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已经不是朋友了
《狼烟》的播出时间一早就定在了不久后的寒假，由于《明月沧云》延迟开机,《狼烟》开播前的宣传活动一大半都和拍摄时间撞了。庆幸的是两部剧都是皇耀的，要调节也不是难事,只是重复出演的几位主创要忙碌起来了。
比如乔明希这日在《狼烟》的采访录制开始前,还在捧着《明月沧云》的剧本看。
“其实我觉得你不用说这句台词。”旁边正被化妆师拍脸的丁向元歪着眼说道,“这个地方用眼神询问我比用台词表达好,你明天可以跟吕导商量一下。”
乔明希闻言看向他,摇了摇头：“不是的,这是我第一次用同伴的身份问你问题，是很重要的。”
丁向元习惯性地想摸摸下巴，结果抹了一手粉底液。
“哎呀我的元哥！你别乱摸好吧！”人高马大的化妆师跺跺脚，一把拍开他的手，“只是上个底妆而已你就安分点好不啦。”
丁向元连忙给他道歉，化妆师傲娇地哼了一声,丁向元又习惯性地想抓头发，手顿了顿尴尬地收了回去。
这一来他也把要同乔明希说什么忘得一干二净了。
乔明希原本坚持着自己的理解,但他又在心中用不同语气重复了几遍台词，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又想到丁向元的建议,心里捉摸不定，有些烦恼地皱起了眉。
季衍进到化妆间时就看到乔明希坐在一边一脸纠结地捧着剧本，听见有人进来也没有抬头。
这幅画面其实很熟悉了。
从第一个角色小皇子开始，乔明希每次钻研角色时都是这副表情。以前他喜欢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眼睛看着剧本，伸手任季衍将打好的果汁放进自己手里，却不记得喝，兀自思索良久，然后抬起头苦恼地向季衍看过来。
季衍从他手中抽出笔，在剧本上勾勾画画，仔细地讲解一番，然后对上他的视线：“这样演，明白吗？”
乔明希有时候明白了，有时候却并不，他总是会一瞬不瞬地看着季衍，然后歪头笑得眉眼弯弯：“阿衍，你真的好有天赋。”
那几乎是他们的日常，然而如今季衍看着思维陷入死胡同的乔明希，却没有立场上前为他解答难题。
这次拍摄的采访和在剧组时的片场采访不同，是受邀参加一档网络节目的访谈直播，算是宣传环节中的一环。
此前在节目放出预告时，各路粉丝几乎便炸了。
c.air的成员曾经都是顶级流量偶像，解散后季衍转型成功，因为演技好又会挑剧本，在粉丝和路人心中早已是演员而不是偶像，但人气又在那里，许多新晋的小鲜肉都望尘莫及。
除了没发过唱片没当过偶像之外，薛峤的情形与季衍差不多，两个人虽是同公司，互相之间却一直是公认的“对家”，以前还好，从《狼烟》开机开始，粉丝就天天撕夜夜撕，丝毫没想到两个正主之间根本无仇无怨。
相比之下丁向元在人气方面要逊色许多，口碑却是最好的，毕竟一直走的演技派路线，又是童星出生，自带国民度和路人好感。
因此这次关于访谈直播的争论还是集中在季衍、薛峤和《老友公寓》火了之后再次自带流量的乔明希身上。
“面瘫王子又打自己脸了，不是朋友了还一起上直播呢？呵呵。”
“还不明白吗？就是炒作而已，乔明希捆绑别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就不懂小殿下是挖某些人祖坟了还是怎么了？《狼烟》他和季衍根本没有对手戏好吗？你能左右你的工作？你这么能你怎么不炒老板鱿鱼啊？”
“1，小殿下脸上的尴尬都要溢出来了，工作什么的都是公司安排的好吗。”
“哎哟，这个时候不吹富二代人设了？怎么富二代还要看老板脸色呢？”
“只有我觉得好像修罗场吗……要不是大峤和元元坐在中间……”
“这坐序有玄虚啊，按理说不是应该季衍坐中间吗？他是大男主啊。”
“贵圈真乱。”
“cp粉已经连刀都当糖吃了，真的，小殿下和衍少又同框了，我简直要哭了。”
“真情实意的衍希粉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别人喜欢什么关你什么事？”
“讲真我挺为小殿下委屈的，那时候说的是气话吧，毕竟最在意的人离开了啊。”
“我怎么觉得衍少比较委屈呢？当年在团里就是演技担当吧？东星到后期给他走的也是影视路线啊，现在国内没有哪家能在影视圈打赢皇耀吧。”
“对啊，人往高处走有什么不对？”
“cp粉又出来脑补了……”
“啊啊啊小乔对大峤笑了！剪刀手巨巨们快来接住这个惊天大素材啊！”
“大峤记性真好这么件事都记得啧啧啧。”
“文弟笑颜ma！武少上啊不要大意~”
“……楼上几位真是画风惊奇。”
……
乔明希原本有些心不在焉，主持人问到几人之间的趣事，薛峤不动声色地悄悄拍了拍乔明希，讲了一件录制《老友公寓》时的小事。乔明希想起那时候因为犯蠢让大家哈哈大笑的自己，转头看了薛峤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并不是因为薛峤笑的，但却不知道这道浅浅的笑已经看进了其他人的眼里。
访谈并没有播太久，乔明希有些不在状态，结束后就出了直播间。小严不知跑去了哪里，他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想回化妆间拿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
他走得有些快，和平时慢吞吞的样子很不一样。一边拿着东西往外走，一边掏出手机翻小严的号码，也没注意到门外来了人，差点和对方撞上。
一只手扶了扶他的手臂，稳住他的身形。
在那只手碰到自己时乔明希就知道对方是谁了。
去见了乔启枫的那天他烧得浑浑噩噩的，却还是有模糊的记忆在脑海里，他知道有一个怀抱一直陪着自己，那时候乔明月和季衍在他眼前不停地重复着离去的画面，他很惊慌，拼命地伸手去抓。
最后有没有追上他们呢？他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醒了过来，望着卧室熟悉的天花板发了许久的呆。
乔明希的睫毛颤了颤，轻轻挣开对方的手，低头侧身想要出门去：“谢谢。”
季衍却没有动，甚至微微往旁边迈了一步，拦住他离开的路。
乔明希抿了抿唇，抬头看他。
“来的时候就想问。”季衍低头与他对上视线，声音有些沉，“身体好了吗？”
乔明希的指尖动了动，他不动神色地将双手放进外套兜里，低声道：“没什么事的话请让开。”
他难得有些强硬地往前走了一步，用身体推开季衍，埋着头想往外走。
“我有话和你说。”季衍在身后道。
乔明希停下脚步，他低着头在原地站了许久，心脏跳得有些厉害，他将微微颤抖的右手虚虚蜷成圈放在心口处，像是清醒了一点，才缓缓地转过了身。
“我不想听。”他轻声道。
季衍顿了顿，看着他沉声道：“阿希。”
“我知道那天你在。”乔明希低着头飞快地说了一句，然后又缓缓道，“如果只是因为你看见了……我不想听。”
他说得没头没尾，季衍却听明白了。
“我们必须谈谈。”季衍朝他走来，乔明希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季衍脚步一顿，又叫了一声：“阿希。”
他的这个称呼让乔明希的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男生一点一点抬起头来，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问：“你想和我谈什么？”
“能说的，那时候都已经说过了。”乔明希的声音低低的，“我放你走了，季衍。没有什么好谈的，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原本是这样以为的。”季衍的声音让乔明希愣了愣，却又听他说道，“但那是因为有些事我当时不知道，不管怎么样，我们得谈谈……”
“我说了我不想听！”乔明希猛地打断他，声音有些尖利，让两个人都愣了愣。
他呆呆地直视着前方，许久才有些艰难地道：“不要因为同情回来找我……季衍。”
季衍难得愣在了原地，乔明希垂下眼帘，转身飞快地走了。
他伸了伸手，像是想要拉住他，却没有真的那样做，只是看着他消失在了转角。就像乔明希将那枚戒指放进他手里的那天，就像他与他说了再见、转身离开的那天。
季衍想对他说，不是的，不是同情。
他想说他只是后悔了，没有在那时候问问，你为什么总是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他那时候没有付出耐心问问乔明希，如今对方终于规划好了未来，却再也没有他的位置。
那天男生高烧下一声声呼唤的名字，全都幻化成了有实体的刀，一下一下狠狠刺着他的心脏。
乔明希越走越快，连电梯也忘了按，直到转入无人的楼梯间，才猛地停了下来。
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像是走累了，缓缓在阶梯上坐下。
心里总有一块像是缺失了，空茫茫的，他发现自己的手无意识地握在胸口，就像是在抓着什么东西。愣了愣，他缓缓放下手。
那枚戒指，早已还给季衍了。
明明已经说过再见了。
他知道从前的自己是不正常的，不能给别人带来欢乐，只有无穷无尽的小心翼翼。他整整十五年的人生中，都只有阁楼里那一小方天地。季衍是他的风筝，是他溺在茫茫大海里的唯一一块浮木。
他在降生十五年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步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只有紧紧抓着季衍，他才觉得自己还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他成长得太慢，所以也明白得太晚。被一个人这样爱着，一定很痛苦吧。
所以我和你说过再见了啊……
我在努力地变好，努力地做一个正常的、开朗的人。
乔明希将脸埋进手掌中，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已经说过再见了，为什么还是害怕与他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