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大魏春

元澄猛然抬起头,直戳戳的盯着高英。

以前姑且不论,自太后称制至今已近四载,元澄为其耳目心腹、股肱之臣,对高英自是极为了解。

但他从来都没想到过,有一日,高英会蠢到如此地步?

隔河而治……你当李承志是白痴不成?

莫说如今已有数万西海大军强渡大河,陇西之地沦陷只是迟早之事。便是半月及两旬前,大河还未失守,敌军尚在河西之时,李承志也绝不会答应什么隔河而治。

孙子云:势如彍弩,节如发机。似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诸葛又云:行兵之势有三,一曰天,二曰地,三曰人。

天势者,日月清明,五星合度,彗孛不殃,风气调和。

地势者,城峻重崖,洪波千里,石门幽洞,羊肠曲沃。

人势者,主圣将贤,三军由礼,士卒用命,粮甲坚备。善将者。

而如今的李承志,已因天之时,就地之势,依人之利,是以所向者无敌。更如孙子所云,已如张弓之箭,不得不发。一发则不可收拾。

这便是所谓的一鼓作气。而李承志又怎可能折自家军势,灭自己锐气?

见元瞪目瞪口呆,似如泥塑,高英脸上闪过一丝凶光:“任城王可是觉得不妥?”

何止不妥?

如今危在旦夕,就如饿狼已跳进了羊舍,朝延与待毙的羔羊并无区别。

不思量如何逃命也就罢了,却妄想向饿狼摇尾乞怜,以苟活性命?

简直是笑话……

便是元澄已惊惧万状,但依旧紧咬牙关,“咚咚咚”的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太后,请三思啊……”

这一声悲嚎,委实将元诠惊的不轻。

元澄方才还怕的要死,骇的全身发颤,这一转眼,竟突然生出了这般虎胆?

心中狐疑,却见刘芳与游肇也罢,太后也罢,甚至侍在阶下的秦松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元诠不由自主的动起了脑筋。

方才一番义锋,想必元澄已心知肚明:太后不愿承责,自然要找人背锅,数来数去,也就他元澄最为合适,所以才那般惊恐。

想必也知道,若是他乖巧些自动承罪,未尝不能留下一条性命。但元澄倒好,死鸭子嘴硬,竟敢和太后对着干?

暗忖之间,元诠突然想到:方才太后令秦松去传高肇。与“隔河而治”,并老泪纵横的元澄相合,突就如福至心灵:若不解李承志心头之恨,莫说隔河而治,便是将关中割给他,怕是也难止刀兵。

而李承志之所以起兵,皆为被迫无奈,如作佣者便是元英、元澄、元嘉、高肇四人。

如今元英与元嘉已薨,只余元澄与高肇……朝廷若想与李承志求和,定会向天下呈这二人之罪,更有可能押着这二人去向李承志请罪……

元诠恍然大悟,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怪不得自崔延伯大败后,太后一反常态,但凡朝日,必会予朝会之上陈诉元澄之罪,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完了……元澄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而这只是其次。元澄最怕的,应该是果真如太后所愿,便算是坐实了他“祸国殃民”的罪名,保不住性命与声名算什么,能不能保的住家小都还是两说……

正胡乱猜疑,又听殿外一声朗喝:“太后、陛下,平原郡公求见!”

又听太后喝了一声“宣”,就见高肇迈入大殿:“见过太后、陛下!”

“起身吧!”

高英硬是忍着怒火,挥了挥广袖,又问道:“前几日予你所言,可是想好了?”

“为国分忧、为君分忧,皆为臣子之本份。便是让臣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元澄猝一回头,死死的盯住了高肇。只见其神色萧索,似是已心灰意冷,他心中生出一丝明悟,冷不丁的一个激灵。

高英耳根虽软,才能也是平平,但不至于蠢的连猪都不如。

莫不是高肇出的主意?

“高首文,若非尔等奸贼,焉能使我天朝至四面楚歌,岌岌可危之势?如今还敢饕口馋舌,蛊惑太后?”

“任城王好没道理?”

高肇施施然的直起腰,“高某若是能未卜先知,算出会有今日。当日也就不会被殿下的三寸之舌鼓动,继而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元澄猛的一愣。

对啊?高肇比他还要怕死,不然当初就不会因惊惧李承志报复予他,从而那般干脆的缴械投附。

但如今明知这是一条死路,高肇又岂会自掘坟墓?

那除了高肇,还能是谁?

正在暗中惊疑,又听高英一声冷喝:“陛下体弱,耐不得久坐,想必已经乏了,孤先行一步,送他回宫。就劳诸卿家,今日一定要商量个章程出来。秦松,令力士守好殿门,待议出首尾,再与我秉呈……”

也不顾众臣目瞪口呆,高英牵起小皇帝起了身。不待众人恭送,一大一小已消失在屏风之后。

元诠满脸错愕:“太后……这是何意?”

“还能何意?”高肇冷笑一声,“任澄王若是不答应,我等皆须陪他囚于此处……”

“答应什么?”

元澄目眦欲裂,“莫以为我不知高英是如何算计:一为迫我替她遮罪,二为想借孤项上这颗人头,予逆贼乞怜……简直痴心妄想……”

元诠惊道:“你疯了?”

便是事实如此,也不能说出来呀,就不怕太后破罐子破摔,将你任城王府抄个干净?

已到如此地步,没有什么事是高英做不出来的……

元澄咬牙切齿道:“是太后疯了!”

高肇却一声朗笑:“殿下所言差矣,应是这朝堂,这元魏之臣尽皆疯了……”

笑声未落,他又抬起手指,怒视着刘芳与游肇:“刘伯文(刘芳的字),游伯使(游肇的字),你二人到底是何居心,竟予太后呈如此下策……当李承志是蠢猪不成?”

还真就是这二人献的计策,他们安的什么心?

元澄与元诠都惊呆了。一个咬牙切齿,一个不知所措。

刘芳默然不语,看着高肇似笑非笑。似是不屑,又似不齿。

游肇却冷哼一声:“好,求和若为下策,那请教郡公,何以为良策?”

高肇猛的一愣,一口气堵在嗓子里,憋的他好不难受。

若他有良策,何需被高英哄到京城,如今就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元诠猛吐一口凉气,急声问道:“便是无良策,也不至于令任城王殿下与高郡公枉送性命,更助长了反贼嚣张之焰?”

“未曾试过,太尉焉知李承志不会议和?”

刘芳轻叹一声,又朝秦松做了个揖:“寺卿,已至此时,又何需欲盖弥彰?想必太后定有钧令,若是有,就尽快拿出来吧……”

“哪有什么钧令?”

秦松干笑一声,在袖中一阵摸索,掏出一阵白绢,递给了刘芳,“就只有当日尚书与尉卿所呈之章,太后令下官寻了来,以备不时之需……”

也罢!

刘芳微一沉吟,顺手递给元澄:“当初殿下还未及冠,便被高祖(元宏)委以重任,先使持节任征北大将军,数月平柔然,后迁征西大将军,月余定氐羌。

后又相继为征南、征东大将军,定梁、益、荆、徐四州,威震两淮……便是文明太后(冯太后)也赞殿下‘风神吐发,德音闲婉,当为为宗氏领袖’。

世人只当殿下为社稷之砫,以文见美,为治世之臣。却忘了殿下当年威荡四海,气慑江吴之功。比之中山王(元英)、饶阳公(元遥)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以我等皆知,附高郡公巡防西海之奏也罢,助中山王提防李承志也罢,皆因殿下高瞻远瞩,为防微杜渐……然时运不济,流年不利,李承志更非常人可度,是以功亏一篑……故而错并不在殿下……”

错不在我?

那为何还陷害于我,替她遮罪?

“莫要以为夸赞几句,孤就会得意忘形?也好叫尚书知道:元道镇今日宁愿撞死在这昭阳大殿,宁愿被世人骂做逆贼,唾弃百世,也绝不会如太后之愿……

若真要背负‘祸国殃民’‘奸罔佞臣’之名,死后以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刘芳叹了一口气:“殿下误会了,连太后都不敢强逼予你,令你就范,我等何来虎胆?且见看过……”

“有何好看的?”

元澄咬着牙,冷笑了一声,但还是拆开了奏表。

只是一眼,他瞳孔就倏的一缩:“平贼三策”?

如今举天之下,这个“贼”除了李承志,还能有谁?

心中哂然,他一目十行。越看越是惊愕,一双眼睛瞪的有如牛眸。脸色忽明忽暗,阴晴不定。

寥寥百余字,他却看了十遍不止,生怕眼花了一般,连眼皮都不敢眨。

好个刘芳和游肇,这平贼三策,与当初他建议太后向吐谷浑和柔然借兵,而后合围西海的计谋有何区别?

无非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以议和之名与李承志斡旋,而后暗调山东、两淮之兵,轻车简骑,经雍州、梁州、武都镇入吐谷浑,而后突出奇兵,经弱水河畔突袭镇夷、西海……

若是以前,元澄定然会生出惺惺相惜之心,赞一声“君子所见略同”。但如今,他只能“呵呵”一声。

更何况还是如刘芳、游肇这般举天下皆知的大儒,予军事不敢说一窍一通,但绝对未精通到哪里。

之前只以为是高肇从中做梗,或是太后情急之下方寸大乱,却不想真的出自刘芳与游肇之手?

元澄冷冷一笑:“撤了南征大军,又该如何防范岛夷(南梁)?”

“如今两淮、山东、河南、蜀中足有大军三十万,并不需尽皆北上。或是五成,或是三成足矣……”

“简直是笑话……三成也才不过十万,而尔等可知,败于西海之下的吐谷浑、柔然并崔延伯等,各有多少大军?便是不计民壮,只是精锐,就有足足五十万?而从始至终,西海兵不及十万,费时不过月余……”

元澄冷笑不止,又扬了扬手里的奏章,“敢问尚书与尉卿何德何能,敢言只遣十万南军,就能行围魏救赵之计?就凭尔等于表中所言之:西海本就外强中干,如今更是强弩之末?”

游肇又道:“这并非我等妄言,而是元鸷密奏……”

元鸷,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论元澄、元诠,还是高肇,猛的一愣。

“怎可能?他予居延湖畔大败于李承志,致全军覆灭,若是未以身殉国,也定然已降了西海,怎能送来密奏?”

元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怕不是李承志这奸贼以元鸷之名施以奸计,诱使我等孤军深入?”

密奏是从太后之处得来的,刘芳与游肇哪知是真是假?

二人对视一眼,又望向秦松。

秦松会意,朗声回道:“此密奏来自敦煌萨保(朝廷任命的胡商头领),又由绣衣使经白兰、松藩(吐谷浑大城),特意绕过西海送至京中。又请元鸷故旧、亲信、家眷辩过,应是不假……”

元澄正在火头上,见谁怼谁:“你说不假就不假?”

秦松也不恼,稍一沉吟,又在袖中一阵摸索,掏出一张写满字的帛绢,递给了元澄:“殿下看过便知!”

元澄半信半疑,接了过来。

先看了看首尾之处的暗号,又予信中寻了一阵,元澄眼中露出一丝惊奇:还真是经敦煌绣衣使送来的?

元晖迁为凉州刺史之后,原定由夏州刺史高猛迁任中领军之职后,兼领绣衣直指。但高猛连京都未进就起兵造反,绣衣直不宜空悬过久,便由当时最受高英信用过的元澄暂代。

直到他予去岁冬出使柔然之前,才转由秦由暂领,至今已三年有余。是以不算知之甚详,但至少懂得皮毛。

至少这密奏中的暗记、密语,他还是能认出一些的。

也更知道,凡边陲重镇,必有绣衣使潜伏。而敦煌西邻高车、高昌等西域诸国,南接吐谷浑,北通柔然,又为丝绸之路之中枢,怎可能少了绣衣?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推荐小说:
夫人你马甲又掉了 至尊修罗 重生之将门毒后 少年风水师 永恒至尊 重生之拳台杀手 弃少归来 顶级弃少 重生弃少归来 魂帝武神
相关推荐:
带着系统闯足坛我的系统异能捡来的老婆腹黑钻石男:捡来的老婆在柯学世界开情报屋虚拟网游之神级穿越网游之神级提取系统兰斯的世界带着云顶之弈系统纵横海贼王世界重生之神级全能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