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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桑志

父亲又到水源厂检查工作了,最近一段时间,城市的三个海水淡化厂的入水口老是不畅,海藻、泥污、鱼尸甚至鱼群大量聚集,令取水管道堵塞,当局采取了很多措施,但收效不大,整个城市用水形势特别紧张,父亲是当局这方面的首席专家,重担压身,忙得不可开交,重华这次本来也要跟着他身边的,但是父亲说随行有好几人,又好多次了,不必担心,这二天祖母身体不好,老是咳嗽,还是在家帮着照看。

吃过晚饭,母亲搀着祖母出来散步,天气闷热,从大海边传来的味道很难闻,她们在院子里走了一阵,便回屋了。重华见没什么事,便回房间和聂峰、传祥联系,聂峰说已在喀城,并且找到了在那里公办的舅舅,几天就回,他说那边的天气反倒没有港城热,让重华放心,又问起金总何时回新基地?重华告诉他:“这边的水源供应问题很棘手,他是当局这方面的总工,总得把事情查清解决了才得脱身,新基地那边一直在催,但没办法,只能等。”“那好,我就放心旅游,辛苦你们二个了!”聂峰在那头爽朗道,“这家伙哪里管事!整天独个猫着研究他的太空世界呢!行了,我现在就和他联系,有事通知你。”重华按下随身宝,结束了和他的通话,又点通了传祥,“有事吗?”传祥在那头平淡地问,“没事就不能找你,研究有什么结果了?”“个人爱好,反正闲着也没事,准备出发了?”“没有,我爸又去检查工作了,你这二天住我家来吧,住招待所也不方便。”“不了,你家里人多,我一个人住反而自由,有事再通知我吧。”重华看到他头转来转去的心不在焉样,知道他牵挂显示屏,只好按断通话。

“重华,过来吃水果。”妈妈在客厅里喊,他回到客厅坐下,奶奶已经睡了。“水量还是很小,看来你爸那边没忙好。”妈妈把盛着几片瓜的屉子递给他。“嗯,爸不是说这个水厂二年前才建好的,技术设施也最先进,怎么这么快就有问题了?”“是啊,这大海也不让人省心呢,你爸说已经把保护网外扩了,还有专门船只在现场监测,也不管用。”“今天和爸通话了吗?”“还没有,过会儿我来打。”“那妈,我到海边溜溜,你和爸说一声。”“去吧,早点回来。”妈妈知道他要到海边广场上练一会功,就放心同意了。奶奶听到了,在里面大声提醒:“重华,不要到曲池那边去!”“知道了,奶奶,你早点休息。”

广场很大,得半小时才绕得下来,它的南边有一条小河,小河和它之间有一片池塘地,就是奶奶叮嘱他不要走近的“曲池”,曲池是有些不可理解,因为此处离海边这么近,旁边又有条小河,却因有水从地下涌出,冲成一个池塘。奶奶说它很危险,她小时候就听说过常有人掉进去后就再也不见踪迹,又常常有人从其中出来,时间久了,人们便称它为换身池:人掉进去以后都变成了鱼,海里的鱼出来能变成人。池塘很早的时候就有了,人们之前它填了,但是不久,在旁边又会冲出一个新的,再填上,还会有,如此不知多少次,重重叠叠也不知曾有多少个,扭扭曲曲的,所以把现在的池塘和以前填掉的地方统称曲池。人们因为害怕,就把它围拦起来,它又着实荒芜,渐渐被人们遗忘,还没有它边上的那个小土丘和土丘旁的一棵大柏树醒目。重华也不相信这些传说,奶奶每次叮嘱他的时候,他嘴上答应,心中却暗笑:哪有这许多神秘的事情!广场南、西、北方向都有通道台阶,往东则是一片桃林,桃林中间有一条小道,沿小道走十分钟,便可到宽阔松软的海滩。重华记得小时候广场宽敞整洁,每天来此健身、散步、休憩的人不可胜数,但是现在很少见到人,因为人少,年久失修,场地坑坑洼洼,大片大片的野草完全遮盖了混凝土地面,地下广场更是被黑水绿苔淹没,不能进入,稍稍让人顺眼的是边上绿化区已长成的大树,棵棵粗大旺盛,和不远处灰暗的高楼大厦比起来,更显得后者的孤独和破旧。

广场上空荡荡的,四角高大柱子上的灯源早就坏了,在昏暗空旷的空间,重华感到了孤独,难以提起兴致。身后隐隐传来海浪拍岸声,他转过身来,面向大海方向,有意识的朝父亲去检查的水厂方向望去,那里是第三水厂,离城区最近,水源口设在离海边有一段距离的小岛边,本来那里的海水又深又干净,谁知道现在却有这么多的麻烦!父亲现在还在和助手们检查分析吗?依他的工作习惯,现在肯定没有休息,重华内心深处又油然涌起对父亲的敬爱:这么大的城市,这么多人所需要的用水都系于他一身,一个有知识本领又有责任心的人,何其让人敬佩啊!他想起许教官让他们回港城尽快接父亲到新基地时敬重的面孔:“你们去港城的任务既是保护金总,同时那边事一了,马上护送他到西新城,上面对新基地几处水源能否饮用有疑问,需要他去决定。”许教官并不知道金总就是他父亲,对上面点名让他带二名队员执行这项任务时稍感诧异,但马上安排他带同在21组的队友聂峰、传祥前来港城执行。

重华平静心情,开始练功,他刚上大学时便被政府选中代号为“春风”的特训队员,到秦岭深处一个基地边读书边学习各种特殊生存技能及大事应变素质能力,所有队员学习的知识都非常广深,体能锻炼量尤其大,每人至少有二项绝活,他最拿手的是“微动爬行”和“憋气术”,“憋气术”随时随地可练,“微动爬行”在这种广场平地练习最好不过,他在打了二套拳、练了一陈重劲后才以此作为调整结束,只见他躺下去,四肢并无明显动作,身体却快速向任意方向窜去。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妈妈告诉他:“你爸说第三水厂水厂可能不能用了,因为太多海底杂物在取水口堆积,各种鱼类拚命往保护网边挤,清也清不掉,赶也赶不走,水取不上来,他还要去二个水厂看看。”重华急道:“这也太离奇了吧!那么大的海,那么大的风浪,就是一条大船想在一处保持都不能,海草鱼虾怎么会聚而不散?”“你爸也是这样说的,心中郁闷呢。”重华着急起来,迟疑道:“妈,我想到爸爸身边去看看。”“去吧,奶奶没事,还有你姑妈和尤佳帮我照顾呢。”妈妈注视着他,目光中充满鼓励。

重华马上联系聂峰和传祥,说淡化水厂水源口问题很复杂,金总在大海里连续工作,很辛苦,需要启动“神行机车”前往照顾,等聂峰和传祥传过来密码,他即刻和基地备过案,然后输入三个人的密码,启动“神行机车”,提醒了第三水厂的位置信息。因为心中着急,他直接将机车调整为飞行模式,机车原地一旋转,弹出飞行桨,窜向天空,越过城区到达供水大道后,便又切换成驾驶模式,机车风驰电掣,总供才用了二十来分种,便到达第三水厂。

厂区不大,空架在海面上,安静得出奇。重华在进入办公区前先打探了一下周围,倒不是其它原因,因为听说吸水管在大海里竟然吸不进水,这很难让人理解,但等他略一观察,心中大为吃惊:整个厂区周围,全都是绿油油的海藻,夹杂着灰色红色白色黑色的是各类鱼贝的尸体,就像被无形的网圈住,又像它们自己有手有脚死死的抱在一起,任海浪冲扑,毫不松散,在无边无垠的大海中显得极是诡异,他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赶紧在门口找到了请求入内的按钮。水厂的费飞厂长并不陌生,是父亲的学生,比他大不了几岁,精明实干,见到他马上认了出来,赶紧把他迎进了办公室,递上一杯水道 :“找金总,打个电话就行了,还要跑过来?再说他到一厂那边去了。”“什么时候去的?”重华有些失望,后悔事先没打电话。“昨天夜里,这边不行了,急着去看看那二家。”重华听到他的口气中明显的落寞,再看看他倦怠与焦急的脸色,与印象中的意气风发判若二人,不禁大为同情,安慰他道:“想不通啊!怎么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会不会是天气的原因?”“绝对不会,太奇怪了!”“都采取了哪些解决措施?”“不行。”费用力挥了挥手,大声道,他这段时间又忙又紧张,金总走了之后,突然变得六神无主、无所事事,重华这一来,也不管他懂不懂行,正好有了一吐为快的机会:“什么措施都不行,打捞、高压驱散、机器人清除,全不管用,有二个机器人都被卷入海底。”“这么厉害?”重华好奇心大起:“我可以参观一下?”费爽快的说:“可以,你不急着找金总了?”“看一下又用不着多长时间。”二人边说边上了工作车,在厂区内转了一圈,费知道他想看什么,带他进入取水管的监察深井。深井孔呈正方形,边长足有二米,由透明高强材料制成,紧贴取水管,以便观察和检修。电梯里的灯光柔和,非常安静,随着它缓缓下行,外面越来越暗,很快变成黑糊糊的一片,只在四个角上有微弱的绿光如星星一样忽隐忽现,重华不知不觉产生了惧意,偷偷看了看费,他平静的看着井外,毫无表情,“这么黑?”他找话道:“根本看不到取水管了。”“就是这样,这里已经是海藻的堆场。”“外面还有隔离网、防护栏,都这样!如果没有这二道屏障,会是什么结果?”“不知道!”费耸了耸肩。“没有其它办法了?”重华觉得就这样认输太简单,不甘心的问,费瞄了他一眼,摇摇头:“防护网加密了好几次、组织船只外围打捞、都不行,金总向政府请求了一批机器人,功率很大的那种,轮流排除,后来在那里,还有那里。”费用手点了二个方向:“二个机器人竟然被缠住动弹不得,沉入海底,踪迹皆无。”他又好像联想到什么,脸上闪过一抹恐惧之色,没有征得重华的同意,点了电梯的上行按钮。期间二个人都不再说话,各有所思,重华在想,是否冒险让神行机车下去试试,但是想到组织的严戒,便打消了主意。刚好电梯着地,他目光自然而然投向自己的爱车,回过头来,看到费也正在打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恐怕是个超级机器人了。”费猜测道,重华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再坐一会儿吧。”费殷切的望着重华,正好重华也有一个想法要告诉费,就又随他走进办公室。一个助理跟进来告诉他们:金总打电话过来,让重华不要去找他,他看过二号水厂就得到当局开会。“这下不急了,坐。”费边召呼边问:“这次回来多久?”“时间不长。”“还去哪儿?”“还不知道。”重华从费焦虑的眼神中看出他在试探什么,安慰他道:“费厂长,你也不要着急,吃水是大问题,当局肯定会研究解决的。”“你真的这么想?”“这想法不恰当吗?”“你们不会搬迁?”“搬迁?”重华感到他问得怪怪的,再看看费有些讥讽的眼神,便觉得恼怒,正想找理由反击,费收回眼光,冲他微笑一下:“你不要紧张,用水出了大问题,不光水!几个月了,很多人早就悄悄的另找落脚地了。”“哦?是这样。”重华松了一口气,表示对此事很陌生。“看来你真的不知道。”费站起身来,面朝大海凝视了一下:“就不知道金总知道不知道?”“知道什么?”重华有些敌对地问。“不光我这里,还有一厂二厂,这种异象令人费解,我的一个同学在海洋局,前段时间给我透露一个科研机密:在我国大陆架的前方,大海深处,一个巨大的大陆正在隆起。”“是吗?这和水厂有关系吗?”这回重华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份讥诮,他觉得费在故弄玄虚,他不想再听下去,看着费的眼睛说:“我倒有一个主意。”费也看着他,却不应。“不是有三个水厂吗?索性关掉一个,或者二个,轮流开,看看这大海究竟有没有灵性!”费怔了怔,眼睛一亮:“说不定真管用,真是旁观者清!”他握住重华的手臂,送他出厂区:“我还是得提醒你,照顾好金总。”“放心”费目送重华离去,赶紧回到办公室,拨通金总的电话。

重华回去后,第二天就去找传祥,他的心情很复杂,费所说的海底地质情况和大海异象似乎牵强,但是水厂周围海洋生物堵塞取水管的情形也是他亲眼所见,他无法明白就是一艘航空母舰也不能在海洋某一处固定不动,如此微弱的海洋生物和杂质等居然没有被冲散!是什么力量让它们这样?又为了什么?

传祥所住的招待所距离重华的家并不远,重华一到他的房间,见里面一团糟,衣服、食盒、手纸等胡乱扔放,便埋怨道:“这里太冷清了,几乎见不到人,我让你住到我家里去的,好歹有人帮着收拾,一看你脸色,像一个月没睡觉似的。”“住哪儿不一样!有情况了?”“我爸去开会了,估计一时半时还走不了,我今天来找你,是要告诉你我发现了一个异常现象。”重华把父亲这段时间的工作去向大致说了,然后开始介绍他昨天去三号水厂的经历,他把水厂取水口所见到的情况作了描述,中间费的所言所想也进行了转述,在说到海底有陆地成长时,他完全模仿费的神情口气,说完嘴角又露出一些讥笑。“这样啊?我还发现一个不明飞行物正飞向地球呢!”传祥也有板有眼道,重华哈哈大笑道:“对、对,反正谁也不会让你拿出证据来。”“我说的是真的!”传祥等重华笑完,提醒他道。“什么真的?”重华没反应过来。“过来看。”传祥点开墙幕电视,连接上他的随身宝,屏幕上马上充满了一张张天空截图,二个人头凑在一起观看,传祥慢慢的一页页往下拉,每一页都差不多,拉了约十来分钟,怕有上百页吧,还没有结束。图像内容只有二种,又都没有什么变化,重华一开始还耐下心来往下看,到后来头昏眼花,他实在忍不住,抬起身来问:“这些都是什么?”一边夸张的搓搓眼睛,传祥停下来笑道:“看累了吧,早着呢!你看一会儿就累了,但我这几个月一有空就联网几大天文台观察、截图、对比、整理,剩下的不过是几十分之一罢了。”重华沉默,他知道传祥爱好天文,但这些图片毫无出彩之处,他不认为传祥会仅仅为了让他看这些枯燥的图片。果然,传祥站起身来,一脸郑重的说:“重华,让我来告诉你我所观察到的:大概今年初春,我注意到东南天空中有一小块红云,有砖头那么大,也如红色砖头那样的颜色,一直在那个固定的位置,它慢慢地变大,像脸盆,像雨伞,现在已经有桌子大小了。”聂峰边说边走到窗口,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天空,兴奋道:“有了!你来看。”他指着东南方向大概六七十度的天空道:“看到了吧?那里,一块红色的云!”重华在传祥的指引下,很快找到了目标,虽然是白天,因为天气一如既往的沉闷,阳光暗淡,才能看清它的颜色和形状。传祥继续道:“我那时便起了好奇之心,先用望远镜观察,后来又借助国家天文台寻找它的根源。”“找到了吗?”“嘿嘿,宇宙那么深邃广阔,甚至超越了人类的想像,要想在它里面找一个星体,不比在沙漠里面找一粒石子、在大海洋里找一枚贝壳容易。”“嗯,你怎么不和当局有关部门联系,向他们求助?他们的力量既专一又强大”“我一开始也很激动,向当局天文网站上传过图片和观察纪录,他们简单的回复一下就没有消息了,我后来又反映过几次,他们却警告我不要再发布此类信息。一个月前,我们被通知到这里执行任务时,我又和他们及当局安全部门反映,信息随即被删除,我甚至被限制登陆天文互联网。”“是吗?那你现在是怎么观察的?”重华疑问道,传祥没有回答,忽然拉过他的手,在他的随身宝上点拨二下,这才笑道:“我们的随身宝,还有小飞龙、神行机车,不都有监控装置?但是我可以轻易让它们关闭,同样,他们也限制不了我进入天文互联网。”重华知道他是这方面的奇才,相信他所说不虚,却关心道:“但是你毕竟一无所得,人又累成这样,也许红云就是一普通天象。”传祥摇头道:“不是的,我后来另辟蹊径,想到红云不过是表象,当是由它后面实在的天体通过射波作用形成,便和一家商业气象信息公司订购了红云的空间位置和形状图,就是刚才在显示屏上看到的第二类的对比图。”“啊,我知道了!”重华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样子,大脑中灵光一闪,抢着道:“你是要找到射波在红云上的作用点,再找到射波,就可以沿着它找到那个实在的星体了!”“大致就是这个意思。”“有结果了吗?”“到目前也没有什么突破,但是我相信肯定有相应实在星体的存在,因为红云一天比一天大,一天比一天明显,说明它一天比一天靠近地球,我无法知道它离地球还有多远,运行的速度有多么快,但是也许等到我们发现它时,就是地球大灾难发生之时,可是当局却不相信也不重视!”重华讥笑道:“是你太敏感了,当局现在已为市民最基本的生活问题焦头烂额,哪有心思去管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再说如果这颗星体是为高等生命控制,他们为什么无缘无故地要来破坏地球?如果不是,地球已经生存了几十亿年,何曾有过这种毁灭性的自然碰撞?”传祥争辩道:“但是这种天象切切实实地存在,人类发展到今天,已经到了顶端,所谓物极必反,说不定它就是大灾难的征兆,不可漠视。”重华见他固执,心中不快,因见他不修边幅,特别是脸孔又黄又瘦时,耐下心劝他:“你还是不要太沉迷,不要忘了我们的身份和任务。”传祥不以为然道:“知道,这不也闲着吗,我时刻准备出发。”重华摇摇头,让传祥恢复了自己腕上的随身宝功能,拍着他的肩膀道:“那你注意休息。”然后和他告别。在回来的路上,他一直摇头苦笑,认为传祥和费一样,都是杞人忧天。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有一日,他去海滨广场晨练,去得晚了,又多练了一会,已近正午,天气不算热,凉风习习,可能是台风的缘故,兰底的天空下,一片片薄薄的碎云恬静安祥,他的心情非常畅美,一时竟不想回家,随意地在广场上徜徉几圈,然后找了个合适的草丛躺下来。他一觉醒来,已是晌午过后,感觉光线忽然变暗了,张开眼看天空时,左后方不知什么时候聚集起一大块黑沉沉的乌云,晃亮的边上,有一架飞机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很远很小。他毫不在意,又合眼安静片刻,再睁开眼时,不禁双手撑地坐起:原来他刚才看到的飞行物已飞得很近,却不是飞机,它的形状像一只巨大的豆荚,后面三分之一大是黑色,像是舱洞,其余的都是白亮色,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飞碟?飞行物飞行时无声无息,转眼已飞至他的头顶,像一片巨大的云朵罩着他,就在他一愣神间,它突然往下一沉,气流向上急遽收缩,寒风裹体,重华身体一缩,全身血液如要迸出,他情急之下,使出微动爬行术,也是快极,贴着地堪堪躲开。那飞行物只这一停留,又迅即抬升,也就他一愣神的光景,然后仍旧向前飞去,飞过一段距离后,忽然横过身,加速飞行,转眼不见。重华神思俱失,良久才如梦方醒,“果然有飞碟,果然有地外文明。”他的心头产生了一丝恐惧,环顾四周,空无一人,四周一片寂静,而就在这寂静中,似乎有极大的事件正在酝酿。

他回到家时,被母亲唠叨了几句:“出去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回来,奶奶都念叨几遍了。”奶奶的咳嗽仍不见好,半天不见他,准得惦记,他此刻心思沉重,仍努力朝母亲笑了笑,去了奶奶的房间,欢声道:“奶奶,我回来啦!”奶奶根本没什么事,见到他心就安下来,他说要陪她吃饭,她马上嚷起来:“我已经吃过了,你快去吃吧,别饿坏了身体。”“看奶奶多疼你!只顾着玩了。”妈妈坐在他对面怜爱地看着他吃饭,问了几句,告诉他:“你爸打电话回来了,还得再过几天才回家。”他点点头,没有多问。

此后重华一有空也会仰面观看,那个固定的方向,天空中那块红云的变化,它的存在很执着,总是在同一个方向,就是被乌云遮住了,但乌云走了以后,它就出现;它的变化很慢,因此才没有引起更多的人的注意。

他开始收集天文和海洋方面的资料,因为没多少基础,各种内容信息又如同天空大海,几天下来,便头昏脑胀,劲头下去许多。虽然如此,他仍然一有机会就东南方向天空观看红云,每天借去滨海广场练功时倾听大海方向的声息,慢慢地,他也熟悉了那块红云,红云还很小,在大片的云絮中毫不起眼,在阳光刺眼的时候,或者云层特别重了,便不能看到,但因为他坚持有意识的观看,只要它一出现,他一眼就能找到。

一个多星期后,父亲才回来,脸色憔悴,神情郁郁。无论在重华心中,还是从奶奶、妈妈口中所得,父亲是个和善认真的人,他地位很高,心境也高,这二年水厂问题不断,他经常开会、加班、检查,但从无怨言,他身材高大,精力旺盛(重华发现自己长得像母亲,中上身材,文静静的。),所言所行爽朗豪迈,加之奶奶和母亲的关爱,深得全家人的敬重。重华心中有事,自然注意到了父亲少有的思想失神,他的工作并未放松,是抽空回来看看奶奶,奶奶的年纪大了,这次咳嗽的时间很长,让他很是关心。奶奶不喜吃药,所以姑姑又和父亲抱怨:“要是肯吃药,早就好了。”父亲听了只是点了点头,倒了杯水,递给奶奶:“这二天天气好,我推你到海边散散心。”奶奶也看出他有心事,连忙推托:“你忙你的去吧,我身边有重华和尤佳就行,再说这二天空气味道不好,等天凉下来再去吧。”

一家人难得在一起吃饭,奶奶的心情很好,居然把一小碗饭吃了下去,大家都很少说话,注意力全在父亲身上,父亲简单地说了这些天的工作内容,说到这次回来,终于有些兴奋道:“我这个假是小费放的,他肯动脑筋,提出的方案简单,竟有效果!”一家人见他如此,都跟着高兴,奶奶也开玩笑的说:“那不是把大海给骗了!”姑姑说:“你这个总工这次让学生比下去了。”一家人哈哈大笑,末了父亲看看母亲:“这几天收拾一下,等忙过了这陈子,我们一家到西新城去度假。”“好啊!太好了!”尤佳高兴的大声道,姑姑敲了他一下:“先等舅舅忙好了再说。”

第二天,重华去海滨广场,父亲早已在等他,说也去散散步活动活动,路上聊起重华那天去第三水厂找他的情况,说起取水口的现状,父亲问他:“你怎么看这件事情?”“污染太重了,也许是我们的取水口选址不好。”“选哪儿都一样,这是最近半年才发生的事情,我问的是小费提出解决方案这事。”重华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的把事情简单说了,又对父亲说:“爸,你还是不要和费厂长计较。”父亲道:“哪里!水厂能够生产,我也很高兴呢!而且他那天在电话里也说起和你探讨过,不过这个法子还得观察。”“嗯,我当时就想,难道这大海也有思维?”父亲停下来看着他:“如果现在的方案有效,也许就是。我心里其实也觉得不可思议!重华,以后生活中有想不通的事情,你都要从感情上来理解。”重华看看父亲,一时无语,父亲是意志强大的人,但现在他看到了和听到了父亲的累和无奈,也许父亲还了解其它方面的情况,他想起那次费和他的对话:“海洋比陆地大了三倍,有些特殊现象也可以理解。”自己当时情绪很有些不耐烦甚至蔑视,费却诚恳的和自己道:“你可以不在意,但一定要敬畏海洋!我在这里工作多年,最近常有种恐惧,有时候半夜里呼啸的风声、辟辟啪啪的海浪声中竟夹杂着明显的“嘘唏”的喘息声;漆黑的海面上常常窜出几枝火焰来;就说水厂周围这些海洋生物,仿佛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又像有预谋,聚拢在一处不为海浪冲散,仔细想想,真让我毛骨悚然!”费说着说着,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好像在表白:“我说的是真的!”现在回想费的眼神,真诚而有沉淀,很像父亲的气质。父亲在他的内心里是高大完美的,永远都是!他正想把从费和传祥处听到的神秘话以及自己看到的神秘现象告诉父亲,却已不知不觉的到了广场,父亲鼓励他去练功,并在一旁观看、激励。

尤佳跑过来,说有人来找父亲有急事,他们只好连忙回去,当局派来的车子已停在家门口,又是来接父亲去开会的!父亲也是被奶奶赶走的:“你安心去吧,家里好着呢!”

重华没有来得及把最近掌握的奇怪情况告诉父亲,有些闷闷不乐,再去广场练功时便心情浮躁,比划了二下就没了兴致,虽然强迫着自己完成,但毫无精神。天空中的红云已经很明显了,他的心怦怦直跳,他觉得自己比费、聂峰和传祥落后,他们都有各自的兴趣、各自的秘密、各自的思想,而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现在自己从不屑到好奇到关心到担忧,已深深的陷了进去。接下来的大半天他不是在发愣,就是在广场上游走,或者干脆躺在草丛中昏睡,回来已是很晚。吃过晚饭,他和传祥联系,想要和他一起探讨红云的变化,“我可能已经找到他了,等我的消息。”传祥说话时声音不稳,终端显示屏上他的神色有些烦躁,回头又给他发了条私信解释:原来他又被限制共享太空互联网观察,他正设法找新的办法,想到他在那头猴急的样子,重华只能苦笑。没去成传祥那里,他心中也烦躁起来,和妈妈、奶奶说了几句就早早回房休息。

大概白天在广场睡过了,他毫无睡意,思绪纷纷,头脑中尽是不明飞行物飞行时的形状。他有些懊恼,飞碟当时那么近,怎么没看清机舱内的情况,自己也没有反应到录像或拍照,飞行器飞得不疾不缓,突然下挫抬升,又突然原地打横,似有什么目标,难道是自己?他想到科幻杂志中外星人绑架人类的情节,在黑夜中不免吓出一身汗。

他朦朦胧胧地睡去,醒来时听到外面的沙沙声,“下雨了?”他看看随身宝,凌晨三点多一点,这时他依然昏昏沉沉,先是飞碟,再是水厂,再是传祥的观星记录,搅在一起,他努力不去想,但是它们更加搅得厉害,迷迷糊糊中,他忽然神智一清,因为一瞬那间,他好像听到了沙沙的雨声中夹杂着“呼嘘”声,他一下地坐起,侧听窗外,“呼嘘”声更加清晰,像一头老牛呼吸一般,他迅速穿上衣服,悄悄出门,向海边走去。此时万物大地如暂停了生命,除了沙沙的雨声,了无声息,他只戴口罩,冒雨而行,走得很慢,边走边听,怕脚步重了会掩盖那声音,但是离海边越近,越注意听,反而听不到那种奇怪的声音了。这条路他不知走过多少遍,闭着眼也能轻松来回,所以有一段路他真的闭着眼蹑步而行,但是就是听不到“呼嘘”声,再走就是海浪奔向地面的啪啪声,站在松软的沙滩上,大海和黑夜融为一体,安静漆黑。他感到一种被无边黑夜包围中的柔弱与渺小,朝水厂的方位望去,什么也看不见,费现在在干什么呢?他的眼前又出现了费那双漆黑而有带点水汪的眼睛,它是忧郁的,懂大海的,他刚才听到了大海另类的声音了吗?他想天亮后打电话问一下,也借机安慰他一下。“呼嘘”声又传来,他这才发现,声音传来的方位不是在大海里,而在身后,他转过身来,屏息前往,这时天已快亮了。他凭着感觉,直走到曲池边上站定,打算等到天亮后再仔细仔细寻觅。天色微亮时,“呼嘘”声又响起,并且清晰很多,他抬眼注视,一个黑影出现在土丘上,依稀竟是一个人形水类,声音由它发出,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它,黑影此时已爬上丘顶,正在调息,猛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竟然站了个人,吃了一惊,身体往下一伏,忽然纵起一跃,停在大柏树的分叉上,那分枝被施重后向上一弹,“啪通”一声,黑影掉到曲池中。这几个环节太快,又一气呵成,重华呆立当场,半晌回过神来:黑影身材笨拙,动作手舞足蹈,颇为滑稽可笑,但流畅自然。他设法跨过小河,也爬上土丘,细细观察,土丘、柏树、曲池,就这么一片小地方,和周围环境极不相入,仿佛有一位神仙从另一个地方搬过来一样。他正在沉吟,看到脚边一个奇怪的东西,走过去一看,像一个扁椭圆葫芦,黑色,触手生凉,握手特别饱满,这会不会是那黑影掉下来的呢? 他猜想那黑影大概因为要找到曲池的入口,围着曲池很久都不得入内,直至累得气喘吁吁,最后才想出借力大柏树跳进其中,却又因为看到有人来了,才慌张掉落的。

他这时感到肚子很饿,才注意到天已放亮,他在雨中淋到现在,想到回去被母亲看见,肯定要被责怪死,便赶紧回家。回到家时,妈妈和姑妈正在客厅里坐立不安,听见动静,二个连忙抢到门口,看到他全身湿透、一脸疲惫时,又心疼得要命,也顾不上责骂,姑妈连忙倒水、拿毛巾、找药,妈妈把他拉进洗手间,边帮他解钮扣边低吼:“深更半夜你去哪儿啦?”重华指指奶奶的房间,按了按妈妈的肩膀,“妈,我睡不着,出去练练身子。”“那你倒是说一下,还是姑妈发现,把我叫醒,急死我们了!”重华此刻又饿又困,又有一肚子心思,洗了身子,姑妈端上早饭,看他吃了,赶紧催他进房睡觉。

重华感冒了,他的体质极佳,但是淋了小半夜的雨,加上心神俱疲,居然病得不轻,妈妈和姑妈虽然心疼,也不好多讲,怕奶奶责备。奶奶比谁都着急,一天要问几次,还不停自责:“是不是让我给传染的?”妈妈姑妈又反过来安慰她,但是奶奶对重华和� �己不肯吃药的一样脾气很是赞许。

天气连续阴雨,风很大,在夜里,依稀能听到海浪的声音,但却再听不到“呼嘘”声,自然也不能看到红云,也不知传祥有没有想到接通天文台的传输能够看到它的办法?他和传祥聂峰好多天没说话了,他打开随身宝联系过二人,但都没有联系上,他们也一直没有回复。他心中有些不安,自己生病了,有家人照看,他们都是孤身一人,若有麻烦?不会的,他安慰自己,如果他们真的有麻烦了,会告诉自己的,他们是好朋友,还是一个小组的成员,他是组长。

中间父亲回来过一次,在半夜里,他迷迷糊糊是听到他和妈妈二个人在自己床边对话:“你快点安排好,我下次回来就要走。”“真的会有灾难?”“很有可能,不管怎么说,这个城市很快会被抛弃的。”二个人口气都很紧张,又各说了些安慰对方的话。来日早上一问,母亲果然说父亲顺道回来看看奶奶和他,又赶着去处理城市供水环节的事了。

他没有多问,但头脑中一团乱麻,他不是当局核心成员,但屡逢怪事奇闻,隐隐知道乱世到了。正在胡思乱想,尤佳来到他的床前问:“重华哥哥,这是什么东西?”他一看她手中拿着的正是自己感冒前一天晚上捡回的那个扁椭圆葫芦,回来后就扔在一边,可能被姑妈收着不知扔哪儿了,被表妹发现,便故着随意道:“噢,是软体黑葫芦,组织上配备的野外生存用品。”尤佳近过头来,在他耳边神秘道:“可是个宝贝呢!我给奶奶看了,奶奶拿着闻了几下,就不咳嗽了。”看他不相信的样子,她递过软体黑葫芦:“要不你也试试。”他接过来,当着表妹的面,嗅了嗅葫芦口,一股清凉之气挟着浓烈的甜腥味直冲大脑,全身犹如被冰泉过滤了一下,顿时舒泰开来。他一下子坐起来,又闭目深嗅几下,把这股清气在体中转了一遍,问尤佳:“奶奶真不咳嗽了?”“不咳了,精神好着呢!”“走,看奶奶去。”他收起软体黑葫芦对她说。

他不知道在他生病期间,外面发生了很大变化:红云越来越大,越变越快,已有屋子大小;紧张的消息一下子传了开来:一个不明天体正冲地球撞来、大海里有生物正在围堵城市的淡化水厂的取水口…。整个城市开始慌乱,很多人开始往内地找一个安全的避难所。他着急起来,他必须马上和聂峰传祥商量,再向组织汇报。聂峰怎么还不回来?传祥和他虽然近在咫尺,这些天却音信全无,难道他出事了!

传祥真的出事了,他早就犯上了严重的焦虑症,长时间的上网搜索观察太空星象,加上一人独处的生活习惯,让他的视力、精力和身体严重下降,但是这些都不能让他对那个隐藏在太空中的星体的探索热情有所稍减。他心无旁骛,把半年来自己判断出天体所在方向的太空截图反复分析对比,终于找到了一个行星体的几个运行点,发现它原来不是连续运行,而是脉冲跳跃一样,从一个天文位置一下子就到了另一个天文位置,每一次距离地球都越来越近。他只看到过它一次运行,如香头一样闪烁几下就不见了。他又紧张又兴奋,不明天体距离地球虽然还远,但是以它这种奇特的运动方式,不消几次可能说到就到,可是简单的观察让他根本不能知道它的具体特性,他下了决心,在联机屏幕前严防死守,如果再发现它,他必须最快地把它拉近,看清它。他越来越亢奋,越来越焦躁,心神不定,饮食不思,整个人与初来这个城市执行任务时已是天壤之别,他几已不能再承受这种渴望的折磨。他和聂峰联系不上,便在随身宝上给重华留言:我将最大拉近它的观察距离。他知道这样做会冒巨大的风险,强大的脉冲能量可能会让自己人机俱亡!但是如果再等下去,自己一样会疯掉。他日夜不停地观察,实在支持不住时,只好出来片刻,白天,站在招待所里的院子里费力地找到他的“好朋友”-他的颈椎和视力已经很差了;夜里,也是伏在桌子上打一下盹,唯恐错过机会。他的坚守终于得到回报,就在重华身体恢复的前一天,他在接通西部天文台联机实时观察时,终于等着了它,他目光灼灼,想也不想,快速拉近,不明天体密集闪烁,亮度陡然增强,像一个颤动的太阳,但还是不能看清它的形状。他满头大汗,眼睛血红,凌乱的头发如要竖起,再拉近一点,再拉近一点…,“轰”!一道强光象刀一样切过他的大脑,他甚至来不及看到炸碎的屏幕和闻到焦糊的味道,生命和身体一同倒下。

重华收到传祥的最后一条消息,他知道传祥所说的意思,也没有特别往心里去,反正他自己也有好多事情要告诉传祥,他再三和母亲姑妈解释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传祥住处又离此不远,母亲拗不过他,让尤佳开车同去,早去早回。他赶到招待所的时候,得知传祥出事了!他甚至没有见到传祥最后一眼,现在整个城市开始混乱,招待所向警方报案后,直接按程序对后事进行了处理。他马上再和聂峰联系,还是联系不上,他急得嗓子冒火,二个伙伴,一个猝死,一个失联,他虽然急得都要哭了,还是向宾馆工作人员要了相关信息,和尤佳又赶往处理这次事故的警局。

一个警员很冷淡的接待了他,“我的同事是怎么死的?”“脑溢血。”“为什么不通知他的家属或联系人就对遗体进行处理?”“已经通知了,联系不上。”警员生硬的说,又扔下一句:“现在还有空管死者的事情,活人的事都操心不来呢!”扔下二个人,拂袖而去。

重华浑身发抖,跟在后面追他,那个警员大步往院内一辆警车走去,另一名警员老远在向他招手:“快,快…”他目送警车驶出大门,想再找个人理会,倘大的警局竟是找不着人。尤佳一路跟着,见他没有目标地乱闯,拉住他道:“哥哥,先回去再想办法。”他挣开她,传祥人没了,但他要为他的后事讨个说法啊。“你呆在这里又见不着人,办不成事,还是回去再想办法。”尤佳好说歹说,把他拉上车,开过一段路,他让她停车:“这儿离家不远,我想一人走走。”尤佳停下车,担心地看着他,他说:“放心吧,这一点路,我走走很快也到了。”“那你注意点!”尤佳开车走了。

他独自行走,头又疼又胀,行尸走肉一般。大路上一片萧条,路面上泥污、盛物袋、枯叶野草或堆或舞,二边的栏杆锈蚀斑驳,以前威武亮丽的高楼大部分破旧,像垂头站立的老人透露出陈暮之意,他抬头远望,曾经繁华喧嚣的城市,人类以为最美的图画、最高的文明,仿佛一瞬之间,成为人人都要逃离的地方,他明白,没有了水源、没有了电和食物的供应,城市便成了坟场。他打了个颤,头脑依然充胀欲裂。过了街区,前面稍微开阔,他注意到刚才在街上难见到人,这时人却多起来,纷纷抬头向天上看,居然都是红云的方位,更有三三二二的人群,围在一起,指指点点,说者严肃郑重,口气决绝肯定,听者无不忧惧,步退身仰。他走近一大堆人观看,一个胖胖的中年人面朝红云方向,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这还不明显吗!你们看它原来很小很小的,现在都这么大了,等它长这么大的时候,”他双手划了个大圈圈,吐着口沫说:“一旦压下来,嘿嘿!”一个人置疑:“天倾东南是天要塌下来的意思,而它不过是块云?”胖子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天,天是什么?天有什么?这块红云不过是响应,告诉你,海洋里已经有一块新大陆冒出来啦!”看到众人还在张着嘴巴一愣一愣的不理解,他又急促道:”这种大迹象,几万年才有一次,有无缘无故的天象地应吗?到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大灾难呢!”他说到这里,自己也慌张起来,嘟咙道:“到时候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还不快逃!”说完匆匆而去,余人都不及招呼,一哄而散。

原来市民中都已沸沸扬扬的传开了,自己还一直在纠结!重华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他要马上和组织汇报,和父亲家人沟通商量。

离家还有一段路时,妈妈和表妹已经来接他了。尤佳回去把事情约略说了,一家人都理解他的心情,奶奶叹道:“年纪轻轻,怎么会得这种病?”妈妈疑问:“也没听你说他有什么事啊?”重华明白传祥的死因,他无法说明也不愿意说。姑妈看他脸色难看,赶紧烫了毛巾,让他擦脸,关切道:“先睡一觉,休息好了,明天再说。”

尤佳又悄悄溜进他的房间,:“重华哥,你那个宝贝呢?闻一下会不会好点?”他微笑道:“没多大用处,你想打他的主意?”“是你自己小气,藏得严严实实的!”待表妹出去了,他真的取出软体黑葫芦闻了二下,照例让清气在体内转了几圈,马上感到神清气爽。母亲睡之前来他的房间送水,看到他的精神状态,不禁奇怪:“睡醒了?”“没有。”他又问:“奶奶、姑妈她们都睡了?”母亲点点头。他认真道:“妈,外面的情况你听说了吗?”妈妈看了她一会儿,怜惜道:“知道,还有你姑妈,只瞒着你奶奶,因为你前段时间生病,就没和你讲。”他一下子着急起来:“那你们还若无其事?”“有什么紧张的,不就是天要塌下来了吗!”他愣住了,他没想到母亲如此超脱,以至让他无法接话,母亲接着说:“再说,你爸手头上的事情还没处理好,他不走,我们也不能走。”“妈,如果你明天到大街上转转,你就会着急的。”母亲看着他笑了笑,目光中有些许遗憾:“还要出去转吗?还有你爸不知道的事情吗?儿子,你紧张了?”他的脸一下子红了,急忙声辩:“妈,我是担心你们,特别是奶奶!”妈妈摸了摸他的前额,把他的头往下一按:“你不是也有秘密没告诉我吗!”他不好意思的笑了,只是奇怪妈妈怎么知道他的特殊任务。

第二天,重华又忍不住去郊外看看。警局那边关于传祥的事他没有再去问,妈妈和他分析了,现在人心惶惶,这种事情已经没有人愿意搭理了。果然不出所料,郊外挤满了车辆,也有很多人结队徒步而行,每个人都一脸的急迫,喇叭声、喊叫声响成一片。他把车停在远处,站在一块废墟上目送他们,再转头看看身后,城市的生命气息正一点点的消失。

消息在全城传开,更令人紧张的是,有人发现在海边已出现了流火,当局已无法安稳人心,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走上逃亡之路。

一家人除了奶奶,每个人心里都很着急,却都讲不出口,都在等父亲的消息。

聂峰还是联系不上,重华等不下去了,他把聂峰和传祥的情况和组织作了汇报,组织很快回复,批评了他未能对聂峰和传祥负责,让他做好准备,最近二天护送金总西行,组织会在中途安排人接应。

天越来越闷热,连续几天一丝风也没有,天上的云朵无力的飘着,海浪声也不似以往的清脆,世界出奇的静谧。每天清晨或午后,他便呆呆地趴在阳台上看着天空的东南方向,后来母亲、姑妈,再后来活泼好动的表妹,都在一起观看,最后奶奶也在阳台上端了把椅子,大家都不说话,静静的看,偶尔交换一下眼神,平静而无奈。红云越来越大,慢慢的散开,小半个天空都被映红了,每天都这样,非常诡异。渐渐地,大家每天又都能看到前面的海边窜出几枝流火,母亲再也忍不住,打电话给父亲,开始只是问问,后来急了,声音高出许多:“你是不是要等到最后一个人才走!这个家是不是你一个人?”大家都围在母亲身边,听父亲在那头解释,这次奶奶没有为父亲说话,姑妈也没有,重华抓紧检查他的装备。

红云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海边的流火越来越密集。

父亲一早赶回来的,一到家马上嚷嚷:“准备好了没有,赶紧走!”“走?怎么走?”妈妈非常生气。“放心,当局已经为我们这些人安排了专机。”“哎,尤佳呢?”母亲松了口气,却注意到尤佳不见了,连忙问。“妈知道这二天我们要转移,心中舍不得,希望留二个新鲜贝壳做纪念,佳佳一早趁凉快到海边拾去了。”姑妈看着一边的奶奶,小声告诉。“啊!这孩子,真胡闹!”母亲大惊失色,看着海边方向,生怕那边冒出火星来,她连忙喊重华,想让他去海边接尤佳回来,姑妈拦住,示意别让奶奶知道了担心,然后道:“她去得早,是流火喷发的空档,我这就去接她。”

大家赶紧先搬行李,重华和父亲紧急商量,他告诉父亲:他的任务是一俟西撤,他必须尽快把父亲送到基地。父亲已知道这件事,不假思索的同意:“那就让你姑姑带着你奶奶和佳佳从机场走,我和你妈跟你一起走,你的装备可靠吗?”父亲这时仍有心情开玩笑,重华信心十足道:“绝对,就是不能多坐人,不然让奶奶她们一起走。”收拾好行李,尤佳还没有回来,大家都很着急,父亲忽然“呀”了一声,原来海边一角一下子冒起一大束火星,很是密集,先前他们看到远方许多砖红的火星划过天空,还不甚恐惧,现在已能看清楚,原来是喷射的溶浆,已经离家不远。大家默不作声的搬好行李,只等尤佳,不料流火来得太突然,重华亲眼看到一线熔浆点落门前,溅起一团菊花般的火珠,在门口等待尤佳的奶奶惊叫一声,大伙儿也不由自主的往后一缩,又蜂拥上前,扶住奶奶,她已是全身发软,脸色发白,仔细一看,右肩的衣服破了一个大洞。奶奶这一吓不清,良久不能回神,大家赶紧先扶她进屋检查。巨潮声轰隆而至,整个世界乌云压顶,惟有轰隆声与火光飞舞,众人无不失色。尤佳和姑妈还没回来,重华心急如焚的望着门外,几次想冲出去,母亲死死拽住他的胳膊:“不要紧,你姑妈去了,也带了伞。”她一边说一边也是焦急的朝远处看。“带了几把?”奶奶安下神来,在里面问。“二把”母亲口中回答,忧虑无比。果然不一会儿,姑妈和表妹回来,非常狼狈,二把伞光秃秃的,只剩下伞柄,尤佳伤心又恐惧,哽咽着说:“有人,有人被烧死了。”原来熔溅的火花把伞面烧掉,在逃回的路上,她听到有人被烧死的惨呼。“快走吧!”父亲催促,又和司机说好,让姑妈带奶奶和尤佳坐车去乘飞机,他和母亲随重华出发,约好在西新城碰头。

重华先扶母亲上车,又请父亲坐在自己身旁,打开引擎,里面各种按钮一陈轻微的嘀嘀声过后,车子开始行驶。父亲问母亲:“有什么感觉吗?”母亲答:“还行,怎么啦?”“我坐在上面有点怪怪的。”重华问:“是不是身体有什么反应?”“是的,不光坐椅靠背接触部分在蠕动,好象还有风在头顶循环吹。”“噢,那是我开了智能体检,如果你们有什么不适,会自动调节的。”“原来是这样,我先享受享受,会比你奶奶她们早到还是晚到?”“会晚一些,不会太久,你们先休息一会儿吧。”

如重华所料,道路比前二天他出城观察到情况还要严重,车子一出郊外,就被堵得严严实实,望不到头,很多人干脆下车徒步而行,但见灯光乱闪,喇叭乱叫,人群四窜。他正想立即启动飞行模式,“嘭、嘭、嘭!”有人在敲门,他看到窗外一个年轻的小伙在比划什么,便放下车窗,小伙笑嘻嘻的说:“不好意思,口太渴,有水吗?”他愣住了,机车里倒是备足了水,但这是他们中途算好用的,这刚出城就遇到有人讨水,给还是不给?待看到小伙皮笑肉不笑的面孔,他硬起心肠说:“没有。”就要关窗,小伙胳膊往里一伸,挡住窗户,旁边一下子涌上十来个人来,个个面孔不善,有二人抬着一块大石头,作势要砸,他连忙伸出头来,“你们要干什么?”这时父和母亲也被吵醒,看到这情形,都很气愤:“这不是抢吗?还讲不讲理了?”小伙一改笑容,狞笑道:“对,就是抢!”旁边的人开始手拍脚蹬,二个抬石头的人也架起手臂。重华看看不动手不行了,干脆教训教训他们,他打开车门刚想下车,父亲从旁边拉住他的手臂:“给他们。”“给他们?”他问了一声,冷静道:“爸,放心!看我怎么收拾他们。”“给他们!”父亲已经是命令的口气,他犟了犟,不明白父亲的意思,父亲不会不知道他的能力,对付这些人,他一点儿问题都没有,可是父亲很坚决,他只好服从。他打开后备厢,歹徒们立即围上去,七手八脚的把水和食物搬下,母亲跟着下车,向他们喊:“喂!我们刚出城,你们把水全抢走了,我们怎么办?”重华看到歹徒的目光在车厢里扫来扫去,忙把她拉上车,说:”好了,你们走吧。”这时有个歹徒打了个暗示,后面又来了二辆车,一伙人又奔涌而去。重华气呼呼的上车,似乎在生父亲不让他出手的气,母亲在座位上也是又惊又怒,一个劲的咳嗽。一家人都不说话,等母亲一陈咳嗽停下,父亲转过头问:“好些了吗?”母亲点点头,捂着胸口,犹自难受,父亲拍了拍重华的肩膀,递给他一个精巧的防损笔记本:“别生气啦,还是想想下面怎么走,就是不喝水,二天也可以忍过来啊,何况还有这个!”重华转头接过笔记本,疑惑的看着父亲,在父亲鼓励下打开它,上面是一行行、一对对坐标数字,父亲告诉他,当局在西行路上设置了一条生命补给线,每隔一段路便有一个小补给点,里面有水、食物和一些生活必须品。“这些坐标便是补给点的位置?”重华兴奋地问,父亲微笑着点头,用手指了指窗外,示意不要太声张。“太好了!”重华打开随身宝,输入一个个坐标数字,然后告诉父亲:这条线路和中部公路大致平行,相差三公里不到,最近的一个补给点在西北方向九公里左右。然后他们商量,这里有好多车子都有飞行功能,之所以没有起飞,是不知道往哪里去,如果此时他们贸然然起飞,可能会引起大批飞车的跟风,还是等天黑再启动。父亲又道:“刚才把水给那帮强人,是在送走瘟神,万一他们真的把车砸坏,不光飞不起来,想开动都麻烦,乱世之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宜了这帮疯狗!”他恨恨的道,见母亲还有些咳嗽,忙取出软体黑葫芦递给她:“妈,你先闻闻这个,便会好些。”母亲接过去闻了二下,果然不再咳嗽,父亲奇怪的问:“什么宝贝,这么灵光?”母亲笑道:“你只顾在外面忙,你儿子可有不少秘密呢!”重华这时才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一讲出来:从参观水厂与费厂长论计,知道传祥的观察天象发现、偶见飞碟、夜闻怪声奇遇黑影并获得宝物。父亲手里摩挲着母亲递过来的异物,一脸愕然,若不是重华是自己的儿子,他完全不信,这些不就是给小朋友讲的童话嘛!但是他沉吟了一下,承认道:“我那次夜里被当局通知过去开会,中间便听说国家天文台确实发现了一颗不明天体目标地球而来,海洋局也探测到距离我国大陆架不远海底大范围急剧隆起,就说眼前的天上红云、地上流火,俱非虚妄,这么多的征兆,也不知道下面会-”他眼光扫了扫后排座位上的母亲,没有再说下去。

天黑的时候,周围都安静下来,重华下车巡查了一下,发现好多车都是空车,大概是好多人等不及,弃车而走。他还看到旁边散散落落到处是人,或坐或卧,衣衫褴褛,疲惫不堪,很多人都是一脸茫然,不知往何处去。他心中叹息,人类啊!这才刚刚出城一点距离,便已垮了趴了,就算再往前走,能走多远!他确定没有阻挠的人后,启动机车飞行模式,机车原地调整换装,很快爬向半空,向最近的坐标方向飞去。

第一个补给点埋于地下,重华找到拉环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只小手电,一件毛毯。他们奔向第二个,也没有。父亲本来让他先飞行,累了休息时再就近寻找,但是他看到母亲的脸色不好,想尽快找到水和食物补充一下,不料一连几个都扑了空,这些补给点或埋于地下、或是个小亭子、或依小山洞而建,非常隐蔽,父亲疑惑道:“不会的呀,只有少数人才知道!”母亲气愤道:“这些人刚一出门,便一路扫荡一空,心中还有其它人没有!”没办法,他们只好忍饥挨饿,一口气飞到下半夜,才在一个离中央公路较远的补给点取得食物和水,重华也和父亲开玩笑道:“爸,如果再取不到,我都对你不信任了。”父亲笑了笑,朝远处望了望,说:“这一耽搁,你奶奶她们都快到了吧?”

重华给组织发信,机车会在西城后面停一次,需要补充能源,再直飞终点。他之所以这样选择,一是西城是中部大城,人流众多,当此慌乱之际,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再则是为了避开终南山,因为他想起了聂峰和传祥,他们同在终南山精进学院学习四年,这次三人奉命出山,仅仅三个月不到光景,便已阴阳二隔,他内心无法面对仙居灵处的终南山。组织同意了他的请求,并且和他确定了一个大致位置。

神行机车可以上天入海,配置功能齐全,因这次任务简单,配备的机车动力不大,又在港城等待太久,所以需要补充能源。中午时分,机车已越过西城,重华将它切换成陆行模式,循野路开到坐标点附近,找到一个空阔处,用随身宝向组织确定了自己的坐标信息,然后让父亲和母亲下车活动一下身子。

他们不约而同的向东南天空方向望去,此处已是内陆,天上也都是阴沉沉的乌云,不能见到一抹亮色,自然也就看不到红云。

他们找到一块大石头坐下,吃了些面包营养丸,喝了点水,谈起奶奶她们,父亲说:“他们应该早到了,你姑父说好在那边接人呢。”重华接通了姑父,才知道奶奶和姑姑也没有到,父亲着急起来:“这怎么可能!这条线我去过多次,这会儿肯定到了!”再问,姑父只说还没等到。这时候母亲点了点重华的腰眼,示意他注意身后。草丛中不知从哪里一下子聚集了很多人,从着装行止来看,不像是同一伙,重华心中暗暗纳罕,他们是神行机车直飞,只开了一点点山路,地方这么荒僻,这些人从哪里来的?怎么上来的?他们要干什么?母亲在小声嘀咕:“不会又是强盗吧?”重华不答,他感觉不像,因为这伙人并没有涌上前来用强,只在远处监视着他们,虽然如此,他还是担心,因为他们的数量比上次抢水的强盗多多了,他既不好蓦然上前相问,又不好避开,双方就这么僵着,最后父亲恍然大悟,悄悄的告诉他和母亲:他们在等我们找到补给站呢。

天空中陡起疾风,伴随着一阵扰人心魄的轰鸣声,一架神行机车缓缓降落。“来了。”重华兴奋的迎上去,机舱门打开,出来一个队员,看到来者紧绷住身体的威能甲衣,重华就判断他的壮实,他朝对方敬礼,激动地和他召呼:“你好!”对方还礼:“你是211?”“是”“这位是金总了?”父亲搀着母亲儒雅的点点头,来人向父亲敬礼,然后拉开电源线,接通了重华的机车,开始充电。“那些是什么人?”来人冲重华扬了扬头问,因为他穿了威能甲衣,全身裹在里面,重华看不出他的面容态度,只好简单回答:“不知道,他们也刚出现。”来人不再说话,只等片刻,神行机车充电完毕,来人在收线的时候,有意无意靠近重华的机车门,突然拉开车门,拔出了启动芯片,旋即快步退回自己的机车旁。重华还没有反应过来,来人道:“留下神行机车,你走吧。”重华不明白他的意思,脱口问:“走,去哪儿?”“你在执行任务期间消极误事,不仅没按组织规定的时间及时接回金总,还损失了二个成员,组织已将你开除,金总由我护送回西新基地。”重华对这个宣判一时无法抗辩,他知道回去肯定会受到组织处罚,没想到组织不容他回去,中途就遗弃了他,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父亲母亲本来在一旁亲切的看着二个年轻人交接叙话,没料到对方突然翻脸,儿子一时承受不了,晃晃悠悠,连忙上前扶住。父亲向对方解释:“小伙子,这是误会,事情因为我…”“金总”来人打断他说话:“你不要说了,我只问你,可有此事实?”父亲哑言不语,儿子未能完成上级任务,以及连累二位同事,说来说去是自己拖累时机、误了儿子,他吸了口气,诚恳道:“这事不怨金重华,责任在我,我会向你们组织解释清楚的。”“我奉组织的命令接你回去。”来人口气生硬,甚至连母亲也要扔下,父亲看着他:“金重华是我儿子,他不回去,我决不会跟你走。”“你儿子?”来人愣了一下,仍然强硬:“不行,组织只让我护送你回去。”“金重华不回,我也不回。”来人无奈,退回二步,好象在请示上级,完了冷冷的扫视了父亲和重华一眼,一言不发上了他的神行机车,令他们瞠目结舌的是,重华那辆机车也随着来人的机车一起飞起缓缓离去。身后的那一大帮人个个原地站立,像一群鹅一样,目送着机车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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