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得分手
偌大的篮球馆，刚刚拥挤不堪的人流很快就散去了。宜昌市四中的球员，也早已收拾好东西，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空荡荡的篮球馆里，游骑兵带着疲惫和喜悦，也正准备离开。
两连胜，只要再拿下最后一场，那么以小组第一出线就是铁板钉钉了。也就是说，晋级名额拿定了。尽管最后一场对阵是实力强劲的十三中，但现在还不是担心的时候，该庆祝的时候就需要庆祝。
“走啊！”张平亚挥挥手，高兴地说道，“校巴在外面等着了！”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王宝江有些担心地问程飞，“你好像没有体力。”
程飞遮遮掩掩地说道：“没……没什么，可能昨天拉了肚子的吧……”
杨聪看了看程飞，也没说什么。既然程飞不想把实际情况说出来，那自然有些什么顾虑。在别人学校打架，具体情况又不清楚，说出来有可能给葛六和程飞抹黑。反正最后赢了，而且程飞也没有什么大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程飞早已把染血的衣服塞进了书包，自然其他人也不知道。
正当一群人往球馆外面走去的时候，忽然有个女生笑眯眯地走了进来。那女孩穿着宜昌市四中的校服，梳着马尾辫，一脸阳光灿烂。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径直走到了程飞的面前，笑着说：“恭喜啦，难道不该请我吃顿饭？”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挪到了程飞的脸上。程飞简直像只煮熟的虾子，脸红到了耳根，刚才还在球场上叱咤风云的好小子，此时局促得像个小媳妇，完全说不出话来。
倒是张平亚哈哈一笑：“走啦，程飞有饭局要应付，我们先走一步！”
张平亚带头走向篮球馆外，其他人见状，也都跟着走，时不时回头望一下程飞。王宝江虽然有点担心程飞，但是对方毕竟是个女孩，也许和程飞是老相识，能出什么事情呢？但不知道为什么，王宝江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游骑兵的兄弟们嘻嘻哈哈地拍了拍程飞的肩膀，三三两两地走了出去。
程飞想叫住他们，可李雪琴笑嘻嘻地挡在他面前，说道：“今天不该感谢我吗？”
程飞赶紧做了个手势，“嘘！现在别讲这个！”
“我知道。”李雪琴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淡去了，她回过头，一直看着王志文等人全都走出球馆，消失在视野内，这才转过头来。
程飞看到她的表情，吃了一惊。刚才还堆满了笑容的可爱脸庞，忽然露出了无限的焦虑！李雪琴一把拉起程飞的手，朝着与球馆大门相反的方向跑去！
除了余静，还真没有别的女生拉过程飞的手。他立刻感受到了从李雪琴手里传来的温度，不禁心里怦怦直跳。可是，她为什么突然间如此慌张，这是要跑到哪里去？
“喂！”程飞张口喊道。
“嘘！”李雪琴立刻回头制止他。她带着程飞跑进了堆满了各种器械的体育器具室，跳过一堆杠铃，绕过一大筐篮球，接着打开了不太引人注意的一扇门。当然，作为四中的学生，李雪琴还是很熟悉这个球馆的。
一开门，程飞就发现自己来到了球馆的侧面。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可以看到王宝江、杨聪他们正三三两两地走出校门，大巴就停在校门口。
李雪琴示意程飞不要讲话，然后蹲在浓密的花坛植物后面。程飞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怎么搞得神神秘秘的。过了一会儿，程飞终于看懂了，不禁瞪大了眼睛。
校门口有几拨人，不仔细看的话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但是程飞认出了其中的几个人。正是之前与他打架的一伙人，而且还有胡亮的身影。他们徘徊在门口，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盯着王志文一行人。
显然，王志文他们并没有注意到，一直说说笑笑地上了校巴。
这时，校巴的司机跑了下来，嘴里叽里咕噜地在骂着什么。
“他们……”程飞欲言又止。
李雪琴说道：“他们在等你，而且故意把你们校巴的轮胎放了气。不过他们可没有想到，你居然没跟校队的人在一起……”
果然，那几拨人很快就聚在一起商量着什么，胡亮的脸色十分难看。他们四处张望，想知道程飞到底在什么地方。程飞见状，赶紧低下头来，躲在花园植物的后面。胡亮怎么也想不到，程飞居然还在四中校内。
“我们得走了。”李雪琴镇定地说，她又拉起程飞的手，两人猫着腰跑过花坛，往与校门口相反的方向跑去。程飞以为是要带他从后门走，也就没说什么，一直跟在后面。
“好了，他们暂时看不见我们了。”李雪琴直起身子，朝程飞笑了笑。
真是个沉着冷静又胆大的女孩，程飞不由得暗生佩服，要不是李雪琴这番安排，他恐怕现在早就卷入了一场斗殴，还有游骑兵也很难脱身。倒不是怕不怕打架的问题，只是万一闹起来，这事就不太好了。
“谢谢！”程飞发自肺腑地说道。
李雪琴微微有些脸红，她甩甩马尾辫：“没什么啦，请我吃顿饭就好！”
“一定！”程飞说道，忽然又担心起一件事情，“我们学校的那些人，会不会……”
李雪琴看出了程飞的心思，她摇摇头：“不可能的，胡亮没有理由去找他们的麻烦。”
程飞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这时，李雪琴忽然指着前面的一幢楼，说道：“到了，去我的寝室坐坐吧！”程飞抬头一看，发现他不知不觉地跟着走进了四中的女生宿舍，当时就吓得面色苍白，连连摆手。
“你要是不上去，他们找到你怎么办？”李雪琴叉着腰，说道，“他们又不是一两个人，这时你休想出去啊。而且我们四中只有这一个校门，你到我那里避一避，晚上请我吃饭然后再回去，这样不好吗？”
程飞傻了眼。去女生寝室躲起来？这实在不是男人大丈夫所为，可李雪琴说的在理，现在如果到处走动，很有可能被那些家伙发现。到时候可就不好玩了。
“你不是答应了请我吃饭吗？难道要反悔？”李雪琴做出不高兴地样子。
“没有，没有，当然请你吃饭，这是非常应该的！”程飞赶紧表态，接着又看了看女生宿舍楼下面的那个门房，还有那块醒目的“男生勿入”的牌子，为难地说，“可是我怎么可能进得去呢？”
李雪琴笑道：“跟我走就是了。”说完就朝宿舍楼入口走去。
程飞只得紧跟上去，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的女生，更不敢看门房阿姨。
“嗨，赵阿姨！”李雪琴的嘴巴很甜，主动开口和门房打招呼。
“雪琴，吃饭了没？”赵阿姨虽然是在跟李雪琴打招呼，目光却落在程飞身上。
“还没呢？”李雪琴调皮地瞟了程飞一眼，笑道，“新男朋友！”
程飞的脑袋轰的一下，几乎懵掉了。这算是什么办法？说男朋友就能进女生寝室了吗？四中的宿舍管理真是活见鬼，要是换作张老头，来一百个程飞都要被活活打死……还说什么“新”男朋友！
没料到赵阿姨反而笑了笑，真的就没说什么，任由程飞走上了宿舍楼。
在球场上，程飞几乎没怕过谁，就算是面对许健这样的超级得分手，他总是天生那么冷静、淡然，似乎胸有成竹，不慌不忙。但是此时此刻，当程飞的耳边全都是女生的莺歌燕语，还有虽然看不见、可是能感觉到的焦灼目光，他的腿便发起抖来，脸颊和脖子烧得发烫。
就这么低着头跟着走，也不知道上了几楼，反正李雪琴突然停下来，程飞差点一头撞了上去。李雪琴扑哧一笑，说道：“到了，咱们进去！那些家伙绝对找不到这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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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昌市四中女生宿舍。
程飞一直低着脑袋，慢慢地吮着李雪琴递来的饮料，极不自在地翻看着一本早已翻烂的《青年文摘》。这个宿舍总共住着四位女生，李雪琴跟她们总在轻声细语地讲话，时不时朝程飞这边看一眼，吃吃地轻笑。
外面，夜色渐渐地降临，程飞的心情越来越焦急，有些坐立不安了。
这时，李雪琴走了过来，说道：“我肚子饿了，出去请我吃饭啦！”
“好！”程飞巴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忙站了起来，带头推门出去。
两人下楼出宿舍，程飞这才松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但是他立刻又想到，胡亮那群人很可能还在附近晃悠。不过，程飞心一横，来就来吧，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既然第一次打架已经体验过了，大不了就再多来几回！
“这边，”走出校门口，李雪琴带着程飞绕过几条小巷，这时她也松了口气，怕中途碰到了人。“喏！再前面一条街就有车站了，直接坐回葛洲坝。我们抄小路过去！”
“不是请你吃饭吗？”程飞问道。
“开玩笑呢！”李雪琴笑意盈盈地说道，“你还是赶紧回去的好，请吃饭的事情，本小姐宽宏大量，下次再说吧！”
他们走上了一条灯光昏暗的小巷，几乎没有几个行人。程飞鼓起勇气，问道：“之前进宿舍楼的时候，你说……你说我是什么新男朋友，就这样那个阿姨就放我进去了，这好像，不那个什么。”
李雪琴扑哧一声笑了：“哈哈，你被吓着了吧？其实每次我带男生上去的时候，都这样说，赵阿姨就习以为常了！她只当我是在开玩笑，所以才会那么爽快地放你进去。”
“什么意思？”程飞有些迷糊，“你每次带男生上去？”
“是啊！”李雪琴笑得更欢了，“你别误会了，我可没有男朋友，只是有些工作上的事情，需要让各个班的宣传委员啊，什么文艺委员啊……”她忽然站住了，脸上掠过一丝惊慌。
程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巷子口站着几个人，不，是十几个人。
借着昏暗的路灯光，程飞看到了中间那个身高有一米八五的家伙，正是胡亮。不知为何，之前“躲”了半天，程飞也觉得有些紧张，现在和胡亮面对面，却丝毫也不觉得什么了。
胡亮冷笑一声：“哟！这么晚了，我们的团支部书记还在跟谁谈情说爱，我们也好好关心一下，明天让全校的师生都关心关心你寂寞的生活……”有几个人笑出声来，但也有一些人脸色不太自然。
李雪琴站到程飞的前面，肃然说道：“胡亮，你可别乱来，我警告你！”
原来李雪琴是市四中高二的团支部书记，难怪之前打架的那几个家伙看到她，都会有顾忌；也难怪她会经常带“男朋友”去女生宿舍，那肯定是一些工作上的需要，所以门房也就习以为常了……
胡亮摇摇头，也板起脸来，说道：“李雪琴，这跟你完全没关系，纯属我和这家伙的私人恩怨，我不是要打他，我是要跟他好好谈谈。”
“之前打架都打过来，现在说这话太迟了。”李雪琴也冷笑一声。
“之前打架……”胡亮左右看了看身边的兄弟，笑道，“那纯属这家伙自找的，谁让他穿一件葛六的衣服在学校里晃荡。谁不知道，葛洲坝和宜昌市那是见面就打的？所以，这件事情根本与我没关系，我现在要跟他谈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你要谈什么事情，现在就讲。”李雪琴仍是不依不饶。
“我说……你叫程飞对吧？”胡亮鄙视地盯着程飞，“堂堂男子汉，让一个女人护着你。我要是你，早就找一块砖头拍死自己算了。”
“你要是拍死了自己，那就算积德了。”程飞平静地说道。
“你说什么！”胡亮的眼睛要喷出火来，“你再说一遍？挖墙角的家伙，还大言不惭地来教训别人？说说看，你到底跟余静发展到哪一步了，不要不好意思，就在这里说清楚，我们的团支部书记也是这样说的。”
程飞的怒火腾地一下燃了起来，但仍努力控制情绪，尽量用平静地语调说：“余静和我什么关系，这用不着你来管。余静和你又究竟怎么回事，我也没兴趣去管。不过，你这种人渣，最好少纠缠人家女生，省的毁了别人的清白名声……”
“哈哈哈哈，”胡亮笑了起来，“我这种人渣，她很清白？”
一幕幕画面闪过程飞的脑海。深夜不回家的余静，夜半的电话，叛逆的性格，尤其是当这事发生过后，余静就再也没有和程飞说过话，再也没有如同以前那样来球场热情地加油，这只能说明——她在逃避，她心中有愧，她不敢面对程飞。
面对胡亮的讥讽，程飞哑口无言。
这时，胡亮迈步走了过来，后面那帮人也都不怀好意地瞪着程飞，走了过来。有的人赤手空拳，有的人把手插在裤兜里，似乎握着什么器物。程飞一把拉开了李雪琴，昂首挺胸地站在原地不动，冷眼与胡亮对视。
一场斗殴眼看就要爆发。
“嘿！嘿！”忽然有个声音从程飞的身后传来。所有人都望了过去，巷子口的那一头，影影绰绰的有两个人的身影。那人的声音很熟悉，但是程飞一时间想不起来。
“哪个？”胡亮扬起头，轻蔑地问道。
那两个人迈步走了过来。其中有个人身高约在一米八零左右，还有一个人一米七五，不过体格轮廓看上去相当壮实。程飞的脑海里依稀浮现出他们的模样，不禁大吃一惊。
个子稍高的那人走到程飞的前面，看也不看程飞，直接对胡亮说道：“这不是四中的胡子吗？还记不记得我？我们好像还有一件事情没了结，找你找得老子我好苦啊！”那一口地道的葛洲坝味儿普通话，一听就不是宜昌人。
胡亮脸上那不屑的表情顿时消失，代之以震惊，脸色由青变白。“罗……罗拐子！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你来干嘛？”这个名号刚说出来，胡亮身边的那些四中学生，顿时脸上就失去了血色。
“正好路过，”罗光亮笑了笑，瞟了程飞一眼，“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与罗光亮一起来的那人也走上前来，正是同样来自葛洲坝六中、与程飞同年级的魏成，这家伙肌肉发达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在路灯的照耀下，鼓鼓囊囊的肌肉块子越发显眼。他冷冷地盯着胡亮，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虽然胡亮那边有十几个人，而罗光亮只有两个人，可气势上却截然相反，形成了鲜明对比。显然，胡亮有点想撤了。
“我说，”罗光亮继续说道，“我和胡子有话要谈，旁人最好都回避一下。”
话音刚落，胡亮旁边的十几个人顿时作鸟兽散。
李雪琴赶紧把**的程飞推了推，迅速离开了这条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