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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

母爱是伟大的,她是润泽儿女心灵的一眼清泉,是天涯游子的最终归宿。母爱:似一组琴弦,它伴随儿女的一饮一啜,记录着儿女生命过程的每一个音符;如一首田园诗,幽远纯净,和雅清淡;是一幅山水画,洗去铅华雕饰,留下清新自然;象一首深情的歌,婉转悠扬,轻吟浅唱;是一阵和煦的风,吹去朔雪纷飞,带来春一般的温暖。“当年父母念,今日尔应知。”为人子女者,当饮水思源,孝亲报恩。孝道乃中国几千年传统美德,人伦大本。父母之恩昊天罔极,任何英雄豪杰,俊才硕士,出类拔萃,成就非凡者,然究其本源,离不开父母生养培育。父母于儿女,恩深难量。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动物尚有此孝行,身为万物之灵的人类,且可置孝道于不顾?

朝旭的小车看看临近医院,他的心绷得紧紧的,连呼吸都显得很急促。车来到医院门口刚停下,他便急不可待地第一个下车,林杰急忙帮他提着包紧紧地跟在后面,陪同他径直去了住院部,朱江却与司机去买花蓝礼品去了,朝旭也顾不上去阻止他们,快步上了楼朝母亲的病房走去。

朝母进院时与另一病人同住一室,当院方知道这是朝副市长的母亲后,便和凤玲商量,拟作调整。尽管凤玲不同意,医院还是将那个病人安排去了其它房间,现在朝母是单独一间病室。

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凤玲刚喂了小半碗稀饭给婆婆吃过,正在给老人轻轻地擦拭。朝旭与小林走了进来,他看到母亲安详地躺在那里,疾步走了过去,压低声音喊了声:“妈——!”林杰也走过去喊了声:“奶奶—!”便陪在朝旭身边站着,朝旭蹲在病床边,紧紧捧着母亲的手,把脸贴到母亲干枯的手背上。母亲艰难地侧了下脸,费劲地问道:“回啦!”声音微弱而嘶哑。朝旭抬起头,含着眼泪看着母亲点头,又喊了一声:“妈——!”一只手仍拉着母亲那叫人心碎的手,另一只手去掠她苍苍的白发,凤玲依在床头,林杰看到朝旭对母亲如此情不自禁,转身到窗户边擦泪。

朝母看了一眼凤玲,又紧盯着儿子,脸上浮出了笑容,费劲地说:“看到你,我就一点儿也不痛了,我还以为见不着你了呢!”朝旭流着泪说:“妈!没事的,会好的噢!”凤玲在一边轻声说:“妈一睡过去就叫你和斌斌的名字。”朝旭这时才注意到妻子瘦多了。他将掠母亲头发的那只手伸了过去,也紧紧地抓住妻子的手,刚想说什么,朝母看着他俩笑笑,说:“凤儿累坏咯!”凤玲连忙凑到婆婆耳边说:“妈——!我不累!”凤玲告诉了丈夫,母亲住院的经过,治疗情况,弟妹等人轮流值班的安排。朝旭听了,对她说:“这几天你还得辛苦,刚回来,有几个会要开。”凤玲说:“没事,你放心吧!……。”

夫妻俩正说着话,这时,朱江与司机来到了病房,朱江捧着个精致的花蓝,司机提了一大包礼品,凤玲接着谢过他们。朱江与司机俩人走到病床前,朱江轻轻地叫着:“大娘!您好啊!”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朝旭,见他的手让母亲紧紧拽着,很是感动。朝旭给母亲介绍:“妈!这是我的同事朱厅长,这是马师傅,您认识马师傅的。他们和我一块儿下去抗洪救灾,也是刚回来的,朱厅长和马师傅都还没回家,小林也没回家,都来看您啦!”朝母点点头。

朝旭抬起头对他俩说:“谢谢你们!坐吧!”朱江说:“不坐啦!我们先走了!”并对朝旭说:“市长!如果市政府通知汇报,我去就得啦!您在这儿照顾大娘吧!”朝旭说:“行!我会安排好的,马师傅,还得辛苦你一趟了。”马师傅说“好!份内的事。”朝旭又对林杰和凤玲说:“送送!”朱江看着朝母说:“大娘!那我们先走啦!”

凤玲与林杰送走朱江二人,回到病房,朝母的手已经松开了儿子,又昏昏入睡了。凤玲走过去给婆婆掖好被子,把丈夫拉到走廊,林杰守候在老人床边。凤玲告诉朝旭,母亲这几天已经昏过去几次了,医生说恐怕不行了,要我们安排好后事。朝旭一听,眼泪涮地流了下来,他反转身走到病房前,眼泪汪汪地站在门口,看着昏睡的母亲。凤玲擦着眼泪跟了过来,拉住他的手,安慰说:“这是没办法的事,你还是不要影响工作,这边的事我们会安排好的。”朝旭目不转睛地看着母亲,沉痛地一步一步向母亲的病床走过去,他一只脚又慢慢地跪在了母亲的床前,拉着她的手泣不成声。凤玲走过去,想把丈拉起来,说:“地下凉,别这样!”林杰也走了过去,扶着朝旭的两腋,想把他拿起来。朝旭轻轻推开他们,难过地说:“让我这样吧!”

母亲象是听到了他们的声音,睁开眼睛看着他们,说:“你们在干啥呢?”声音显然比刚才大多了,脸色也突然显得好多了。朝旭一喜,马上站了起来,挥袖擦拭着眼泪笑道:“妈!没啥,没啥呀!”母亲对儿子说:“你回啦!”朝旭含着泪点头答道:“嗯!”母亲说:“旭儿!来!把娘扶起来坐会儿。”朝旭高兴地迅即擦了下眼泪,连连点头,答应道:“嗳嗳!”赶紧近前一步,抱着母亲轻轻将她扶起,凤玲从床脚头拿过两个枕头垫在老人的背后,林杰随着老人身子往前移的同时,将被子往上提起盖在老人胸前,凤玲转到左边忙把被子掖好,朝旭躬身站在右边,深情地看着母亲,手不停地将被子扎了又扎。

朝母坐起身来,一只手搭在儿媳妇腿上,一只手抚摸着朝旭的手,亲切地微笑道:“好了!甭扎得太紧啦!”问朝旭:“你今儿个没事吗?”朝旭说:“没事,刚回来没事的。”母亲又问:“不开会—?”朝旭说:“嗯!没会。”朝母又对林杰说:“小林子!还没回家吧?”小林笑道:“奶奶!我现在不回家。”朝母奇怪地:“为啥呀!去差那么久时间,回来了不进屋,是不是小俩口拌嘴啦?”

林杰摇摇头:“没哩!我陪会儿奶奶。”朝母高兴地说:“这孩子!不行!那也得先回家,待会儿再来陪奶奶噢!”林杰坚持说:“奶奶!您就先让我陪您一会儿嘛——!坐一会儿,我就走行么?”朝旭在一边也帮腔道:“妈!您就让小林陪您说会儿话吧!”朝母看着林杰一副诚恳的样子,心里很舒服,笑笑说:“嗯!行!你们都没事,那就陪会儿我,说说话。不过!别耽误了事儿。”她又看了一眼儿子,问:“我是不是已经病得不成样子啦?”

朝旭轻轻地握着母亲地手,低头略一思忖,随口吟道:“‘老添新甲子,病减旧容辉嘛!’”母亲微微一笑:“嗯!你是安慰妈呢!岂止病减旧容辉唷!大概是阎王殿上的预备鬼咯!”朝旭捏了捏母亲的手,一双大眼睛凝视着母亲,老人转过脸去,环顾其他几人,都恭恭敬敬地守在自己身边,说:“你们放下工作这样陪着我,倒让我想起李密在他《陈情表》里说的,说什么来着?”朝旭见问,心里一酸,摇摇头,不是说不上,而不想说出来。

朝母说:“你不记得了吧!李密对皇帝是这么说的,待老身背给你们听听。李密的母亲姓刘,真巧,我也姓刘。”她喘息了一下,慢慢背道:“‘但以刘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凤玲见她有些接气不上,连忙递杯水过来,朝旭接着,用小勺子慢慢喂到母亲嘴边,朝母喝了几勺,朝旭用毛巾轻轻揩去母亲嘴角的水渍,轻声劝道:“妈别背了,挺吃力的。”

朝母看了儿子一眼,并不理会,又接着一字一顿地往下背诵:“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臣密今年四十有四,祖母刘今年九十有六;”她笑着对朝旭:“古人的寿命比我们这前儿还高呢!”朝旭诚恳地点头忙答道:“那是!那是!”母亲接着背完“是以臣尽节于陛下之日长,报刘之日短也。’是这样吧!”

林杰听了,赞扬道:“奶奶的记性真好。”再看朝旭与凤玲二人,他俩早已泣不成声。朝母的眼角也渗出了泪水,凤玲含着泪水,帮婆婆擦拭泪迹,朝母勉强笑道:“好啦!嗯!凤儿滴答几点眼泪嘛!还情有可原,这么个大市长,也孩子似的。”朝旭听了,凝咽一声“妈——!”,将头轻轻地贴在母亲胸前,又慢慢将另一只手搂着妈妈的脖子,孩子似地依偎在娘的怀里。

凤玲走过去,一手抚在丈夫的手背上,一手拉着被子。朝母还在说她的《陈情表》:“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呀!人老了,都这样。我值,很值啊!你看!儿媳妇贤慧,儿子孝顺,还是个市长呢!还、还有、还有我那帅气的小孙孙——斌儿,可以了,可以冥目了。碧落黄泉终无憾啦!嘿嘿!”

林杰看了,说:“奶奶!你的命好哇!我真羡您这一家子啊!”朝母满意地笑笑,对凤玲说:“有啥吃的吗?我好象有些饿了。”凤玲赶紧说:“有有!”朝旭坐了起来,满面愁容地低着头,他和凤玲心里很清楚,母亲突然精神起来,现在又想吃东西,这并非好预兆,可又不能说出来。

凤玲将一小碗冲好的麦片端来,准备喂给婆婆吃。朝旭端过碗,说:“我来!我还从未喂妈吃过饭呢!”朝母说:“还是我自已来吧!”朝旭还想坚持,正在犹豫,心里象是在怀疑“您能行吗?”还没来得及说出,就被母亲从手中把碗端了过去,并说:“我可以自己吃了哩!”说着,大口吃了起来,没一会工夫吃光了,还用舌头去舔碗边。这种动作,朝旭从来没看到过,他心里好一阵隐痛,眼泪又流了下来。母亲吃完,凤玲问:“妈!还来一碗好吗?”

朝旭连忙阻止说:“别!歇会儿再吃点别的吧!”朝母看了儿子一眼,打了个“嗝”,说:“你这个市长,不让老百姓吃饭可不行,我真想还吃点儿哩!”朝旭起身走到母亲身边,帮她擦拭嘴唇,痛苦地笑道:“妈!你能吃点东西是好事,先歇会儿噢!”母亲说:“说着玩儿呢!”朝旭说:“躺会儿好吗?”母亲一愣,问:“你要走了吗?”朝旭说:“不!我不走,陪您呢!”母亲这才放心地笑了,说:“嗯!好!多陪妈说会儿话,没准再来就说不上话了呢!”

朝旭心里一颤,纠心般地难受,说:“哪能呢!我还想带您去看看云溪呢!”母亲诧异地问:“云溪?”朝旭说:“嗯!云溪,就是我最近去防汛的那儿。”林杰补充说:“奶奶,那儿的风景可好啦!”朝母慈祥地对林杰说:“是——吗?”朝旭说:“小林说的没错,挺优美的,空气也好,天然的氧吧呢!待您好利索了,我陪您去看看。”

朝母吃力地把身子往下挪了挪,疲倦地打了个哈欠,说:“但愿能去咯!我这一辈子真还没去过什么地方呢!用四川话说,也过得安逸呀!”朝旭明白母亲说这话的用意,说:“妈!我懂您的意思。”母亲说:“懂就好哇!”又对林杰说:“小林子啊!多给朝叔提个醒噢!奶奶在那边保佑你噢!”林杰忙说:“奶奶,我会的,您放心,朝市长勤政清廉,这次在云溪立了大功呢!”“是——吗?”朝母一听,精显得振奋地又把身子往上顶了顶,接着说:“啥事?说说,快给奶奶说说。”

林杰把朝旭如何在紧要关头冲向前,亲自开大货车堵塞漏洞,挽救全县人民的生命财的事说了一遍。朝母听了,说:“好啊!能涉这般险,也可探阴山啦!应该是这样,市长、老百姓都是人嘛!不能好事就抢在头里,危险就让后稍,那叫啥玩意儿?”朝旭微笑道:“妈!您的儿子不是那种人。”母亲说:“不过,还得注意安全,万一那车滑到河里去了,可咋办哪?”朝旭说:“不会的,我开了好几年车啦!”母亲定神地看着儿子,说:“嗯!官倒蛮象个官,可要做个好官也不容易,如此说来,真还不如在程总那儿安全啊!”母亲又担起心来。

朝旭安慰母亲说:“妈!您放心,我会把握住自己的,这种情况不是常有的嘛!再说,世界上也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林杰插话说:“奶奶!那天要不是朝市长果敢处置,云溪几十万人民都要遭殃了,事后,一些老百姓向他下跪叩头感恩,还送给他一尊观音菩萨像呐!”

凤玲说:“他自己就是个观音菩萨。”母亲笑道:“做官的没菩萨心肠,非残即贪。凤儿!那尊观音菩萨像,要摆在大厅的东面才对哪!”朝旭笑笑说:“那样贵重的礼品是不能收的,我打算摆在我们政府办公厅的会议室,让大家懂得,当官就是要解民于倒悬,领导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凤玲说:“那合适吗?”朝旭说:“不管合适不合适,反正私人不能收。妈!您说是吗?”母亲笑道:“是——!你看你,总是妈呀妈,好象再也叫不上妈似的。嗨!谁道官情纸薄?我们朝旭情重如山呢!”朝旭说:“我希望叫妈叫到一百岁,我一百岁还是您的儿子呀!”母亲说:“你如果不是我的儿子,也能这样,娘就更加放心喽!”朝旭说:“妈!我明白!”母亲又说:“情这玩意儿,尽管在官场上吃不开,但人不可无情,情之所在,家国两旺啦!我不懂当官,不过没有人情味的官儿,未必就是好官。你呀!现在官当大了,可不能情随官走啊!一首歌叫做《常回家看看》,写得好,爸爸的背你捶不着啦!妈也大概不会叫你洗碗啦!你要常回家陪凤儿,不要老是在官场转悠,凤儿是你的基本群众,不要冷落了她唷!对老婆不好的官,十有**对老百姓不好。官当到这样子行啦!是我们朝家祖坟开了坼呀!”

朝旭毕恭毕敬地说:“妈说得是。”母亲现在是多么地清醒,可是……,回味着母亲话里有话,脸色又渐渐的凝重起来。母亲看着儿子这副从来没有过的愁容,问林杰:“小林子哎!你看你们市长这副样子,象不象个孩子唷?”林杰回道:“市长重情重义,对您很孝顺,办公厅有口皆碑。再说,官再大也是父母所养啦!他给我做出了榜样啊!”朝母说:“你就会说他的好,奶奶刚才给你咋说的?”林杰说:“奶奶,我记下了,多提个醒,市长自己也曾给我交待了,不过,好就是好,我不会瞎说的。”

朝旭拿着母亲的手,深情地说:“妈!我会照您说的去做的,我的脑子里您就是领导核心。”母亲理解儿子的话的意思,点点头说:“我信佛,虽信仰不同,实质是一样的。”朝旭笑道:“妈!你说得太对了!佛教中的因果报应说,就很富哲理。剔除其封建性的糟粕,吸收劝导人们向善、人本思想等合理的精华,对于完善我们的人性是有积极作用的。”母亲满意地看着儿子,说:“你的悟性很强,可以展翅高飞了,妈放心啦!”

朝旭动容地:“儿子什么时候也离不开娘啊!我第一次离开您去当兵的时候还小,还不完全懂得母亲的重要。当第二次离开您去深圳,心里总觉得虚脱脱的。唐代诗人孟郊的“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首饱含母爱的《游子吟》诗,总是回响在儿子的耳边。”

母亲说:“这首诗我也读过,他看到芳草萋萋,碧野晴川,心情很激动,诗里处处洋溢着儿子不尽的思念。”母亲说到这儿,把儿子的手紧捏了一下,朝旭感受到了,见母亲的眼眶中噙着泪水,便立即将另一只手也抚盖在母亲干瘦的手背上。一手慢慢地轻轻抚摸着母亲的手背,说:

“杜甫一生也是颠沛流离,栖止不定。但再苦再穷,母亲在他的心中高于一切。他的《无家别》。‘永痛长病母,五年委沟溪。生我不得力,终身两酸嘶。”凄苦哀绝,催人泪下呀!。”凤玲插话说:“楚江边上的《杜甫江阁》一线的拦杆上,多数都是杜甫的诗呢!”林杰接过话说:“我仔细看过,只是重复的太多了。”朝旭说:“这就涉及到建筑艺术的文化底蕴问题,设计者与建设者脱解,殊不知你弄一条这样的艺术走廊,是要供游人观赏、品味、瞻仰的呀!花纹可以重复,诗画怎么能重复呢!我也看过,而且是大量重复,以后,我还得了解一下这件事……。”

“你看你看!说得好好儿的,又扯到工作上去了,你管得好宽咯!”母亲笑道。凤玲抱歉地说:“都是我不好,打扰您娘儿俩的正题了。”林杰笑道:“说来说去,是我把题给扯歪了。”朝旭回头看着母亲笑了。母亲说:“我也说件母子连心的事儿吧!”朝旭捧着母亲的手点头:“嗯!我好久没听妈给我讲故事了。”母亲动了动身子,显得好艰难,朝旭心疼地劝道:“妈!您今天就别说了,先休息吧!”母亲坚持道:“没事儿!不说以后没准儿还能不能说得上,你们也难得象今天这样陪着我呢!”

朝母深嘘了一口气:“我说的是东汉末年的事,蔡文姬被乱兵掳至匈奴去了,那是作别家国,万里投荒啦!多年后,又被汉朝赎回,可是,她在那儿的生了子女一个也不准带回。母子诀别时,那个悲痛劲儿,真叫撕心裂肺,无异于生离死别呀!她作的《悲愤诗》说:“已得自解免,当复弃儿子。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好不凄怨哀伤,我每次读都要掉泪。你想,把孩子扔在大漠荒沙,自个儿回到中原,心里啥滋味儿?要我呀!宁可去死,也不会离开孩子。”。

“唐朝人曾以这事儿为题,作了一曲胡笳十八拍,如泣如诉,欲歌欲哭,一种醇烈的母子之情充溢于曲调之间啦!所以说母爱是最无私的、伟大的……。”朝旭说着,又孩子般轻轻靠在母亲胸前。

林杰在一旁亲眼目睹了朝旭,这位堂堂的副市长对母亲的感情竟是如此诚挚、深厚,说不完的话,诉不尽的情,心里的感慨太多了。他的眼泪止不住淌了下来,他也不禁想到自己的母亲,腼腆地对朝母说:“奶奶!我也有一位象您一样的好母亲。”朝母笑笑点头说:“敢在人前夸奖自己母亲的,一般都有出息。”

林杰说:“只是,我母亲没有什么文化,没有奶奶您这样懂得许多,但她很善良,很勤劳,为我吃了不少苦哩!”朝母说:“有文化没文化都是你的母亲啦!看来你很爱你的母亲。”林杰说:“是的!尤其是自己苦恼的时候,只想和母亲说说话。不怕奶奶和市长笑话,有一段时间,我喊着妈妈从梦里哭醒来哩!当时,我是多么的无助,谁也不能理解我、关心我,其实,我妈也未必能帮我,可不知咋的心里面只有她老人家,哪怕在妈的跟前痛哭一场心里也好受些。”

朝母和凤玲看着脸上还带有稚气林杰,不约而同地深深叹了口气。朝旭沉思了一会儿,对林杰说:“我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时候了。其实,你在学校表现是不错的。”林杰说:“我原来觉得自己好没出息似的,挺大个儿,都大学毕业了,好象还离不开母亲。”

朝旭笑道:“这没什么,别说是你,我也一样。工作顺利时还不觉得,烦恼的时候,哪怕挨着母亲坐一会儿,心情都觉得轻多了。母亲在我的心目中简直就是一本百科全书,好象她能够透视我的五脏六腑。”

朝母看着儿子笑道:“是---吗?嗯!孩子们对他们的父母亲又何尝不是一样呢!听说主席回韶山,临别时,车开出五六里地了,又叫司机开回去,站在他母亲的遗像前久久不愿离开呢!历史上,许多大人物都是孝子,汉文帝刘恒、孙中山、蒋介石、胡适等等等等,唉---!不说了。”

朝旭问:“妈!您想说啥呢?”母亲说:“其实也没啥!改明儿有空了,给我拉首曲子听听,好久没听你拉二胡啦!还是那首《汉宫秋月》好听。”朝旭连连点头说:“行!行!”

“不过——!你现在是市长了,还拿胡胡,不怕掉价?”朝旭笑道:“掉啥价呀?刘伯承、王震、朱容基,这些国家领导人都常拉琴呢!我算个啥?”

“嗯!也是!都是人嘛!听说**还喜欢唱京戏呢!小林子啊!你听过你们市长拉过胡胡没?他拉得还是蛮不错的呢!”林杰马上站起来笑道:“还没呢!改明儿和奶奶一块儿欣赏,我还真想跟市长学学呢!”朝母笑了笑,神态显得有些疲倦,打了个哈欠,便眯逢上了眼睛。

凤玲上前给她盖好被子,并示意朝旭不要再和她说话了,让她睡一会儿。母亲的每句话,都象针尖一样扎在朝旭的心上,她太明白了,甚至连自己来日无多都清清楚楚。朝旭心里承受着煎熬般地悲痛,他借口到外面抽支烟,站在走廊上背弯处不禁涕泗滂沱。

过了一会儿,林杰从里面走出来,朝旭一惊,问:“没事吧!”林杰说:“奶奶拉肚子了,姨在那儿收拾。”朝旭要进去,林杰拉着他说:“待会儿吧!”这时,凤玲从里面提了个塑料袋出来,说:“妈刚才拉脏了衣服,我去洗洗。”朝旭说:“给我吧!你还是留在妈身边方便。”凤玲说:“那咋行?很脏的,还是我去吧!”

林杰咬了咬牙,说:“给我吧!我去洗。”朝旭一把从凤玲手中拿过塑料袋,说:“谁也别争啦!父母为我洗了多少尿布,我洗这一次又能咋样?”林杰知道朝旭的脾气,不再说什么,凤玲也只好随他。朝旭提着母亲换下来的内衣到洗漱间,从容地先将母亲很脏的内衣拿出来,打开水笼头先冲洗头遍,又用肥皂一块一块地揩好,细心地搓了几次,拧干后,又提起来对着光照照,只到看不见一点痕迹,才放心地装进了脸盆。

凤玲与林杰回到了病房。老人没有刚才那么精神了,软绵绵侧着身了躺倒在床上,面向窗子,轻轻的哼哼着.她可能是好一会儿没有听到儿子的声音了,问:“朝旭呢?他走了吗?”凤玲不好意思地告诉她,说:“没呢!他给您洗裤子去了,我不让他做,他一定要做。”朝母有气无力地说:“那咋行啊!好脏好臭呢!难为他咯!斌儿---!嗯!他也真是,扔掉得啦呗!斌儿---!”凤玲辟开朝斌讲朝旭,说:“我和小林拦不住,他一定要亲自洗,还说您把他从小养到大,给他洗了多少尿布,他只洗这一次还不行吗?”凤玲只想把话岔开.朝母不再说啥,过了一会儿,老人又轻轻念道:“斌儿!我的斌儿!他咋没来?我要看到他。”

凤玲听到婆婆想见曹斌,心里很是紧张,这些天来,她最担心的也是这件事。因为,早在朝旭还没有下县抗洪救灾,也就是朝母病重入院的第二天,朝斌就出事了。

朝斌的案子并不复杂,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宣判了。他被认定为收受贿赂罪,因有投案自首立功表现,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缓刑一年,实际收监半年。

朝旭帮母亲洗完衣服,回到病房,见母亲已经入睡,轻轻对妻子说:“你回家休息会儿,我在这儿就行了。”凤玲说:“还是等小妹他们来了我再走吧!”朝旭说:“那也行!”又对林杰说:“你也回去!爱人在家盼望呢!”林杰说:“我回家安排安排就来,今晚我来值班。”朝旭说:“不用了,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今天休息,明天到办公室把文件清理一下,有重要的拿来这里。”林杰答应着走了。

林杰走后,凤玲把朝旭拉到走廊里,含着泪对丈夫说:“刚才妈总是念着斌儿的名字,能不能叫他回来一趟,他是奶奶一手带大的,让他最后看她老人家一眼行啵?”说完,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朝旭想了想,眼中也含着泪水,对妻子说:“好吧!我叫小林去安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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