢玩弄秦关感情,后来又不小心发觉尉迟义对欧阳妅意比较好,而欧阳妅意腻在夏侯武威身边撒娇,夏侯武威则是与公孙谦感情看来更好……一整个混乱。

「妳方才说的那一串,没有半个蒙对。」公孙谦笑她的异想天开。

「所以欢欢没有爱义哥,义哥没有爱妅意,妅意没有爱武威哥,武威哥没有爱你?」

「对。」

「那到底是谁爱谁,谁又爱谁?」

「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关爱妳,如果妳也爱他,那皆大欢喜;如果妳不爱他,只当他是兄长,跟他说清楚,不要占据他心房的空缺,不愿意爱他,又让他无法去爱别人。」

公孙谦说完,走掉之后的良久良久,她仍傻乎乎站在原地。

骗人。

秦关爱她?

骗人的吧……

秦关明明爱的是欢欢。公孙谦看错了,严家当铺的首席鉴师也是有眼拙出错之际。秦关若爱她,为什么那个时候……他没有响应她呢?正是因为他没有爱她,才会无法回答,以沉默让她自己明了答案。公孙谦他们都是旁观者,不明白始末,误会了她与秦关的哥儿们感情,这样不行的……会害她和秦关当不成好哥儿们……

她无法想象,有朝一日,秦关像公孙谦一样地坚决拒绝她,她要如何自处?

失去秦关这位哥儿们,她会好难过、好难过的,光是哭泣,也无法表达痛苦。

她不能被公孙谦误导,真的以为秦关会爱她……

「已经说好了,一辈子当哥儿们的,不要弄砸,朱子夜,弄砸的话,就什么也没有了……」她含糊地喃喃低语,告诫自己。

不过第十一个打击着实太吓人,她有些晃神,拖着沉重步伐,要去马厩牵出暴暴,意外地在马厩里,看见秦关正轻轻抚摸暴暴的马脸,暴暴舒服闭上眼,享受他温柔手劲。

她怔在原地,秦关察觉她的到来,侧首觎她。

秦关爱妳,如果妳也爱他,那皆大欢喜;如果妳不爱他,只当他是兄长,跟他说清楚,不要占据他心房的空缺,不顺意爱他,又让他无法去爱别人。公孙谦的话,在此时此刻一再迥响。不对不对……没有这回事,朱子夜,不要胡思乱想。

「……谦哥跟妳说了什么?」原本,要追着朱子夜出来的人是他,公孙谦阻挡下他,坚持自己与朱子夜谈谈。他心里知道公孙谦会说出伤人的实话,在朱子夜甫受情伤之时,和她说这些不过是在伤口上撒盐,于是,他担心她又哭了,便守在马厩,等她过来。

看见她双眼又被泪水洗涤过后的微红,他微皱眉心。

「没说什么呀……就、就是告诉我,我和他还有机会当兄妹这一类的吧……」

实际上,她忘得差不多,满脑子只剩下第十一个打击存在。

「我送妳回牧场。」

「不用啦……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我送妳回去。」他很坚持。他不放心现在的她,孤孤单单一个人骑着暴暴,失神落魄地回家。

秦关真要拗起来的话,谁也劝不退。

「好吧,我们哥儿俩一块儿花光一千两,速度也比较快。」她除了点头,也没其它法子。

他牵出暴暴以及另一匹黑马,她接过暴暴的缰绳,与他一前一后走出大门。

「关哥,我们去喝酒,好不?」她停下,蓦地回头与他说道。

「藉酒浇愁愁更愁。」他不同意这种消极做法。

「没有要浇愁啦,只是想喝一点暖身嘛。」喝酒,是为了要花钱,肩上的银两越轻松,心情也会越轻快吧。他不相信她这套说词,她向来不特别爱沾酒,若非情绪欠佳,又为何会突然提出喝酒建议?

不过,他没有拒绝,默许她的提议。

朱子夜挑了南城最豪华的大酒楼,一踏进去,便先付清几百两,要伙计送上楼子里最贵的酒来,再点些高价菜色来当下酒菜,能将鲍鱼当花生米在猛吃的人,放眼望去,除了朱子夜,不做第二人想。

她豪气牛饮掉一大碗的蜜林酊酒,醇液滑入喉头的瞬间,是不适应的**,她轻咳几声,抹去唇边残汁,配口鲜鲍鱼,继续灌。

「这样喝会醉。」他要阻止她,被她一手拨开。

「我们以前拚过酒,记不记得?」她想起了这条往事。

「嗯。」他颔首。

「我酒量比你好。」她哩脑嘿直笑。

「那回,妳吐了我一身。」还发了一夜酒疯。有人醉起来,会傻笑、会昏睡、会唱歌跳舞,她麻烦多了,吵着他替她磨墨,她要写信,真替她取来文房四宝,她连笔杆都握不牢,笔锋没蘸上墨,倒是她的小脸先蘸满了。

「我有跟你道过歉了嘛,你怎么还记仇呀?」小鼻子小眼睛的。

「不是记仇,只是记牢罢了。」关于她与他的回忆,他忘不掉。

「我都忘掉那次为什么咱哥儿俩会这么有酒兴。」她转眼又喝掉半碗,酒的辣甜,麻痹掉口腔对它的排斥,逐渐变得顺口。

「妳不知从哪儿拿到一大坛奶酒,连夜赶来要我陪妳一块儿尝尝滋味。」那时她神神秘秘的笑容,拉他进房,关门落闩,悄声说别让旁人知道,她要与他独享。

「呀……对,奶酒,那可是用十一斤牛奶精酿出来的好东西,有人送了两坛给我爹,我马上污走他一坛,哈哈。」奶酒,酒色清澄透明,口感醇香,有着一股香奶味,甜甜辣辣的,尝起来新奇又好玩,滋味相当好呢。

「妳还吵着要和我喝合晋酒。」

「有吗?」有这回事吗?朱子夜对那次的印象……实际上并没有太深刻,因为,后来只剩一片空白记忆,她干了哈好事坏事,她全记不得了,只知道隔天醒来看见秦关一脸深沉,表情是她不曾见过的……严肃,直勾勾瞧着她好久。

「有。」几杯黄汤下肚,她的丑态都露出来了,恶霸地强挽着他的手,说这样喝才有趣,她时常看见牧场里的人都是这么做的。

「……这可真糟糕。」她干笑。合晋酒,是新婚之夜的夫妻交杯酒耶!她怎会做这种蠢事呀”酒呀酒,害人不浅。

「那……你有喝吗?」秦关沉默的表情,让她额上冒出冷汗两颗。这表情,就是「有」「别当真别当真!你不说我不说,全天下没人知道这回事!咱俩就悄悄忘掉它吧。」她赶忙拍拍他的肩,安慰当年惨遭她强逼的可怜男人。

就在刚刚!一灶香前的「刚刚」,还同他勾肩搭背说要一块儿湮灭往日证据的家伙,喝掉两瓶蜜林酊酒之后,重蹈覆辙,一碗满满的酒塞进他手里,纤臂缠过来,标准喝交杯酒的姿势已经准备好,她白牙咧开开,双颊火红鲜艳,眸子迷蒙蒙眬,满身酒味,端捧着碗,溢出大半酒液,弄湿他与她的腕袖。

「来!干!」小酒鬼豪迈爽快,喳呼着要他干杯。

「……」秦关一点都不意外,她的酒品自小到大没长进过。

咕噜咕噜咕噜,呀!

她灌完自己手上那碗,倒在他臂膀上呵呵傻笑,吁出的气息混有酒香,吹拂在他颈间。

「够了,别喝了。」他拿走她手里见底的空碗,正要招来伙计收拾一桌狼藉,她却迥光返照地弹坐而起。

「你那碗还没喝!要干杯!一定要干杯!不干杯就是不给我面子!不当我是哥儿们!看不起我!你看不起我是不是胤是不是呀!」她口齿不清,又拗得教人无言以对,想与一位彷佛浸过酒池的醉鬼讲道理,全是枉然,若不顺她的意,她会大吵大闹。真想让她自己清醒时看看这副醉样,偏偏她每回酒退,不记得的事都当它未曾发生过,徒留他一人,记得惫牢。

当年,她不只逼他同喝合晋酒,还像只睡眼惺忪的猫儿,伸出粉软小舌恬去他唇边酒液,吮至他的唇问,四唇相贴,啄着触着,又嫩又红的丰唇沾满奶酒的香醇,却比奶酒滋味更好、更教人沉醉。他并不愿意在她意识混沌时占她便宜,那太小人,可她太温暖、太甜美、太迷人,他终究是无法抗拒她的撩拨,密密吻住了她。

这件事,他没说,就算说了,她也不会承认,还会要他快快忘掉它。

敢做不敢当,这五个字,最能贴切形容她。

「好,我喝。」他只想快些让她安安分分坐下,便顺应她的耍赖,仰首灌酒,她的手挂在他肘际,小脸仰抬,蒙然觎他,直至他将酒碗倒置,里头滴不出半点酒,她满意地摇头晃脑,唁咕笑着。

这一次,她没有吻他,瘫在他怀里打酒一隔,他有些失望,她安静不到一盏茶时间,开始唱起赶羊曲儿。

「软绵绵的小白羊像团云,像团云,低头吃草抬头吃草,嘿唷嘿唷嘿唷!小姑娘带马鞭,赶着羊儿回家去,小白羊不听话,几只跑东几只西,嘿唷嘿唷……」她音量真不小,以为这里是宽阔大草原,歌声暸亮,想从山的这端唱到山的那端,但这儿是酒楼,周遭全是客人,秦关承受数道嫌吵的指责目光,不待酒楼伙计赶人,他自己就要识趣走人。

赶羊曲儿唱到最**,羊儿一只一只跑光光,小姑娘朗声求救,情郎该要出场救美,有一个高音飘上去,整首曲儿才算唱入精髓,他怀里小醉鬼扯开喉,像只啸月的幼狼!

「好哥哥呀快捉羊,美丽妹妹眼泪擦呃呕呕呕呕―」

很遗憾,高音没上去,清高的天籁破掉,连带呕出一堆高价的蜜林酣酒、鲜鲍鱼、醉虾、牛肉,只是它们已非端上桌时的色香味俱全……

她真会挑,挑了一个将蛲首紧贴他胸口的姿势才吐,所以,秽物全吐在他衣襟里。

伙计很体贴地询问他,要不要干脆要间上房住下,顺便打理他一身狼狈。

朱子夜醉成这样,今天也别想上路回牧场,他不想冒险让她酒驾摔马,于是,便麻烦伙计带路。

「请给我一盆温水。」秦关在伙计退出房门前要求。

「我知道,马上来。」任凭谁都看得出来,这位男客多需要好好清洗自己。秦关将朱子夜摆上床,她小嘴里唧唧哼哼不知说些什么。他动手褪去被弄� ��的衣裳,丢进一旁竹篓里,一回头,猛然看见她差点滚下床榻,他快步上前护住她,她翻身,又滚回床榻里头,他坐在床缘,避免她危险。伶俐伙计送来温水,贴心多准备一套干净旧衣裳。「客倌,您若不介意,勉强先穿我的吧,虽然是旧衣,但是干净的。」

「谢谢你。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会不会,开酒楼的,哪会怕客人喝醉?这算是小状况而已呢。」伙计带着笑,离开时不忘为客人关上门扉。

秦关开始打理自己,眼下的情景,与当年真相似,弄出一团混乱的她,瘫软睡死,留他一个人收拾善后,不过,千万别像当年还有后续发展,她最好能一觉睡到天亮,千万不要又!

「……不对……我忘了……」床上小醉鬼坐起来,口中念念有词。

秦关暗自叫糟,数落自己的乌鸦嘴,他潦草抹完身,套上干净旧衣,尚来不及系妥棉绳,她已经光着脚丫子落地,摇摇晃晃摸索着桌沿。

「怎么了?妳要做什么?」他来到她身旁扶她。

「还、还没写……」她咕哝,伴随酒一隔一个。

「写什么?」

「写信呀……我要写信……我的笔,还有墨呢?」

「妳醉了,不要写信,去床上睡觉好吗?」他软着嗓,试图安抚小酒鬼。

「不要!没写完信我才不要睡!」喝醉的她,脾气像牛,拉也拉不动。

「好,我拿纸笔给妳,妳先坐下。」

她这回倒是乖乖巧巧,瞇笑地任由他将她安置于长凳上,等他送来文房四宝。

酒楼客房里怎可能会备有笔墨纸张,秦关不愿再麻烦酒楼伙计,便随手折下窗外桂花枝极充当毛笔、茶杯盛的水充当墨、一方帕子充当纸,只能期盼她喝太醉,别在这种时候神智清醒,他猜想,就算现在真拿来一支毛笔,她也会问你为何给她一根茄子?

幸好,她真的醉迷糊了,握着桂花枝极时,惑乎乎地笑,认真蘸上茶水,又摊平帕子。

「……我要写给关哥……」醉言醉语醉人儿,脑袋瓜子软软垂着,眼帘几乎快要强撑不住。

「我就坐在妳面前,妳有话直接告诉我便是。」

他的声音,没能传入她耳里,她抖着右手,在帕子上认真挥舞桂花枝。

「我要告诉关哥……我最讨厌他……」慢慢一字一字,在帕上拓开水渍,字迹全糊成一片,若不是她嘴里念着,谁也瞧不懂她写了哈鬼画符。这种酒后吐出的「真言」,他一点也不想听见。即便只是少少几字,对他的打击却非常巨大。秦关连苦笑都挤不出来。

「……明明以前跟我那么好……和我在一起不快乐吗?不快乐的话干嘛每次都笑得瞇起眼睛来?你说说看呀,你说说看呀………呃!」打个大大酒一瞒,他以为她又要吐,快手抵来小盆,她没有想吐,嫌小盆碍事地推开它,继续挥毫。「为什么现在对我不好?……为什么现在看见我都不肯笑了?……他都不懂……为什么不肯再写信给我?我在等……等……」含糊了几句他没能听明白的话,但九成九是埋怨。

「我没有对妳不好,是妳,不给我对妳好的权利。」他低叹,「我看见妳无法再笑,因为妳每回来,都是为了另一个人,妳每回走,都挂着满腮眼泪,我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她以为她的伤心难过,他会无动于衷、置身事外吗?

秦关无奈低叹。他在做什么?竟然与一只酒鬼认真交谈?!他说了这些,她又听不进去,就算听进去,明天酒退,一样会忘得干干净净。

他都没再送过我礼物,以前,都会有一些珠炼呀耳坠子的……我好期待……好喜欢……」她仍径自说着醉言醉语。

「每年,我都为妳特制独一无二的饰品,每年,它们都无法送出去,我仍是年年都做。」藏在木匣深处,全是为她而做,想象着它们配戴在她身上时的光景,它们无法转送给任何一个女人,因为饰物上,有着她的名字,有形的,无形的,显而易见的,隐含深意的。

细银线,缠成「朱子夜」,融合在纹饰之中,每一颗白色珍珠,全代表着一声「朱朱」,它们不若那些用以出售的钿饰,只求美丽,不问是谁买下,他为她做的饰品却不同,他在制作它们的过程里,满脑子想的全是她。

「……我要跟关哥说……我把耳坠子弄丢了,我找不到它……跑遍牧场就是找不到它……」一瞬间,她就哭起来了,豆大泪水哗啦啦爬满脸,说起话来没头没尾,一会儿抱怨着他的不好,一会儿话题又跳到耳坠子上,杂乱无章,和她向来惯有的写信风格一模一样,每个句子的连贯性微乎其微。

「什么耳坠?」

「就是缀有好几颗白珠珠的耳坠嘛……我没有耳洞,勾不住它,左边的它不见了,呜呜呜……关哥一定会骂我……以后再也不送东西给我……」她哭得彷佛痛失至亲,俏脸扭皱,像团扁包子一般。

「我再帮妳做一只就好,不要哭了。」这种小事,只要她开个口,他便能为她解决,犯不着如此苦恼,连酒醉了都惦记它。

「……真的?」她迷蒙看他,他颔首,她没破涕为笑,反而将五官哭得更皱,任性撇开小脸。

「不是关哥做的,我才不希罕!」谁做的东西她都不要!她只喜欢关哥做的东西!她到底把眼前的他误认为谁呀”秦关好想问。

「我叫关哥帮妳,行了吧?」他用手背抹掉她腮帮子挂着的泪珠。

「好!」听见关哥两字,她终于露出阳光笑靥,又哭又笑的,像个孩子一样,他几乎有种错觉,好似她不曾长大,仍停留在小娃儿的稚幼年纪。她轻摇他的手臂,「你再帮我跟关哥说……不要生我的气……我不敢再弄丢其它东西,不敢再戴……所以都好好收起来,放在那个:-…那个……里面。」

「那个」是哪个,她没能说清楚,只是两只小手比画着方方正正的形状,他猜想,应该是珠宝盒之类的东西。

「他不会生气。」

「真的?」

「真的。」他保证。

「……」她瞇眸打量他良久,「你跟关哥很熟哦?」

「当然。」秦关就是他,他即是秦关,简直熟透了。

「……关哥没什么朋友呀!他认识的人我都认识……」她困惑呢喃。

「我有这么惨吗?」没什么朋友?

「他和谦哥他们是兄弟,和我是哥儿们……」她顿了顿,柳眉皱起,小嘴不自觉嘟高,「……可是我后悔和他当哥儿们……好后悔好后悔好后悔……为什么要是哥儿们……哥儿们的话,一辈子就是哥儿们……只能……」

她没再说下去,握着桂花枝的手软软松开,桂花枝滑掉,她伏卧在帕子上,酣呼大睡,没抹干的泪痕,狼藉地濡亮眼角。

「我也很后悔,和妳成为哥儿们。」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推荐小说:
重生弃少归来 魂帝武神 少年风水师 夫人你马甲又掉了 顶级弃少 弃少归来 重生之拳台杀手 永恒至尊 重生之将门毒后 至尊修罗
相关推荐:
画道封天操盘帝国超级小人工厂睡梦达人猎魔人之克雷尔先生的日记簿我妻家传统艺能凶暴魔猿王玛法入侵:是兄弟就来砍我汉道天下重生在跑道上

作者其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