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微积分

日上三竿是什么样子？

就是我俩睡醒了的时候。

我见她在卫生间里蹲马桶，还看手机。我憋得难受，等不及了，就跑客房门口的卫生间去了。

等我回来，她还没起身，我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反对你长时间的坐马桶吗？”

“不知道。”

“是我发现你的痔疮越来越严重，肯定是与长时间的坐马桶上有关系。一般像我们司机容易得痔疮，就是坐出来的。”

“瞎说。我这是上火，上火我就犯痔疮，什么偏方什么药，我都用遍了，都不好使。大夫说得手术。”

“我们公司里有好些司机都是手术才治好了的。非手术不可，别的办法都是用药就好几天，药停了就犯，非手术不可。我看手术去吧。”

老板便完了，用高锰酸钾水一边洗，一边骂我：

“该千刀的死鬼都怪你。”

“有我啥事？”

“我说不行不行，你他妈的非得换换样，坏了吧。”一会她又喊我：“你给我滚过来！看看，咋有血。”

我还企望是高锰酸钾的色，可是毛巾上的肯定是血；我明知道这个祸闯的不轻，不敢再言语，瞅着她静静地走过来，慢慢地躺下来。她说：“以前也有出血的时候，可是这次不一样，多；不要紧，会好的。你弄点什么吃的吧。”

一时吃饱了饭，撂下碗筷，我说道：“走。上医院。”

“不去吧。我怕疼。”

“我们公司手术的人都说不疼（我也不知道疼还是不疼），长痛不如短痛。走，下地，上医院。你上的是哪个医院？”

“区医院。”

“不行。看病就得上专科医院，得上肛肠医院。他们不会干别的，就会看痔疮。你到牙科他们就会拔牙。”

老板心里也没底，寻思了寻思，说道：“那给我找裤衩找鞋，让我慢慢地自己动。我还没矫情到让你搀扶着的时候呢。躲开。一边去！你懂不懂。”

我相信老板她是坚强的，我也能感觉到她每一步都忍住疼痛，每迈一步都担心着、避免有血流出来；她强装笑颜，走出楼口，在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跟前路过。到了车跟前，她一步三挪的上了车；刚坐定她就说：“在我的包里。给我找出来纸巾。”她擦了擦，一看，说：“还是那么多。走吧。看样子不看大夫是不行了。”

我俩来到了我们市里最好的肛肠医院。

根据我这些年的看病经验，我开车一下子就到了急诊科。

那个大夫（我看他胸卡是主任医师）只是听了听我们的口述，只看了一眼我亲爱滴老板那里，就安排道：“内痔外痔混合痔，并伴有大出血，立即门诊手术。”

护士问：“上手术室么。”

主任医师问她：“还有几台？”我知道这是他们的专业用语，我不十分清楚，看护士打他们的内部电话，一会回复道：“马上下台了。”

就听主任医师吩咐道：“备皮。血压，血糖，血常规检测。试敏。”他又问了多大岁数，过敏史，药物史，家族病史；还问了一个十分隐秘的问题，钱老板是多么睿智的人哪，干脆回答道：

“早晨，蹲马桶时间长了，看手机来着。就流血了。大夫，有没有单人的房间哪？我想一个人住一个房间。”

“医保不报销啊。一天10元自费。”

“我也没有医保啊。我自己给自己报销。”

“这样子的少见，都是大老板。”主任又说护士：“给她联系一下。问问护士长，就是我说的，给他们解决一个高间。”护士又打电话去了。

我趁机递给大夫一千元钱红包。

大夫没吱声，他没说要或者不要，只是一将抽屉拉开，起身走了。

我一看，别装不明白了，将一千块钱放抽屉里；关上抽屉，听护士说道：

“护士长说，高间，有一个点完了滴就出院的，可以住在那个病房。但是，是一个大夫预先定好了的，你看……。”

主任大夫说：“告诉护士长，按急诊优先的原则办。”那个护士又打电话去了。

一时。备皮，试敏，化验血的一套常规检查完了。已不知道大夫哪里去了，护士过来，推一个四个轱辘的病床，说：“病号躺着，家属配合一下，帮我推到手术室去。”

无疑我就是家属了。我帮着推那个足以躺一个大胖子的有四个轱辘的床走上电梯，下电梯，进手术室。

护士说：“家属在外面等着。”

我只得留在手术室的门外。看着老板好像是要跟我最后告别一样，躺着，和我挥挥手，还没等我有反应，手术室的门就关闭了。

我才感觉到人是多么的脆弱，生命是多么的不值钱，一个大老板，是多么的身不由己。

还不等我在等候手术的椅子上坐定，一个穿手术室的绿衣裳的护士就出来叫我，说：“你们家的病号麻药过敏，得换进口的麻药。你家换不换？”

我问：“如果不换呢？”

她说：“那就不能手术了。你在这里签字。”

我知道这是套路，就是要钱。化验都做了，试敏也做了，咋不提前说给家属呢？这时候是没有讲理的地方的。我接过来笔，签字，写道“同意”。

一会那个护士又来跟我说：“得要用电刀，你们家属同不同意？”

我问：“为什么？”

她说：“电刀出血少，愈合快。就是不报销。同意的就签字。”

我说：“遇情况不必问我，我都同意。”她啥话没说，走了。

谢天谢地，可等到我的亲爱滴老板从手术室出来了。

我手忙脚乱的没帮上什么忙。老板就到了高间。

紧接着，血压等等检测都来了。

最后，还是主任过来说：“手术很成功。保证在二十年不出问题。可能在麻药过劲的时候有些疼，大概在半夜里的时候，那是正常的反应，不必太在意。吃我给你们的药，就会平稳的过去的。要多用高锰酸钾的药水冲洗，护士站有稀释好的药水，打来就可以用。挺好的，有什么问题去叫我。也可以叫值班医生。”临走，他还嘱咐：“流食。懂不懂？尽量不在这两天排便。”

都走了，病房里就剩我们俩人。我问：“疼不疼。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人生四大疼都让我遭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