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女人
当程诺恍恍惚惚地回到公司里时，脑子里还有点昏昏沉沉的感觉，直到坐下之后他心里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她奶奶教的，她奶奶教的，她奶奶教的，她奶奶……她奶奶教点什么什么不好，非要教她偷吻男人？偷吻就罢了怎么还没玩没了！欧阳宁你也是，就算语文是中医教的也不能分不清‘稳重点’和‘吻重点’吧！”
程诺回味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个梗有点熟悉，貌似自己发过过类似的段子，于是拿起手机在自己发过的朋友圈里翻了起来。最近几天他几乎没发过什么东西，仅仅翻了几页之后就看到了半个月前的一条文字内容：“小男孩趁老师不注意，偷偷地亲了下同桌小女孩的脸蛋儿，小女孩也不躲闪，也不生气，只是冷冷地说：同学，请你稳重一点好吗。小男孩先是一愣，随即心领神会，红着脸重重地吻了小女孩一口。”
下面没有评论，只有点赞，在其末尾有个刺眼的名字：欧阳宁。
“靠！这丫头学坏了！”
这是他半个月前从网上抄下来的段子，随手发在了朋友圈里，几乎早已经忘掉了。至于这个赞他更是没有印象，也许因为当时没有心情注意这些吧——点赞的消息通知是在上周四，那时候他正陷于暗恋对象公布恋情的失落当中，其心情参考路晗与官小童秀恩爱之后的“路饭”们——再说了，谁能想到一向纯洁如邻家小妹妹的欧阳宁能学着段子给自己来这么一手！难道也是她奶奶教的？她奶奶的……呃，老人家的思想够前卫。
其实仔细想过之后，程诺很庆幸她只是抄了个段子，把“稳重点”当成了“吻重点”，如果是像自己或者已经被自己教坏的方灵珊那样大开脑洞，兴许就把“稳重、点”是理解成了“吻、重点”了，那时候天知道她把自己哪里当成“重点”来吻！
程诺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不过倒不是因为想到了“吻、重点”的事情，而是因为他透过工位前面玻璃上的反光，看到了刚刚走进公司的高婕和付丽，两人的表情有些怪异，看着他似笑非笑，还没等他打招呼，就听高婕阴阳怪气地说道：“阿——诺——，今天又让我们逮着了吧？”
完了，“吻”之后的“重点”来了！程诺心里哀嚎道。
另外两人当然不知道程诺将要面对的窘境——“吻重点”的罪魁祸首此时已经快要回到保龙堂了，接下来便是一如既往的柜台工作；而见证了这次事件的第三人王南，却是没有跟着回去，而是转身去了之前住的地方。
昨天父子二人走得匆忙，还有些东西留在那里没有拿，而且还有朝夕相处了一些日子的邻居和房东，不管以后能不能再见面，总归要打个招呼才是。宝龙医院的车已经跟着小吴一起离开，不过他倒是不用担心回去的问题，到时候跟人打听去潮阳商业街的公交车怎么换乘就好了。他对城市的适应速度非常快，除了在父亲和程诺面前他总会有些不安和局促，其他时候都是一个合格的机灵小伙。
从仁济大厦到他住的地方，他知道的路线不多，只能走向了大厦后面按照记忆往前走。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现，稍微皱了皱眉头又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两步他突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发现，回身继续走。
停下，回头，继续走——这样进行了三、四次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出来！”
“呵呵，警惕性不错，感觉也挺敏锐……”
突然听见一个冰冷的声音响起，顿时王南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这个声音听不出来源，感觉就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他站在原地茫然四顾，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干脆站在那里不动了，壮着胆子高声说道：“是要抢劫吗？告诉你啊，我身上没钱！这几个……这几个水、水果，你要想吃就拿走！”
“嗯，就是有点傻乎乎的，凑合吧！来，回头看看。”
王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之前他突然觉得背后有人跟着自己，猛地停下了脚步后又没有了一样，就在那个声音让他“回头看看”的时候，他就有种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的感觉——或者说，是突然后背有些发冷，有人正盯着自己的感觉。身后的气息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王南吓得不敢乱动，也没有像那个声音说的那样回头，而是有些颤抖地说道：“讷啥……俺跟泥索，不管泥四谁，俺……”
“说普通话！”那个声音突然打断了王南的话，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怒意，还有一丝无可奈何。
王南并不是故意这样，他听了程诺的建议学说普通话，虽然没有几天，但是凭着他的聪明劲，倒是学了个**不离十，只是最近他发现自己有一个毛病，一旦紧张或者着急，就会开始飙家乡话——刚才也是这样。
王南抑制不住自己的紧张心情，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只好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之前说话的那人似乎失去了耐心，一个闪身蹿到了他的面前，将脸凑了上去。王南被吓了一跳，不过他也因此看清了对方的样子，确切的说他只是确认了对方是个实实在在的人——那人此时戴着一个大号墨镜，而有些不合体的帽衫和套在头上的兜帽，又将其大部分身躯和头遮挡了起来，完全看不出这人到底是什么样子。不过王南倒是能看出这是个女人——或者说应该是个女孩，回忆起刚刚虽然冷冽却清脆悦耳的声音，王南十分确认这一点。等不及王南多想，他就被那人的一句话镇住了：“你想报恩吗？”
“报恩？”
“你欠了人家那么大的恩情，就没想着报答？”
“我……当然想！”
“那你怎么报？”
“我……我买了个果篮，不过没送出去。不仅欧阳家不要，连……”
“啊——我真是受够了！”那人的心情突然烦躁起来，大叫一声之后，又用冷冽的声音说道：“欧阳家先不算，如果诺呃……‘讷’个人！他遇到危险了，你怎么办？”
虽然觉得这个女孩的话有点奇怪，不过王南还是立刻回答道：“我……我当然是去帮诺哥了！”
“如果有人要打他呢？”
“我去保护诺哥！”
“如果有人要杀他呢？”
“我替他死！”
“可是杀完你，还是要杀他呢？”
“那我就……你问这些干什么，你到底是谁啊！”
可能是因为见到真人之后紧张的情绪得到了缓解，王南渐渐地冷静下来，然后就意识到自己傻了吧唧地回答了这个女孩的一连串古怪问题。不过在他心里也确实是那样想的，不管是有人要打程诺还是杀程诺，他都是不允许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愿意替他挨打，替他死。
“等你回答了我，再告诉你我是谁。”女孩的身体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被王南突然鼓起的勇气吓倒，再次斩钉截铁地说道：“现在回答我！”
“算了，你不用告诉我，我也不回答你了，我该回呃——撒叟、撒叟！俺要死咧！俺——呃……”
王南的话刚说到一半，一股窒息感突然而至，而在此之后他才感觉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人一把掐住，不用说，动手的是对面那个女孩。王南喉咙上压着一只冰凉的小手，手很柔内却苍劲有力，拇指和另外四指牢牢扣住了脖颈两侧的大筋，虎口紧贴着喉结，仿佛稍一用力就可以毁掉他的这部分性征——不过王南觉得，她很可能会一抬脚就毁掉自己的第一性征。
因为动过太快，兜帽被惯性扯了下来，女孩露出了一条漂亮的马尾辫。脸上的那副墨镜丝毫挡不住眼中的寒光，只听她冷冽地说道：“不要问我为什么，我就问你：如果，现在有人要先杀你，再杀他，你怎么办？”
“俺能有啥办法咧，俺……就算你现在杀了俺，再去杀诺……”
“住口！不许用这种假设！”
“呃……就算有人杀俺再杀诺哥，俺也没办法啊，俺死了你还能咋……”
“所以，这就是你的报恩吗？”女孩的声音慢慢地有些平缓，手也随之放了下来，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欠他一份情，你父亲欠他一条命，但是你们什么都做不了，什么恩都不能报。他比你有钱，以后还会有更多钱；他比你聪明，以后也会一直聪明下去。你唯一能付出的就是这条命，可是事情到了眼前，你也只能一死了之，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俺……”
“普通话！”
“呃……我也不知道，我是山里来的，普通话还是刚学会，要不是诺哥帮忙，我跟爹都活不下去。可是我……”
“如果有一个让你报恩的机会，但是需要你吃很多苦，愿意吗？”
“啥机……”
“普通话！我让你说普通话！”
“呃……好好好，普通话普通话……那个……什么机会？”
“有人要打他，你要杀人；有人要害他，你也要杀人；有人要杀他，你要杀一群人！”
“杀人四呃……是犯法的！”
“杀坏人呢？”
“这……坏人……”
“想害他的都是坏人！”
“那……也对，诺哥是好人，害他的就是坏人！”王南丝毫没察觉到自己被这个女孩“蛊惑”了，按照她的思路想过之后，突然觉得如果真有这样一个机会也不错，而这个机会，很可能是面前这个女孩可以给的，于是他抬头问道：“那我怎么杀？”
女孩突然眉头一皱，眼珠向右侧转了一下。她并没回答王南的问题，而是伸手从王南手里拿走一个东西，同时命令道：“橙子给我！”
分别之前程诺给王南随便拿了几个水果，他准备拿去给邻居的小孩子吃，其中就有一只很大的黄色果子。这些他一直握在手里，哪怕是遇到了一个神经病似的还张口闭口杀人的女孩，他也没有丝毫放松——也有可能是紧张的时候下意识地握得更紧。
王南低头一看，只见那个果子此时已经到了女孩手中。女孩的手像小刀般迅速地剥着皮，不一会便完整剥出了里面的果瓣。一分为二之后女孩扯下其中一瓣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然后将籽吐在手心里几秒钟后才缓缓说道：“我教你啊！就像——”
“咻——啪！呃啊……扑通！”
女孩突然将手中的橙子籽用手指弹了出去，一连串地声音之后，她平静地擦了擦嘴角的汁水，说出了最后两个字：“这样！”
王南抬头望去，几米之外的墙角下，一个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