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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来异类

本该一同落入蛇腹的风间玄月施施然从蛇口之中走了出来。八岐大蛇是自己张开嘴的,姿态就像自家养的小狗,冰冷无情的竖瞳里难得露出讨好的意味。

巨大而猩红的蛇信子铺在地上,就像一面红毯,风间玄月慢悠悠地走了下来,像戛纳走秀的大明星。

虽然年老色衰,但风间玄月身上有一种难言的知性美,她在气质上胜过了一切。

"婆婆,你到底想做什么?"风间久木不知何时就已经等在外面,"这和我们说好的不一样,你应当带他们去取酒。"

"已经太晚了,久木。"风间玄月苍老的容颜干枯如橘子皮。

"什么意思?"风间久木怔怔看着她。

"你没察觉到八岐大蛇并不在你的控制之下吗?你只知道通过八咫镜凝聚八岐大蛇,却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原理。"风间玄月看起来苍老得连说话都费力。

"到底怎么回事?婆婆你的精神在衰落..."久木眉头皱得极深,像抚不平的沟壑,"不,衰落到低谷之后又开始攀升了,怎么回事?"

"八咫镜,是八咫镜的缘故。"风间玄月的身体和容貌忽然开始变得年轻起来,仿佛时光在她身上倒流。

久木怔了一下,不解道:"可你我都知道,八咫镜消耗寿命只是穿插在梦境中骗芽衣的小把戏,如果她不讨厌我,又怎会舍得见我去死?"

"可你忽略了一件事,即使你死了,芽衣的异能至少也是国家级的威胁。"风间玄月幽幽道,"我一直明白这一点,而八咫镜利用了这一点,八岐大蛇不过是加速这一过程。"

"什么?"

"激活八咫镜的人是我,它并不会消耗寿命,但它折射出了我内心的阴暗面,我的执念很简单,那就是保护你们,一个都不许死。"风间玄月一脸慈爱,如冬天里温暖和煦的阳光,"e are,从当年威胁宫司保住你们的那一刻起,我就明白普通人和我们之间的差距,异种人凭什么要为普通人让道,你有活的权利,芽衣也有。"

"e are."

久木沉默片刻,嘶哑道:"所以你就任凭你的黑暗面吞噬你,为了我和芽衣,你宁可让我们两个毁掉整个世界?"

"高等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甚至要远远大过普通人和类人猿的差距。我还是没办法为了所谓的全人类放弃你们两个。"风间玄月轻声道,"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现代人等同于灭绝的尼安德特人,而异种人才是新兴的智人。你可以阻止我,但你阻止不了我。"

"这里是梦境,我是梦的主宰。"久木摇了摇头,低声道,"婆婆,只要能保护芽衣,我宁肯去死,没必要这样的。"

"不,这里是梦境,你是梦的主宰,但你不是梦境的核心。"风间玄月塌陷的胸膛高高耸起,长满老人斑的干枯四肢重新变得丰润白皙,"八咫镜才是梦境的核心,而我是八咫镜折射的阴暗面,它更亲近于我,而不是你。"

那个年轻且自信的风间玄月又回来了,她的身上褪去那种独属于老人的温和,像一把出鞘的宝剑,气势凌厉得令人睁不可眼。可她的模样又太美,相信绝大部分见到她容颜的年轻男子都会为之动心,拼着双眼刺痛,泪流不止,也要执意睁开双眼,看清这耀眼的光。

"所以你到底想做什么?"但这绝对不包括风间久木,他懒散的时候像一只树懒,认真起来却像一只眼神锐利的海东青。

"我想让你好好睡上一觉,我会先把这些入侵者解决,然后让芽衣身体内的里人格完成她的使命。"风间玄月的眼里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这样,等一切过后,里人格做完该做的事,我们又可以成为快乐的一家人。"

风间久木愣了一下,他沉默片刻,双脚忽然一蹬,一朵金色的祥云自他足下升起,托着它飞速往远处逃离。

这朵祥云和《西游记》里面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颇为相似,显然也是风间久木的幻想之物。

谈话失败,风间久木洞察了风间玄月的目的,她想困住自己,就像自己困住芽衣一样。

激活八咫镜的人是风间玄月,而掌握了八咫镜这个梦境核心,她确实有能力这么做。婆婆出于好意背叛了他制定的计划,他是风间芽衣的克星,而风间玄月是他的克星。

风间玄月看着久木踩着祥云逃离,她不慌不忙地高高抬起右手,像即将发出冲锋号令的女将军,又似那副收藏在巴黎卢浮宫的名画《自由领导人民》。

区别在于,那副名画当中,象征自由女神的克拉拉·莱辛挥舞着三色旗,身着黄色连衣裙,袒胸露乳,身后跟着工厂工人和学校学生,而风间玄月指挥的不仅是成千上万的无脸男,还有数之不尽的蜿蜒树干。

她的手狠狠向下一压,无数的枝条藤蔓从土里钻出,向着天空无限蔓延,这画面像极了某些电影里的章鱼海怪。大地是海洋,枝干是触手,风间久木是海怪袭击的轮船。

黑色的人型生物融化成一滩滩黑泥,重新附着在枝条藤蔓上。

于是,原本棕黄的枝干表面变得漆黑如墨,令人想到了炸鱿鱼丝的过程,只不过鱿鱼在下锅油炸之前裹的是一层白色的面粉。

风间玄月的木系异能像极了《火影忍者》里面一代火影千手柱间的木遁,代价在于植物在短时间内过度生长,将导致土壤里的养分迅速流失,变为一块荒地。

只是这里终究是梦,风间玄月的异能得不到任何限制。有了八咫镜的加持之后,她控制的枝条树干飞速生长,转眼间就要追上风间久木。

"安斯年!"久木大吼一声。

"这里!"安斯年的声音从天上传来,他踏着一千只纸鹤而来。

确切的说,纸鹤像孝顺至极的孩子们一般在他膝下承欢,他半跪着,向着风间久木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古人曾有个成语形容死亡,叫"驾鹤西归",但西门吹雪在与白云城主叶孤城决战那紫禁之巅之时,也有一招极其潇洒的招式,叫"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安斯年这算什么?应该是两者的结合,大概就是某种名叫"阁下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神秘招式,吧?

两只手掌在空中相交,安斯年一把抓住风间久木的手臂,狠狠拉了他一把,恰好躲过枝条藤蔓的围剿。

"先走!"风间久木朝着地上一指,"到地面上,空中没有掩体。"

安斯年点了点头,他动用自己的异能,增强了自身与远处地面某一点之间的引力,无形的力量骤然显现,拉着他和风间久木朝着地面落去。

踏着一千只纸鹤御风而行是一件很酷的事,只不过树懒先生和败犬此刻的模样绝对和潇洒两个字沾不上边,他们姿势狼狈,灰头土脸,活脱脱像是两个惨遭黑帮追杀的街头小混混,还是生活不如意,混得贼凄惨的那种。

风间玄月不会放弃追杀,在这个梦境里,寻常人死了意味着精神上的消亡,等同于外界的肉身变成植物人。而风间久木不同,他不是梦境的核心,却是梦境的起源和曾经的主宰,他在这里不会轻易死亡,因此风间玄月下手丝毫不留情。

至于安斯年,她不在乎,她的目的就是为了灭掉一切外来者。她想要的很简单,其他人的死活与她无关,她只要风间芽衣和风间久木好好活着,为此,牺牲整个世界也没什么的,纵然是牺牲自己也是可行的。

就让自己来做这个罪人吧。风间玄月心里这么想着,迈步踏上了涌动的树干。郁郁葱葱的森林从土里钻出,她站在上面,像一位姿态优美的冲浪者,层层叠叠的**托着她朝着安斯年和风间久木的方向前行。

森林树木的破涛汹涌的大海,而风间玄月抱着双臂站在上面,神色漠然至极,像古希腊神话里的海神波塞冬,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威严和一往无前的决心。

"那边有张海报,到里面去!"久木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飞速袭来的树枝,赶忙对着安斯年说,"逃跑是个有技术含量的活儿,这里是梦,不能走寻常路。"

安斯年在芽衣那边就已经领略到了梦境的诡异,在这场盛大而魔幻的梦境里,一切的图片和视频都是可以穿行的通道。凭借着异种人极佳的目力,安斯年看清了那张海报的模样,那是一张《泰坦尼克号》的海报。

他没有回头,直接选择相信风间久木的直觉。

安斯年朝着那堵墙壁撞去,没有减速,甚至动用引力加速行进。

于是,两人就这么一头撞进《泰坦尼克号》电影里的世界,这里是一片**,可他们跃过泰坦尼克号,甚至没有停下身形。

风能进,雨能进,他们能进,所以风间玄月也能进。

"我都能看到自由女神像了,当然,她看起来很小。"杰克的好友法布里奇奥·德罗西站在船头,眺望远方。

杰克笑着,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一股豪情壮志陡然升起。

于是,他站到船头的栏杆之上,张开双臂,大喊:"I'm the king of the...holy shit !"

蔚蓝的大海里忽然钻出无数如利剑般锋锐的黝黑海草,像一只可怖的海怪,顷刻间冲向天空。在这场梦里,杰克没有机会说出那句经典的台词,他没能成为世界之王。

他在遇难之前喊了一句脏话,成了圣屎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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