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抉
待楚风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天亮时分了，熹微的阳光穿过窗棂照射进了屋内。
楚风打了个呵欠，习惯性地舒展开双臂想要伸个懒腰，却发现身上似乎压着什么东西，略微有些沉。
楚风低下头一看，却见一个黑发女子坐在窗边，趴在被子上压着自己的双腿睡得正香。
他不由得一愣，这黑发女子……是谁？
他愣了愣，却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女子的衣着却是那白发少女的衣着，只是那白发少女又去了何处？
“唔——”
女子发出一阵呓语，朝下的脸庞翻转过来。
楚风讷讷地看着那面庞，分明也是那少女的面庞，只是她的发色怎么变了？
少女此刻还在熟睡之中，气息匀净而又悠长，面容更是没有了醒着时候的狡猾，而是和寻常的女孩一般。
“唔——好吃……”少女微微咂嘴，轻声呓语道。
楚风愣了愣，旋即脸上也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也不知道这少女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楚风被少女压着，一时也不敢动弹，倏然想到目前这情景只怕还是少女把自己抱到床上，还为自己盖上了被子，在身边照料着自己。
楚风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似乎，除了爹娘，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样好过吧？
想到这里，楚风咬了咬下唇，大着打量着少女，虽然还是有些畏畏缩缩的，但是比之前已经好上了不少。
楚风反复地打量着少女，渐渐地便觉得那少女也颇是顺眼，虽然说话凶狠了一些，行为也有些野蛮，但是却是真正救了自己，却比那些说着好听的话却还欺负他的师兄师姐好多了。
少女长长的睫毛眨了眨，发呆中的楚风倏然一惊，身体猛地向后一仰，“砰”一声撞击在了床框之上，疼得楚风龇牙咧嘴。
少女伸了个懒腰，揉着朦胧的睡眼，很认真地看着楚风，直看得楚风心里有些发毛，才有些气恼地道：“你不怕我了？不怕我把你吃了？”
楚风愣了愣，才嗫嚅道：“我……我怕你做什么……你……你又不是……吃人的怪兽。”
少女明显地呆了片刻，旋即“噗嗤”一笑，眨了眨眼，一双美丽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楚风，直把楚风看得双颊滚烫，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一般，才笑意愈盛。
“这么说的人……很少哦。”少女笑了笑，道，神色之间却也有些无奈，有些难过。
她把自己背后的长发从肩上搭到身前，一边小心翼翼地梳理着，一边道：“我从小就与别的人不一样，这头头发可吓坏了不少人。”
说着，她轻轻叹了一声，仿佛勾起了无限的遐思与回忆。
楚风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但是他听出了少女言语中的无奈，还有心酸。
因为头发的颜色会自己改变而被其他人孤立吗？
与众不同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楚风不知道，但是被孤立的感觉，楚风却完全能够体会。
楚风想到这里，心中一酸，眼睛便红了起来，倒把少女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你别哭啊，搞得我好像是在向你讨可怜的一样，我只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楚风深吸了一口气，才轻声道：“我……我只是想起了我自己。”
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楚风，才有些理解地点了点头，因为太笨而被孤立，而成为被欺负、戏耍的对象。
这样的事情，她也见过，所以她完全知道楚风的感受，但是她却从来是被人惧怕的那个，其中被人欺侮、戏耍那一部分的痛楚，自己却难以体会。
连少女心中都有些不忍了，拍了拍平坦的小腹，很是生硬地转移话题道：“我饿了，你饿了吗？”
楚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饿。
少女打开房门走出房间，然后一声大喝从屋外传来，“本姑娘饿了，快给本姑娘上吃的，要肉，知道吗！”
“大早上吃那么油腻不好，对身体负担大……”楚风轻声嗫嚅，好言提醒道。
作为一个名厨的儿子，同时也是一个合格厨师的他，对于饮食还是有颇为深入的了解的。
“哦？”少女挑了挑眉，眯眼眼笑着捏拳道：“好徒儿，你刚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楚风急忙摆手，冷汗涔涔。
“再让我听到看我撕烂你的嘴。”
少女“哼”了一声，一撅嘴，在桌旁坐了下来，等着看守的人送来早饭。
过了一会，一阵不急不缓的稳健脚步声从远处逐渐传来，而后在门前顿了顿。
继而“吱呀”一声之后接着一个满头银丝的灰袍干瘦老人倒负着手走了进来。
“哼，老头子还知道来找我。”少女撅起小嘴，虽然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是楚风却将她眼角的笑意收在眼里。
这姑娘，真是……楚风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头。
那老人右手捻了捻颔下的花白胡须，道：“回去面壁去。”
“哼，你不爱我了。”少女的声音立时宛如就要哭了一般，那拖得长长的尾音让楚风都觉得实在可怜。
“不爱你了又怎么样，你要咬我？”老者应对自如，似乎早已习惯了少女这套攻势，一双矍铄的双眼扫过楚风，看得楚风一个哆嗦，“这少年是……？”
“哼，老混蛋。”少女气鼓鼓地撅起嘴，“这是我徒弟，你徒孙，没有他运转灵犀诀，你现在还不知道我在哪吧。”
老者不再多问，微微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走吧。”
“好啊好啊，回家了。”少女立时收起了不高兴的脸，笑嘻嘻地拍起手来，旋即拉起楚风道，“我徒儿也要一起走的哦，他在这里可有生命危险呢。”
“嗯。”老者点了点头，一句话也不多问，甚至不关心楚风真实身份到底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者转过身，步出房外，少女拉着楚风紧随其后。
“这就是那个颜天君吗？”楚风好奇地问道。
少女骄傲地拍了怕胸脯道：“是啊，他就是我师傅，天下大名鼎鼎的颜天君。”
“这样的啊……”楚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应承了一句，才走出屋子，立时便被惊呆了，
只见东厢的院子中已经有不少人了，其中大多数的人都是天工府和傲剑洞天的弟子，由一些人带着在外围围城了一圈。
而守在门口的却不是傲剑洞天或者天工府的长辈，反而是凤鸣山庄的两位庄主，凤长鸣和凤翔天两兄弟。
“怎么，要挡路么？”颜天君在院落中间站住了，就那样倒负着手站立着，神情漠然地看着凤长鸣和凤翔天，“让你们俩的父亲来，你们还不够格挡我的路。”
凤翔天皱了皱，才拱手道：“颜天君颜前辈的威名如雷贯耳，晚辈这厢领教了。”
凤长鸣也不为所动，神色刚俊道：“前辈修为盖世，但是，晚辈即便拼上这条命，也要拦阻前辈离开。”
“凤鸣山庄老几辈的人死绝了么要你们出手。”颜天君淡淡地说道，颜天君说着顿了顿，嘴角倏然一挑，颇是戏谑地道：“我倒是忘了，百年前凤临云和凤重霄似乎便是被天工府的人杀了的吧，似乎钱璞也是那个时候被暗算至死的？”
此话一出，使得凤鸣山庄的一些弟子脸色骤变，天工府的弟子们脸色也是一变，不过一个是充满了悲愤，一个却是有些沾沾自喜。
一名凤鸣山庄的弟子万分气恼道：“颜天君，你莫要倚老卖老……”
颜天君连动也未动，只是轻轻一叹道：“你们庄主都没有说话，你又急什么？”
凤长鸣和凤翔天两兄弟相识一眼，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各自亮出一柄剑来。
凤长鸣的剑乃是一柄金光朦胧的长剑，长三尺一寸三分，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制成，在剑尾修饰有凤纹。
而凤翔天手中的剑则显得朴实无华，乃是一柄二尺九寸三分的木剑，通体没有任何修饰花纹。
“九霄剑，九歌剑，说起来，我年少的时候无比钦慕凤九霄、凤九歌两位前辈。可惜你们，真是愧对两位前辈啊。”颜天君说着，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喂，我们为什么不直接跑啊……”楚风压低了声音道。
“叫我师傅！”少女一巴掌拍在楚风后脑勺上，也压低了声音回答道，“我师傅怎么能逃呢，肯定要大大方方地走正门了，这样才能把这群人气坏嘛。”
“噢……”楚风挠了挠头，答道。
“哎，不过我们这一代的人也到了该凋零的时候了。”颜天君轻轻一叹，缓缓往前迈出一步，“三十年后，就是你们这代人的时代了。”
这一步迈出，楚风和少女都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凤长鸣兄弟二人脸色却大变，手中神剑一刷，直接尖啸破空取向颜天君。
一只只凤凰，清唳长鸣，划出无尽焰光，盘旋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包裹着正中那剑上显露而出的凤凰，向着颜天君刺了过去。
“哎……”颜天君微微一叹，连手都没出，只是微微探手，那两柄缠绕着无尽烈焰的剑便陡然受阻在了颜天君的身前，就好像刺中了什么无形的屏障一般，无论凤长鸣兄弟如何努力，那无数凤凰如此嘶鸣，都无法再前进哪怕分寸。
“九歌剑法轻盈灵快，形出一剑，实际已出千百剑，裂穿虚空，你看你太重实招，沉稳有余，轻快不足，被你使得不伦不类。”颜天君宛若在指点后生晚辈修行一样，“九霄剑法重逾千钧，势为雷霆，一剑至则开山裂岳，崩天碎地，你劲气虚浮，凤临云和凤重霄非得被你们俩气活过来不可。”
凤长鸣和凤翔天兄弟二人被说得面红耳赤，但是他们二人已全力以赴，根本没有余力再去说话。
“好了，够了，你们兄弟二人自废修为，互换功法重修吧，不然一辈子也别指望登上巅峰了。”
“凤鸣山庄武法并重，意在为后人提供选择，尔等资质不行，却还要双管齐下，自毁前程，愚不可及。”
颜天君左手一挥，两柄神剑顿时便被一股大力夺去，凤长鸣兄弟根本无法匹敌，只能看着那两口剑被抛掷而出，清啸着划出两道长虹落在自己身旁，没入土中。
“颜天君，好久不见了。”陆茹的声音忽然响起，凤长鸣、凤翔天二人立时往两侧一退，陆茹和易苏苏并肩走了进来，身后跟随着一群星辰岛的弟子。
“哦，陆茹，易苏苏，说起来，一百六十年不曾见过了？”颜天君的神色丝毫不变，似乎也一般不将陆茹和易苏苏这两个同辈人物放在眼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