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魂录
在树林中飞驰的身影在树枝与地面间来回穿梭，被拨开的树叶低矮灌木发出啪吱声。
希铎和菲奥娜一路向着山下飞奔，虽然无法乘着狮鸢轻松的来回于费罗凡希和贝尔格莱，但奔跑时吹拂面颊的风，飞快后移的景色让人心驰。心脏不停的鼓动着血液奔流全身，久违的躁动感让两个人都十分享受。
绿荫的前面有阳光照耀，他们已经到了山林的边缘。希铎跟着菲奥娜在断崖边急急刹住脚步，差点就顺势摔下去。
“这下面就是贝尔格莱。”
菲奥娜把被汗水沾湿的粘在侧脸的长发撩向耳后，享受崖上暖风带来的惬意，胸腔中急躁鼓动着的心脏还未平静下来。
希铎看着崖下的贝尔格莱城。宽阔的街道四通八达，三四层高的房屋鳞次栉比，喧闹的人群来来往往，街边的店铺品种繁多。希铎站在崖上，尽管听不到下面的声音，但能想象其间的热闹。
“这条近道，菲奥娜是怎么找到的？”
“乘着狮鸢飞过一次，就能从空中看到一切。况且在天上不需要绕远路，我只是朝着那个时候的方向带你走而已。如果从正路走，过城门，会绕很大一圈。贝尔格莱城依着帕西莱特山建造，朝着西边不断扩建。”
希铎在和巴特闲聊的时候曾听过，费罗凡希所在的高耸入云的山峰叫芙茵莱沃，饲养狮鸢的山叫帕西莱特。从南北方向的远处看向两座山峰，就会看到男人单膝下跪，朝女人求婚的轮廓。芙茵莱沃山顶上中年不化的积雪，更是像女人披上的白纱。
关于这两座山峰，还有一个关于精灵后裔的传说，巴特说的煞有介事，却一点不知道传说讲的是什么。
菲奥娜活动身体，舒展着筋骨。
“要跳咯，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买。”
说罢，菲奥娜就一个纵身跃下，轻盈的身体就像飞鸟，在落地前一个灵活的空翻，然后就像一只猫似的落到房顶上。
不得已，希铎之后跟在后面。不过他倒不会学着菲奥娜纵身跳下，他更喜欢沿着山壁一路向下奔跑。尽管这山壁几近垂直。在房顶之上的高度，希铎猛的踏脚跃起，在房顶上屈身翻滚停下。
抬起头看，菲欧娜已经在房顶上飞奔出好远，此刻她正从一个房顶跃起，跳到另一条街道上的房顶。
“不知道谁才是喜欢不走寻常路的小孩子。”
两个人一路飞奔，朝着城中央去。地面上没有人注意到，有人正从他们的头顶越过。
菲奥娜一直跑到一座钟楼前，然后直跃而起，爬上钟楼的四角斜顶。随后，希铎也跟着上来了。
“我们不是要买菜吗？为什么要来这里？”
希铎要前后脚分立才能在斜顶上站稳，不过这样他也更方便双手撑着前脚休息。一路奔跑过来，说不累那真是骗人的。
菲奥娜没着急解释，只是一屁股坐下，从口袋里拿出巴特给的纸条。
“唔，巴特先生常光顾的店，基本都在这附近，他给我画了一张简单的地图，从这里更方便一次找齐。”
希铎挨着菲奥娜坐下，侧着头想看看那张纸条，菲奥娜把纸条放两个人中间，两个人头挨头，近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这种感觉让人迷醉，一开始无意识的接近，等发觉彼此的侧脸快贴到一起，甚至呼吸开始同步，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开始了生根发芽。
菲奥娜想要调整一下姿势，她的左手夹在两人中间使不上力，让腰侧着很难受。所以她想要伸直手，好撑住自己。她挪动的左手碰了希铎的手背，手指间刚好交叉握住。脑子里那一刻就像发生了剧烈的魔法爆炸，僵硬的身体动弹不得。
“那个，我们从哪一家店开始找？”
希铎转移话题的声音就像天籁，菲欧娜仅存的脑内容量判断这是解除尴尬的好机会。所以她想抬起左手，想要从地图上指出一家店。不过，她的手却抽不出来，她感觉到希铎有轻轻夹住她扣在他手背的手指，手掌里传来他的温暖，让她有些眩晕。
片刻，菲欧娜感觉到希铎终于对情况有所察觉，一毫米一毫米，一点一点的松开手，就像是在极力避免让菲欧娜感觉到。
终于，菲欧娜慢慢伸出左手，在纸上指出一家店铺：“这家店就在正对我们的这条街，这条街上卖的都是时令，后面还有两家。其它三个方向有七家店要去，还有两家肉铺在别的地方。我们可以先在这边买菜，然后去那边买肉。速度快一点，我们还有时间去看看衣店。幸好这次要买的菜不是很多，不然就需得租马车才行。”
“那就开始吧。”
希铎对于判断菜品的好坏毫无经验，所以完全交给了菲奥娜，自己充当苦力，提着买来的蔬菜。
目前两个人已经逛过了两条街，希铎手里的袋子里装着一些番茄，茄子，南瓜之类的夏季常见蔬菜。袋子也是巴特昨夜给的，给了两个，一个装蔬菜，一个装肉。其实大部分的店家都有卖这种廉价布袋，只是得额外付钱。街上有很多提着类似袋子的人，这种袋子就像家中必备的生活用品。只不过希铎手里的要大很多，等买齐清单上的所有蔬菜，希铎就得把撑的鼓鼓囊囊的袋子扛在背上。
菲奥娜不时低头看看地图，不时抬头看看四周的店铺。店铺通常都是在街道上露天摆设，架起布棚遮挡阳光。想要找准巴特指定的店有些难度。还好店铺通常不会改变位置，只要找附近起眼的建筑，以此说明店铺的相对位置，基本上就能找到那家店。
希铎一直在菲奥娜身后跟着，一半是手里的东西够重拖慢了速度，一半从后面看着也能防范流窜的小偷。不管是在哪里，从事这种职业的人都会存在。
另外，也算是一种乐趣，菲奥娜四处张望的时候会踮起脚尖，在人来人往中，有时会因为人群太过密集，必须得跳起来让视线越过一颗颗脑袋，才能找到地方。在加上她会不时的低头抬头，就像在草原上觅食的兔子。
菲奥娜像是找到了下一个目标，从人群中朝一家店铺走去，希铎跟上前。
“请问，”菲奥娜低着头，从地图上找这家店的注释。“这里是欧格大叔四季蔬菜店吗？”
虽然店铺不会挂上招牌，但是店家通常会自己吆喝，诸如此类的东西随着熟客传播，给店铺带来新客人和生意。巴特给的地图上，注释的基本都是这类东西。
“没错没错，这位美丽的小姐，这里就是欧格大叔四季蔬菜店，全部是附近难见到的菜品，沙漠地带出品的火焰辣椒，南方国家的啼尼果，还有赤叶，伐那，布尼根……”
菲奥娜听着这一连串不歇空的介绍，感觉有哪里不对劲，抬起头，才发现哪里有什么大叔，根本就是个金发的年轻人在热情洋溢的跟自己介绍菜品。而且那个人在这么灼热的夏季还系着头巾，把耳朵都完全包进去了。
等等等等，这个人，非常面熟。菲奥娜努力想要回忆起什么东西。
“啊，原来是菲欧娜，你想买什么，随意挑，我可以给你算成本价。”
“我想起来了，你是伊泽伽。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
“因为缺钱所以来打工啊。”伊泽伽摇着蒲扇，笑嘻嘻的说。
“你不是，我记得你和翠丝忒找前辈们一起去实习才对了呀？”
翠丝忒就住在菲奥娜隔壁，是个矮个子的女孩儿，因为眼睛十分近视，常常试着用钥匙去开菲奥娜那间房的门。所以两人就这么相识，并成为朋友。
“原本翠丝忒是有来找过我，后来我拒绝了。比起成为吟魂者，整日为了渊兽而奔波，我生命中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成为一个吟游诗人。不管是少年少女的风华雪月，还是战士们的悲怆战歌，亦或者吟魂者们不为人知的牺牲，都将由我编成诗歌传遍大陆。”
“……”
菲奥娜还是头一次听说费罗凡希里有人对成为吟魂者好不在乎，反而对四处流浪的吟游诗人充满热情。
“旁边这位是你的朋友吗？要不要买啼尼果尝尝，很甜的。”
伊泽伽的笑容比夏日的阳光更灿烂，搭配帅气的脸庞，周围有很多女性都偷偷朝这边瞄。
“不用了，”希铎摆摆手，“我是希铎，伊泽伽前辈。”
“希铎，是个不错的名字。还有噢，你不用叫我前辈，叫我伊泽伽就好了。”
说实话，希铎觉得这个金发帅哥的笑容一定比那什么啼尼果甜得多，自己的后背感觉被无数的目光刺痛，说不定是很多路过的女性都在嫌弃他挡住了那堪比甘蜜的笑容。
“伊泽伽，难不成你抛下翠丝忒，让她一个人跟着前辈们去实习吗？”
“不会不会，虽然前辈们很可靠，但我也不会让翠丝忒一个人实习。我有确实的找人代替，是个不错的人哦，实力也还算不错。其实呢，与其是我找的，不如说是那家伙主动来拜托我。毕竟咱们的翠丝忒也是个很可爱的人嘛。哈哈哈，男人为了守护心爱的女性，敢于面对任何挫折，光是想想我就觉得应该大书特书。所以我就答应了，本来我也对那种事没什么兴趣。”
“所以，你就在这里兼职？”
“这样说也没错，其实我是想去贝尔格莱大剧院学习，里面有很多优秀的编剧。虽然他们和吟游诗人不同，但是他们笔下的故事依然动人。只可惜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所以只好先在这里赚钱维持生计。然后趁着空闲时间，去剧院看表演。”
“那家剧院，我听说票价很高的吧？”
“我才不会买票呢，偷偷潜入就好了。为了凄美故事和热血传说，大家都会理解我的。”
“我并不这么觉得。”
“那真是很遗憾。你还未曾理解，这世界的样子投到每个人的眼中是不一样的。在农民的心中，世界是稻穗和晴雨；在领主眼中，这世界是税金和领地；在国王眼中，这世界是国土和臣民；而在吟魂者的眼中，这世界是自己的灵魂和渊兽带来的灾祸。视点的不一样会让农民无心关心国家和政治，让吟魂者不理解我这位吟游诗人为了好故事做出的牺牲，我理解，我都理解。”
“……”
伊泽伽的长篇大论让菲奥娜优化难说，虽然有很多值得辩驳的地方，但是让现实主义者和理想主义在一个论题上达成某种一致不过是痴心妄想。最多是菲奥娜批判伊泽伽的不切实际，伊泽伽反驳菲奥娜没有察觉这世界美的眼光。
所以对争论结果有大致猜测菲奥娜放弃了徒劳无功的争辩，不过希铎倒是对这个话题有些许兴趣。
“那么，在伊泽伽前辈的眼中，这世界是什么？”
伊泽伽踩着凳子搭脚的横杠，手撑着下巴放在膝盖上，笑眯眯的眼睛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希铎。
“这世界是一颗玻璃珠，反射着五彩的光，美丽而脆弱。”
这或许是某种比喻，希铎想，但他不明白这比喻的意思。
“算了，请给我两斤红辣椒。”
菲奥娜觉得继续在这里耽搁时间毫无意义，还是做正事要紧。
“两斤红辣椒，成本价，八十铜。”
伊泽伽说话虽然有些不着边际，但手脚却很麻利。
“你们两位下山就是来买蔬菜的吗？”
“是，巴特先生让我们来买蔬菜，他指定了几家店铺，我们打算一家一家找。”
“既然这样，为了这次的偶遇，我带你们去找吧。大半贝尔格莱的店铺我都知道。”
“如果能这样就太好了，但是你不用照店吗？”
“没事没事，今天的营业额早就完成了，附近几条街的姐姐们都很照顾我的生意，就算你们不来，再过一会我也打算打烊了，今天剧院有新的节目。”
不管怎么说，能有人带着，总比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要好很多，所以希铎和菲奥娜都没有拒绝。
不要闹，让我玩游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