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时代
五分钟前。
噬魂魅化作一团黑风，眨眼间钻入厉雨舟体内。
刹那之间，厉雨舟心底一沉，继而一股暴虐情绪迅速生出。恍惚之间，耳中渐渐响起阴森诡异的笑声，声音越来越大，让人烦躁不安。与此同时，视野中的景象也再慢慢扭曲着，色彩、形象都充满着疯狂混乱的意味。
陆非烟的声音响起，“接下来，杀了我……”
说话声忽高忽低，语调也变幻不定，渐渐变成一种难懂的语言。窸窸窣窣，带着仿佛走音般的吟唱语调，刺激着厉雨舟的心灵。虽然已然听不懂她接下来的话语，可厉雨舟分明觉得，有一头恶魔在耳边呢喃，在怂恿自己去做些什么。
“她要我做什么？”
厉雨舟回忆着，缓缓张开嘴，吐出一个字。
“杀？”
猩红的光芒在眼中闪现，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血淋淋的一片。在这血的世界中，倒在地上的女子，对他露出了笑容。
“杀……”厉雨舟再次重复着这个字眼，身体也开始动了。
厉雨舟的身躯颤抖着，僵硬地转过身。一个呼吸过后，他迈开脚步，下一秒已然出现在陆非烟身前。
罡风扑面，吹开了陆非烟额头的乱发，露出一脸期待的神情。
“快，动手吧！”
陆非烟缓缓说道，只是她不确定对方是否能听懂自己的话。
厉雨舟伸出手，一抹猩红刀芒浮现掌中。
锐利之气逼近，在陆非烟脸上划过一道血痕。陆非烟笑了，闭上眼，迎接生命的最后一刻。
下一秒，一缕腥风刮过，脸上的刺痛消失了。
陆非烟睁开眼，视野之中空荡荡一片，已然不见厉雨舟身影。
山谷之外，一声长啸响起。啸声惨烈凄厉，渐行渐远。最终，再也听不见了。
陆非烟仍瞪着眼，透出劫后余生的惊讶、愿望落空的失落、以及难以置信的震惊情绪。她双唇微微开合，喃喃说道，“他……没杀我？怎么可能！”
考场边缘，吕厌身形掠过长空，去势不减地依旧向前冲去。
“现在到了哪里？”吕厌对着通讯说道。
“厉雨舟他……窜进碧落树海中了！”通讯中回答。
吕厌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向远处眺望。果然，在视野之中，一个人影穿过学院边界，一头扎进碧绿的树海之中。
“碧落树海……”吕厌略一沉吟，双掌往后一拍，靠着掌力推动，加速朝前方追去。
“现在的厉雨舟正在抗拒心中杀意，但若是被异兽攻击，那心神必然失守，陷入疯狂杀戮中无法自拔！”
吕厌喃喃说道，“必须快点！不能让他和异兽接触！”
两边景象飞速后退，快得看不真切。三个呼吸功夫，吕厌抬眼一看，郁郁葱葱树林呈现在视野当中。
侧耳听去，前方树木深处，有异响传来。
吕厌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人已经深入密林之中。
穿过层层叠叠树干枝叶，吕厌耳中的异响渐渐清晰起来。不仅是越来越清晰，而且异响越来越频繁，异响声的来源也越来越多，从四面八方出现，朝着正前方赶来。
再往前二十多米，吕厌终于看清了厉雨舟的身影。在他的周围各个方向，数只形象各异的异兽从树木草丛中窜出，朝厉雨舟围拢而来。
厉雨舟似乎也察觉到威胁，停下了脚步。他低着头，口中喘着粗气，身体随着呼吸节奏起伏不定。低沉吼声从他口中发出，一声一声的，听起来越来越像是野兽的咆哮声。
眼看一场厮杀无法避免，吕厌心念电转，体内真气暗暗运转起来。
“说不得……只好让我来……”
话未说完，突然前方亮起一片碧绿光芒。
树林之中依然寂静，但那寂静之中，却弥漫着一股狂暴的气息。
异兽们齐齐身躯一颤，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喘，纷纷静止在原地，不敢有丝毫动弹。
陈婆婆从绿光中现出身形，从容地穿过异兽群，来到了厉雨舟的面前。
看到这一幕，吕厌松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一周之后，学院地牢。
幽暗的空间中，陆非烟蜷缩在牢房一角，闭目养神。
脚步声由远及近。
陆非烟睁开眼，朝门的方向望去。
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吕厌走入牢房，安静地看着陆非烟。
“不用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陆非烟闭上眼，淡淡说道，“又或者说，你想让我解开那些人埋在意识中的鬼子人格？很简单，让厉雨舟杀了我，一切都会结束。当然，厉雨舟他就……”
吕厌平静地打断他的话，道，“我不是来问你问题的，也不是来要求什么，而是要告诉你一件事。”
陆非烟的眼睛依旧闭着，嘴巴也跟着闭上了。
吕厌继续道，“是关于你身份和鬼母传人的真正身份。”
陆非烟的眼睛睁开了，闪过一抹疑惑的神色。
吕厌道，“真正的鬼母传人，鬼母袁夕幸之女袁梦晨，两年之前已被十大侠客之一的贪狼刀谭震击杀。”
“什么？”陆非烟惊道，“不可能！我才是真正的鬼母传人！”
口中这样说着，陆非烟的思维却渐渐陷入混乱。恍惚之中，尘封的记忆也随之复苏，碎片般的画面，在脑中纷乱呈现。
在她的耳中，隐约响起似曾相识的说话声。
“我已经将心魔种子埋在你意识深处，一旦我死了，鬼母人格就会苏醒，替我完成未尽的复仇。”
眼前的景象一下变了。
漫天红霞之中，一个背光的女人身影出现在眼前。这句话说完，人影远去，红色的天空又暗了下去。
“不可能！”陆非烟的声音尖锐几分，“我到底是谁？”
吕厌道，“你是真正的江南陆家后裔，就算记忆能出错，但DNA鉴定总不会错。这是你和袁梦晨的相关资料，还有DNA鉴定书。你是医理系学生，应该能看出这些不是伪造的。”
一叠文件掉落身前，陆非烟却没有去接。
“你以为是在操控别人，却没想到自己也是被操控的那个。”
吕厌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牢房。
牢门关上，黑暗再次占据了这片空间。
陆非烟仍蜷缩在角落，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着，“我到底是谁？”
牢门外，吕厌轻声道，“被仇恨殃及的可怜人。”
时隔多日，期末考核的影响渐渐过去。
学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似乎一切都回归到了正轨。
除了一件事……
碧落树海，悬崖底部。
陈婆婆坐在木屋之外，仰望着天空，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真亏你能想到，把巅峰战甲当做另一个玲珑锁，封住体内煞气。但这种做法毕竟粗糙，只能维持短暂的理智。”
“在那样危急的关头，你居然还能保持冷静，联想到我能够给你提供帮助。”陈婆婆转头，看向木屋，“你猜得没错，我的确会‘玲珑锁’。”
木屋之内，不见光线。
幽暗之处，一人端坐床上。
陈婆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但你现在的情况，比我预想的还要复杂。能否恢复神智，就看你的造化了。”
时间缓缓流逝，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厉雨舟的面容。
此时的他安静极了，一双眼睛闭着，仿佛雕塑般一动不动。
忽然间，战甲内部，一点白光忽明忽灭。
三分钟后，白光熄灭了。
厉雨舟，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