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真的只是个道士
城东河曲九连环,真武大帝镇北关。
城西午门埋怨魂,镇南尽头是城隍。
这些口头禅在清河镇几乎家户喻晓。
随着近几年的开发,清河镇已经逐渐的变成了一个旅游古镇。
看那老城墙,砖瓦房,水井巷,处处都透着一股古色古香的淳朴民风。
而此时的在一处砖墙房的大宅子里,灯火通明,脚步声纷乱,此时此景,此家必定有大事发生。
“咽气了,太奶奶咽气了!”
也不知道是这太奶奶的哪个孙子在鬼哭狼嚎。
估摸着你太奶奶没咽气也得被你给吓的咽气。
“我要是你太奶奶估计会抡圆了一耳光呼死你这不肖子孙。”
突然一阵凉风吹…
风吹裤衩儿凉...
“呸……”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太奶奶您老勿怪!”
张北斗暗碎了一口,有点心虚的看了看周围,拉了拉身上藏青色的道服,稍微整理了下,扔掉了在百般无聊中用黄纸叠起的一只千纸鹤。
便撒着欢的往内屋里跑去。
同时心里默念,小丫头你可千万要多睡会,别又搅黄了生意。
待张北斗赶到内屋时,内屋已经悲怮连连,哭天喊地。
还没等张北斗反应过来,就被一地中海给扯了过去。
“唉……呀!小师傅,你可来了,我娘她好像已经咽气了?你看是不是要准备小敛啦?”
那地中海男人脸上略带悲容,急不可耐。
右手扯着张北斗的手臂,左手在抓耳挠腮。
没办法,事发突然,要不是镇上的管白事的老先生今天去城里看孙子,哪有你这小子的份,哪凉快哪呆着去。
老李看着小他一轮有多的张北斗,满脸的不信任。
…………
“嘶…”
张北斗的手臂被这地中海扯的生疼,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但是顾主就是上帝,这点职业的贞操还是要有滴,便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挣脱开地中海的魔掌,他径直走到了内屋的床前。
看着躺在床上骨瘦如材的老人,已经闭上了那满是皱纹的老眼。
老人眼角下还有几滴未干的泪痕,怕是对这人世间最后的一丝不舍!
看来老人已经走完了这人间浮沉的一生。
自己又不是上帝,便收起悲天伶人的心肠。
他将食指和中指并拢放到老人鼻子中间探了探鼻息,再翻了翻老人的瞳孔。
做完了这些,已经确定了老人离开了人世,去往那极乐世界。
望在那边一切安好!
“老李,可以了,寿衣准备好了嘛?”张北斗转过身去问那地中海。
老李问言立马回道:“好了,已经好了,都在后屋备着呢,我这就去拿。”
说完,便脚底生风快速的离开。
没过一会,人未到声就先到了。
“来了,来了……”
很快,那老李便拿来了老人的寿衣。
张北斗接过老李递过来的寿衣。
再去看着床上已经没有丝毫生命气息的老人,便开始了下一步手头的工作。
做白事的先生都是很讲究,有条有序,不能有丝毫马虎。
所谓小敛指逝者在初死的时候,为死者沐浴更换新衣,让死者面朝西停在堂屋三天,通常也叫守灵,丧属跪在灵前号哭。
首先要做的就是帮老人把身体沐浴干净,然后穿上新衣服,寓意干净的来到人世间,又干净的离开人世。
不过这一步由老人的后人来做,不需要他来费心。
待这些做完后,他便在老人嘴里塞了一枚铜钱,取了三沓黄纸盖住老人的脸庞,又在老人灵前点上一盏长明灯。
下面就是唱经了,然后就等着家属的亲朋好友来吊唁
来不及休息,他迅速坐到灵台后的一把太师椅子上,拿起了自己吃饭的家伙事(黄铜铃铛)。
趁现在还没有家属的亲朋好友过来,张北斗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松了一口气,看来今天小丫头睡的比较死,没有起来捣乱。
往常在做法事的时候,到了小敛,小丫头总是弄出一些乌龙,法事做了一半就被主人家赶了出来,还被骂的狗血淋头。
钱也没有收到半分,日子过的有多么拮据,他每次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幸好今天是有备而来,想着今天自己故意带着小丫头骗上骗下的跑了十来圈。
又成功的将小丫头的给气哭,他忍不住邪恶的笑了起来。
小孩嘛,身体累了又受了点委屈,肯定躲在梦里跪舔着自己幼小的心灵。
嗯!
哥真是个天才!
看来,小时候没少用雀氏纸尿裤……
有钱赚,张北斗顿时感觉神清气爽,干活都有劲了,连唱道经都十分卖力。(注:此道经并不是道教记载的道经,这只是个民间手抄本,勿对号入座)
“奈河千尺浪哟,若免生死轮回路也,昔日有个度母师呀,桃经在前背呀了呀母哟……”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一句稚嫩的女童音突然岔了进来,到是显得天真无邪。
什么情况?
静……
满屋子里的人脸色怪异。
就像一场用磁带播放的老电影。
正播放着,突然被哪个冒失鬼给碰掉了磁带,整个场景就好像静止了一般。
张北斗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小丫头的战斗力。
心中万千曹泥马奔腾而过!
他张了张他那像是被狗粑粑堵住的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其实特别想说……
要知道现在是很庄严肃穆的场合好不好?
你这一嗓子突然岔进来是什么梗?
本来整个内屋的家属哭的神鬼变色的。
突然来了这么一下,顿时鸦雀无声,大眼瞪着小眼看着张北斗。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这一句经典语言堪称杀伤力之大啊。
张北斗一直觉得自己脑洞不够大。
假设一下,只是弱弱的假设。
道士念着往生经超度死者,家属在哭丧,突然冒出一句,不听不听,王八念经,那场面,那画面…………
此时的张北斗已经脑补不出来了。
因为接下来小丫头做的事更让他血脉喷张,满头黑线。
“放炮仗咯!”
“嘻嘻,好好玩!”
接着屋外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炮仗声。
张北斗:“…………”
他想用一句经典的川普骂街就是……
“mmp!”
如果此时有块豆腐的话,张北斗毫不介意的一头撞死得了!
这
太尴尬了!
“苏…小…贝!”
张北斗脸色铁青的冲出外面。
咦!
怎么有个老太太!
好眼熟,怎么好像在哪见过?
屋外老槐树底下有一慈祥的老太太朝着一个扎着羊角辫,长的像瓷娃娃的小女孩递炮仗,但就不说话,一边递,一边在那咧没有牙的嘴在微笑。
小女孩正是苏小贝。
那老太太又是谁?
等等
有点怪异!
衣服
对,就是衣服,那老太太穿着大绿色的寿服,正是里面之前太奶奶身上换上的那套。
张北斗一下惊醒了过来,迅速的将苏小贝拉到了身后,警惕的看着眼前的老太太。
她究竟想干什么?
为什么会跟小贝在一起?
这时张北斗已经不纠结小丫头恶搞破坏他道场的事,眼里只剩下这个老太太。
他是城隍庙里的老道士捡来的孩子,听老道说,小贝也是在捡到他一个月后捡到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遇见就是缘分,老道士心肠软,膝下也无儿女,于是就养下了他和苏小贝。
他自小就有阴阳眼,经常跟脏东西一起玩耍。
老道士知道他有阴阳眼后,便禁止他与那些鬼朋友玩耍,说什么,阳人和阴人接触太多后,阳人的阳气就会越来越少,到时候跳出了五行之外,不人不鬼的。
从那时候起,老道士便开始教他道法和卦法。
老道士嘴里常念叨着一句话,学道之人,五弊三缺,切记,天机不可泄露。
自从老道士过世后,这些年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是小贝。
小贝从小就体质弱,他不想小贝受到一丁点伤害。
小贝就是他的天,就是他唯一精神的依靠。
如果有人企图想要伤害小贝,那他一定会拼了命的去保护她。
“鬼东西,你想做什么?”
可能怕小贝受到伤害,他出口有点粗鲁
张北斗将小贝死死的护在身后,就像一只老母鸡“噗呲”着翅膀护住嫩鸡崽一样,警惕的看着槐树下的老太太。
因为他不清楚这老太太下一步的企图。
那槐树底下的老太太一直站在那里,看着张北斗身后的砖墙房子里,神情有时悲伤,有时恍惚,总尔言之就是脑袋有点不正常。
老太太一直不说话,过了许久……
“唉……”
老太太重重的拖着长音叹了一口气。
接着就在张北斗面前,槐树底下老太太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化,直到看不见为止。
槐树还是那颗槐树,只是槐树底下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老槐树上面几只老乌鸦好像在无病呻吟,像极了一个病危的老人在咳嗽。
见老太太已经消失,张北斗这才松了口气,虽然他不明白老人为何临走之前还要发出重重的叹息,但也没有多想,因为他在担心小贝有什么异样。
他急忙将身后的苏小贝拉到身前,黑着脸细心的检查着她有没有受到伤害。
还好,那老太太没有对苏小贝做什么,这也让张北斗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暗恼自己没有保护好小贝。
看着小贝委屈的嘟着小嘴,好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会说话的大眼睛在扑哧噗呲的闪着,甚是可爱。
张北斗虽然比苏小贝大不了几岁,但心智算比较成熟,正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他好笑的刮了刮小贝小巧的鼻子,极奇宠爱的摸着苏小贝的脑袋瓜子。
小丫头可能觉得他气消了,调皮的吐了下舌头,大眼睛里狡黠的一闪,小嘴嘟囔着:“小斗子,本宫饿了。”
说完装腔作势用小手捧腹,作出饥饿的姿势,甚是滑稽。
张北斗有点好笑,这小丫头鬼精鬼精的。
这不!
一会就知道他不在生气了,说话还学上了宫廷剧里的皇妃。
他只好作罢,不知道小丫头最近迷上了哪部宫廷剧,刚好他也是玩心大起,顺着小丫头这个戏精演下去:“娘娘,臣身上无官银鸟啊!”
“皇上,臣妾不依啊!”小丫头在不依不饶的发挥牛皮糖精神。
就在这时,那地中海老李铁青着脸从屋内走了出来。
张北斗能感受的到,此时的老李正在怒火攻心。
老李很生气!
后果很严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