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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道大神

王忆童是土生土长的滨州人,但活了二十二年,她居然今天才知道滨州有个叫四方园的地方。别看市场门脸儿不咋地,所处的地理位置也寒酸,但却将“腹中有锦绣”这个词儿表现的淋漓尽致,这个占地将近五万平米的大市场有商铺四千余家,各种古玩旧货琳琅满目,其略显破旧的牌楼入口处贴着一副看似大言不惭的对联。

上联儿书:买不着的能买着

下联儿:卖不掉的能卖掉

横批:要啥有啥

“口气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海二春嘬着牙花子暗叹。顺着牌楼的入口,是几级向下的阶梯,市场的整体地势略低于外面街道,而且越往里走越能感受到此地是个由外向内轻微倾斜的缓坡。

“这地方风水不太好,全地势呈漏斗状,虽说看似可以聚财,实则是八面聚阴,如果偏门处在地势更低的地方可能还好,但要是连偏门的位置都比市场里面要高的话,那就是块下成地界了。”

王忆童一面四下张望,一面点评四方园的风水,按照易理来分析,她说得没啥毛病,但依着海二春自身的感受,这个看似偏“凶”的地方却没有引起他的任何不适,相反,充斥在四周的是顺风顺水的舒适感,这种体验让人有种忍不住想花钱买点儿什么的冲动。

四方园是滨州市最大的旧货市场,其前身是始建于清末的晓市,经历百年,市场在不断修缮扩大后才有了今天的规模。市场的整体布局成“申”字形,前后门以中轴线为始末,两边成回字形对称,全部面积大致均分为地摊,古建房,古典家具,石雕石刻以及餐饮服务等六个大区。

走马观花的逛大概要三个小时才能浏览一遍,若是个专业顽主,想要像模像样瞜一遍的话,不花个十天半月怕是下不来。此刻正值下午人最多的时候,元冠和尚早就隐没在人群中。走在浩如烟海的商铺之间,王忆童鹅着脖子四下搜寻,海二春倒是不慌不忙,还时不时拿起摊子上的把件儿跟老板唠上两句。

“你忘了自己来干嘛了是吧,当真是逛街的吗!放下放下......人都跟丢了还嘚瑟呢。”

二春刚乐呵呵的拿起摊子上一枚石猪正要把玩,被王忆童拧眉瞪眼一把夺了下来,训斥道。

“哎,你急啥,老和尚正跟人谈着呢,我们现在过去肯定被发现,再等等,等会儿他一走,你立马跟上看他去哪,我去找那个跟他接头的人唠唠,咱们分头搞。”

海二春边说,边又捡起被王忆童抢下的石猪赏玩起来。后者知道情况尚在掌空中,这才安下心来。她看海二春对手里的那枚石猪特别感兴趣,便问;

"你还对古玩有研究?这啥东西,看你爱不释手的。"

“嗯,完全是门外汉,但这个东西,应该是个......”

说到这儿,海二春特意把声音压的极低道:

“应该是个......真货,这摊子的老板走眼了,标的价格特别低,有赚头儿。”

说完,海二春冲着王忆童挑了挑眉毛,兴冲冲的跑去付钱,还假模假式的跟人砍价,最后以五百块拿下了这枚石猪。此刻,揣着怀里的这个新物件儿,二春当真有种与四方园相见恨晚的感觉,他虽然不懂古玩,但凭借着对物品所携之“炁”的感知能力,他可以准确的判断出这个物品到底是否为古物。

有年头的东西,其炁的形和质是有明显特征的。通仙在这方面没少给海二春上课,所以一进到市场,海大师就开始四面八方的练起眼力来,这枚石猪便是他的第一个战利品。二人一面说一面逛,不知不觉已经循着中央主街走到了整个市场的中心地区。

由于先前距离较远,在四方园入口的地方海二春是看到市场深处的正前方影影绰绰立着个什么东西,但却并不能看清,眼下来到近前,他才注意到,位于整个市场正中心的位置建有一座高度近二十米的巨大青石方尖碑,碑体四面皆刻满梵文,碑顶位置则在冲着市场正门的方向雕着一枚佛家的雍仲符。

如此一来,倒是解释了为什么四方园明明风水不好,但却能维持长久的安泰祥和。即便此处风水格局容易聚煞,但在佛门正气的压制下,也断断难以汇集成害。看得出来,不仅方尖碑的布置者是高人,市场的管理者也相当笃信虔诚,在方尖碑四周,几座香塔均匀分部,为这道佛气提供着源源不断的香火。

就在二人围观方尖碑时,海二春忽然脑袋一偏,似是在倾听什么,而后他转头对着王忆童急道:

“元冠那边儿结束了,正在往回走,你抓紧时间回到车上,随时准备跟踪他,记住,一定要隐蔽,被发现的话可能会坏了我们全盘打算,还有,只要看到他正常回到寺里就可以了,不用跟进去。”

王忆童早就逛急了,听完安排她点头应了一声,很快消失在人群中。二春又在方尖碑下转了两圈,看了眼时间这才慢悠悠向着位于市场西北角的古典家具区走去。这是一家叫“流明居”的古玩门面,看匾额的新旧程度应该是家老店了,此时正是客人上门的时候,店里店外人头攒动,进进出出比肩接踵,生意那是相当的红火。

海二春在步行街对面抽了根烟,借故观察了一阵儿,他注意到一直忙里忙外招呼客人的是个年龄三四十岁的女人,这个形象并不符合他的判断,毕竟还没见过哪个女子愿意接收“大饼”这种类型的昵称。掐灭烟蒂,二春信步走近店里,漫不经心的看起货来。

铺子虽然老旧,但胜在藏货齐全,面积宽广,店内弥漫着一股陈年木材特有的古朴气息,对于很多有收藏爱好的人来说,这种带着岁月痕迹的气味是最让他们着迷的。海二春心不在焉的一面浏览着这些老物件儿一面留意着店里的动静,很快,在貌似店铺后门的位置,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见那人躺靠在藤椅上,面前搁着一个茶壶,正专心致志的划拉着手机,一脸满足的表情。看这架势,店里的雇员可不敢上班时间如此放肆,这人八成就是老板了。海二春漫不经心的一步步靠了过去,离着老板两三步距离时他随意在货架上抄起一只手捻儿冲着老板极为自然的喊了一声:

“大饼,这只葫芦啥价?”

“哪个?”

那老板头也没抬张口就应了下来,而后忽然发现不对,马上警觉地抬眼望向叫他的人,这一看不得了,唤他“大饼”的人,他压根不认识!

“你谁啊?你刚刚叫我什么?”

老板脸立马冷了下来,起身两步来到海二春身前很紧张的质问。

“哦,我是问你这手捻儿葫芦怎么卖的,没说别的啊。”

海二春一副无辜的表情,看起来好像真的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老板下意识捏了一下二春的衣角,好像怕他突然逃跑一样,而后似乎发现自己这个行为不妥,又马上不着痕迹的松开了,但他还是不信自己听错了,又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你刚刚真的只是问这葫芦的价钱?”

“是啊,开什么玩笑,我头回来滨州啊,听说这儿的古玩全国文明才来逛逛,在你这店里除了问货,还能问什么?”

店中客来客往,声音噪杂,见海二春一本正经的样子,老板也动摇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听错了也说不定。他一面疑心未消的侧脸瞟着海二春,一面说了个价格,咂摸着嘴坐回到藤椅上。之后的几分钟里,虽说他表面上在看手机,实则不停的关注着海二春的一举一动,当他发现这个人果真选了好几样店里的商品而后跑去跟老板娘砍价时,才稍稍放下心来,确定自己先前大抵真是听错了。

出了流明居,海二春刚掏出手机,王忆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二春,元冠回广洛寺了,我看着他进去的,还在门口又守了一会儿。”

“行,我这边儿也完事儿了,一会儿见面说,我先打个电话,你等我通知吧。”

二春一边说一边朝着四方园出口走去,挂了电话后,他随即又拨通了一个内部号码。几声等待音之后,话筒哩传来接线员的声音:

“您好,滨州市刑警支队内部专线,请讲。”

“你好,我是滨州市民协监事会的海二春,我有重要线索向警队反映......”

“好的,稍等......已开始记录,请讲。”

“是这样......”.

半小时后,流明居老板被姗姗赶到的民警带走,店铺暂时关门歇业。几乎同一时刻,广洛寺住持元冠大师也被民警礼貌的请上了警车,两个老相识,刚刚分手不到两个小时又在滨州刑警队见面了。

“真是谢谢你啊海二春同志,同时也非常感谢民协对我们警方工作的大力配合,毛景龙的案子就是个无头案,没想到你们刚出手,局面就被打破了,这回在流明居找到了关键性的赃物,又揪出了‘大饼’,相信这个案子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刑警队队长付向阳兴奋的捧着海二春的手上下摇晃,简直要拆人的架势。说来也算他不走运,刚上任不到一个月就碰上毛景龙的命案,虽说查来查去除了自杀别的都解释不通,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案子没那么简单,如此一来,这一拖就是将近两年,影响政绩啊,现在好了,突然冒出个海二春,送这么大份儿礼给他,能不高兴才怪。

海二春提出要看一看被警方查货的赃物,毕竟元冠情急之下送到“大饼”这里来的那个东西才是整个灵案的关键线索,至于元冠和“大饼”犯了什么罪,违了什么法,二春并不感兴趣,海二春让警方进来插一杠子完全就是为了把水搅混好等着翻出底下的泥鳅。本来就与民协有合作关系,加上陈年旧案刚刚在对方配合下获得突破性进展,付向阳自然是对海二春的要求满口答应。

在滨州刑警支队的证物保管室里,一双做工华美,用料考究的玉屐静静呈放在海二春和王忆童面前。在脱离了广洛寺的佛气压制后,即便不用念力加持双眼,海二春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这双玉屐所传递出的浓烈煞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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