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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面恶魔

潘磊用温柔沉静的语言引导景山海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刻意压低的尾声消逝在这间空旷冰冷的卧室中。景山海在呼吸着,胸口起伏得很不明显,林明思甚至惊恐地怀疑他是出了幻觉,实际上景山海已经死了,他的呼吸,他的生命体征都是幻觉。

他们三人在不安中等待了很久,直到确定景山海已经睡着。

潘磊蹑手蹑脚地站起来,尽最大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以免惊醒浅眠的景山海。江烨淑也站起身,她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仿佛连面庞的肌肉都已经被冻住了。

三个人走出卧室,沉默地走下了楼梯。他们坐在客厅里,江烨淑本来想去拿点饮料,但潘磊示意不用,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学生背包里掏出了一罐运动饮料,打开瓶盖一饮而尽。

“你知道,我很抱歉,因为我本来对刺探客户的*并没有什么兴趣,”潘磊疲惫地说,今天晚上他的脸上首次没有笑容,眼袋显得很重,眼角也有了皱纹,这样看来完全像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了,“关于景先生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他小时候遭受了虐待,甚至可能被他所说的那个黑衣男人性|侵,所以他幻想出这个阿海,也是摩菲,来帮他承担所有的苦难。”

“所以他杀了人?杀了他母亲?”林明思喃喃自语。

他现在感觉这个晚上所发生的事情都十分虚幻——大概是他和景山海吃完意大利面又去看了芭蕾舞剧回到家里到床上进行了一下伸展运动后沉沉睡去所做的梦吧?

“不,他不一定杀了人,”江烨淑忽然说道,“阿海可能只是幻想他杀掉了他母亲,并认为他真的这么做了,你说过阿海的情绪和性格都很不稳定,他容易幻想。”

潘磊苦笑了起来,他把玩着手中的饮料瓶,将之抛起又接住:“我不是犯罪心理学家,我不能太过武断地推论,但是其中种种细节,阿山和阿海应该都是知道的。至于他是不是真的杀了人,这应该由都柏林警察局的人来断定。你们没有意识到,我刚才第一次尝试让阿山杀掉阿海,把阿海这个人格内化,但失败了,不是因为阿山没有决心,而是因为阿海这个人格实际上相当之稳定,不容易动摇。”

“我不明白。”林明思低头看着自己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

“简单来说是阿海现在和阿山势均力敌,”潘磊向后一靠,眼睛朝上望着流光溢彩的吊灯,“要想杀死阿海,我们恐怕还需要再做一些努力。”

江烨淑叹息了一声,她很难过,表面上不露丝毫破绽,这也证明了她心里的痛苦。潘磊起身,他走过江烨淑的时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貌似是个安慰。

潘磊只在客厅里和他们谈了不到二十分钟匆匆离去,他说要赶紧回去对这次治疗做一个总结,甚至婉拒了江烨淑开车送他回去的提议。送走潘磊之后,江烨淑和林明思对视了一眼,向楼上景山海的卧室走去。林明思觉得他们俩现在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但是心情又完全不一样了。

他向往着什么,同时也害怕着什么,仅此而已,因为林明思发现自己应该是着景山海的,完全被景山海的个人魅力(人格分裂也算魅力之一)所折服,又在日常相处若干细微的舒心和感动之中彻底沦陷。

景山海没有继续睡下去,林明思和江烨淑上楼的时候,他已经拧亮了一盏台灯,坐在卧房的一张椅子里,低着头仿佛是正构思世界巨著的雨果,身上披着毯子。

“你还好吗?”江烨淑站在门口看着他。

“显而易见的,很不好。”他低沉地说,尽管声音很哑,林明思也能判断出来现在掌控这具身体得不是阿海,而是阿山。

江烨淑和林明思都站在房间的门口,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仿佛是暴雨即将来袭沉闷的空气,正在慢慢充盈这间不大的房间。

“烨淑,你去休息吧,我和明思说几句话。”景山海从椅子上站起来,他高大的身躯在落地窗深紫色的窗帘前,仿佛是独角戏中在舞台上徘徊的李尔王。江烨淑犹豫了一下,她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选择低着头转身离开。

江烨淑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但是林明思知道她肯定不会去卧室里睡觉,而是站在某个角落里等待着,好像景山海会因为受不了这种刺激突然发狂冲出来杀人一样。景山海又慢慢坐下来,他低着头,那架势似乎是立志要从脚下的地毯纹路中研究出星辰大海。

“明思,阿海都已经告诉过我,我这才知道以前的一些事情……”他用沙哑的声音说,“我才知道,原来我杀过人,很可能不止一个人。”

“那都过去了。”林明思匆忙走到景山海的身边,在景山海脚边半跪下来,抓住他放在毯子上的双手。那真是冰凉得出奇的一双手,简直像死人的手。

景山海凝视着林明思,他抽出手,指尖抚摸着林明思的发际线,那种感觉不是很好,尽管景山海的动作异常轻柔,林明思却想象着是蛇信从他的额头舐过。

“也许……都是阿海想象出来的一些事情,他编造出来的这些事情,把它当成了真事。”林明思想起了江烨淑的理论,于是便说出来,希望这能安慰一下景山海。

“不,明思,你不明白我和阿海的关系。”景山海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面容像是老了十岁,“我的记忆少了一部分,是我小的时候,一直到离开尔兰的这段时间,那时的事情我记不清了,不过也是不愉快的回忆,这些事情都是阿海来记着。”

林明思的脚趾在鞋子里蜷了起来,他感觉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紧张,因为景山海还是这样疲乏的面容,可是他的眼神却和之前大不相同,那是林明思见过最可怕的眼神。

“我和阿海经常谈判,他在生气的时候会告诉过我一些事情,关于小时候如何在一个贫民窟中长大,身边如何都是一些不健康、不正常的人,”阿山的语气平静,谈话内容也很有条理,证明此刻他是理智的,“但是有的事他从来没有让我知道,关于杀了我的母亲或是什么的。直到刚才,他才对我坦白。因为他已经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他告诉我,他受不了一直都潜藏在潜意识中,被药物控制。”

“明思,”景山海的嗓音压得很低,因此他的声音被挤得尖细,如带了哭腔一般,“明思,你知道的,我们都你。”

林明思忽然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他也是在那一瞬间明白为什么潘磊称他们都是帮凶,他们聚在一起是杀手开大会。阿山的眼神鼓励了林明思——阿山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为什么他不能顺水推舟?

“除掉他。我的是你,我害怕他。”林明思用坚定的语调说道,“你想想看,没有阿海,你是个正常人,出色的人;可是没有你,阿海是个疯子。那个时候,我一定会从这里离开,走得远远的,江烨淑也会离开,她和我一样害怕阿海。”

景山海笑了起来,很温柔的笑容。

“明思,我在三层阁楼书架上放了一本书,夹在那个绿色的文件夹里面,麻烦你帮我取下来好吗?还有,顺便帮我把眼镜递过来。”

林明思站起来,把床头柜上的眼睛拿起来递给景山海,毯子已经滑落到景山海的膝头了。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上楼取书的好时候,不过景山海正看着他,用目光示意他赶紧上楼。

反正去上楼拿个东西最多只需要一两分钟,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林明思从卧室走出去,三步并作两步上楼。三层阁楼办公室的书架上东西很少,但绿色文件夹却很多,林明思需要一本一本地打开翻找,很多文件夹里都是单页的文件票据,稍有不慎会弄乱。所以找书花费了他将近五分钟,不过他最后还是找到了。

那是一本已经卷边的旧书,薄薄的小册子,书名rs,作者是。

詹姆斯·乔伊斯的《都柏林人》。

林明思正准备拿着书下楼,他听到了楼下隐隐传来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他顿觉不妙,连忙把书往桌子上一丢从楼上冲了下去,只见景山海卧室的门开着,景山海已经不见了。

江烨淑听见动静跑过来,她看到房间空了,马上跑到楼下的车库,出来时惊慌地说:“景先生把车开走了。”

“他会去哪里?”林明思也慌了起来,他把手机拿出来准备拨打110。

“车上有gps。”江烨淑说,匆忙返回她的房间去拿电脑。

林明思看了看手机上的拨号页面已经按下了110这三个数字,耸了耸肩,又退回到主页面。

江烨淑托着一个笔记本下楼,打开第三方软件,电子地图上清楚地显示出车辆的行驶路线。景山海的车速很快,这时候已经行驶在市区干道上。

“开车的是阿山还是阿海?”林明思担忧地问。有gps,他倒不是很担心景山海会跑到山沟沟里,但是他担心在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危险驾驶会出车祸。

“是阿山。”江烨淑冷静地说,“他没有超速,在这个路口还停了十几秒——等红绿灯,遵守交通规则的肯定是阿山,而且他现在还很有理智。”

“可是他要去哪?”林明思疑惑地问。车子已经开过市区,景山海行驶的方向似乎是位于市郊的高速公路入口。

江烨淑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他走的时候穿的哪件外套?”

林明思愣了一会儿才说:“是那件蓝色的西服吧,应该是,我见他挂在门口衣帽架上的。”

“好,”江烨淑说,“那件衣服上有胸针,窃听器我还没有拆下来。”

江烨淑拿出手机,打开收听窃听内容的软件,林明思依然盯着电脑屏幕,景山海的车子却显得有些不对劲,开始左右摆动,甚至在四车道的道路上,直接从快行道驶入右侧的应急车道,像驾驶员喝醉了一样。幸亏这深更半夜的路上车少,不然肯定会导致大连撞。

与此同时,窃听器也连通了。

“你不能这么做……说真的,你不能这么对我……”嘈杂的电流声和汽车引擎的噪音中,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江烨淑和林明思不安地对视了一眼,这分明是阿海的声音。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阿山的声音随即响起。

“不可能的,你摆脱不了我。”

“我可以。”

“你要想想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阿海那种沙哑的声音一旦提高语调,显得更加疯狂了。

“是为了你自己!”林明思很难想象阿山也会有这么歇斯底里的语气,“我从来都不希望你去杀人!”

阿山和阿海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吵起来,仅仅是听声音很诡异了,林明思无法想象此时此刻汽车里是什么样的场景,应该像是两个恶鬼在争夺着一具肉身,一个人在和他自己吵架,脸上的表情也古怪地来回变化。好在从gps显示的图像中来看,车子慢慢地减速停靠在路边,那样子像是阿山在占了上风的时候强行将车停到道边,以免危险驾驶出事。

“汽车停到哪了?”江烨淑问,她站起身把外套穿上。

林明思报出了街道的名字。

“车库里还有一辆桑塔纳,我们现在赶紧过去。”江烨淑说,她已经打开鞋柜,翻出一双运动鞋套到脚上,“把电脑带上,赶快!”

车库里确实还有一辆桑塔纳,但是江烨淑的描述不太准确,那是一辆落满灰尘、老旧的、一看是几个月没开过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开的、手动挡的桑塔纳。

江烨淑说她不习惯手动挡的汽车,所以开车的重任交给了林明思。林明思花了半分多钟才打着火,一启动熄火一次,把车开出车库刚换二档又熄火一次。费了半天功夫,总算把这辆破车开上了路。

窃听器依然把阿山和阿海的对话实时传送过来。起初他们是在吵架或者争论,能听出来“你不能这么做”和“我下定决心了”这样的短句,后来只有几声短促的“不”,再后来手机里只能听到景山海急促的呼吸声,那声音盖过了车窗外呼啸的风声和电流杂音,简直像景山海犯了哮喘一样。

林明思紧握方向盘的手心里,不知不觉已经全是汗水。

“他在……”

“他们在相互厮杀。”江烨淑的语气沉重。他们都知道阿山和阿海正在通过某种方式——心理斗争这一类的想要打倒对方,如果有人从景山海的位置路过,也许会认为景山海犯了癫痫……林明思的手指急切敲击着方向盘,他不知道最终的结果会如何,他不知道如果阿山死了,留下来的是阿海,他会不会选择离开景山海……

“这辆车真的是太难开了。”林明思悲哀地摇了摇头。

“再快一点。”江烨淑催促着他。林明思挂上了五档,桑塔纳引擎发出巨大的噪音。

他们终于赶到了gps定位的地方,果然看到那辆车停靠在路边,打着双闪。林明思和江烨淑冲过去,车内空无一人,驾驶座旁的窗户开着,附近掉落着车钥匙,但是景山海却不在这里,不知道他能跑到哪里去。

“阿山怕阿海会把车再次开走,所以把车钥匙扔到了窗外。”江烨淑捡起车钥匙,递给林明思。

“景山海在哪?”林明思喃喃地问,尽管他知道没有任何人此时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他接过钥匙,钻进了车里。他现在浑身都是冷汗,那些汗水湿透了衣服,布料黏黏地贴在皮肤上,感觉十分难受。他启动这辆车的时候手指一直都在发抖,不需要触摸,他也知道自己的手冷得像块冰。

希望景山海能平安无事……

希望景山海能平安无事……

林明思握住了方向盘,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热度,算景山海下车,他也没走多远。林明思接通电路,打开了远光灯,前方几十米之内的路面被远光灯照射得亮如白昼。江烨淑忽然惊叫道:“在那里!”

这条路路基下面是一片树林,有一个人正俯趴在树林中的泥土地上,一动不动。

林明思连忙跑过去,那人正是景山海。他并没有完全昏迷,林明思看到他的眼睛半睁着,镜片碎了,头发和衣服都乱七八糟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和树叶,其中还有一块湿粘的深色痕迹,那是血。林明思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重击了一下,大脑中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明思……”林明思听到景山海轻轻的呼唤了他一声,“明思……是我,我做到了……”

仅仅是说了这么短促的一句话,景山海陷入了昏迷。林明思小心地抓着景山海的肩膀把他扶起来,然后对身后赶过来一脸焦灼的江烨淑说:“快点打急救电话,他头上流血了。”(83中文 .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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