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爱不如相忘
“那你怎么办呢？永远这样生活下去吗？”我问道。
“我已经是半身入土的人了，只要他们能好好的，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了。”他很从容慷慨的道。
我想这是他的真心话，也许这些年来他都是活在自责和赎罪中的，这种折磨会让一个正常人变得不再正常，而他，已经是这种年岁，那种孤独中的荒凉我无法去想象！拾荒的行为已经不再是他最让人悲悯和同情的一面了。
“孩子，跟你了这些话之后我感觉心里好受多了，压在心里的石头也轻了一些，这些年来我都没有勇气提起这些令人伤心的往事，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委屈你了。”
“委屈？”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后嘀咕道，但不一会儿我就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我故作轻松地笑道：“没关系了，就像你的，清者自清，我和袁帅的那些事情就让那些爱捕风捉影的人去吧！只是恐怕这种流言蜚语会连累了袁帅在唐氏家的前途。”
拾荒老人的脸上掠过一丝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担忧的神情，“时间不早了，你该去吃饭了吧？”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后道。显然，他不愿意再和我谈论关于袁帅的更多事情。
若不是他的提醒，我都忘了自己出来的目的了。
“你真的已经吃过了吗？”我并不相信他自己已经吃过了饭的话，于是再一次问他，但他还是对我了头，我只好起身与他告别。
没走几步，我就忍不住回头问他：“你还会留在这座城市里吧？”不知为何，我竟然有了一种会和他永久告别的奇怪感觉，或许是昨天中午在医院里见了靳莫茴一面，然后他又匆匆的离开让我的心里产生失落感，这种对未知的感觉让我在面对拾荒老人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的进行了移花接木，害怕以后再也难相见了吧！
对于我的问题，拾荒老人的神态显得有些惘然，我突然觉得自己的问题问得唐突，让人一时间变得难为情了。我只好尴尬地笑着，然后匆匆的向大众餐馆的方向走了。
在我离开之后，拾荒老人也重新站了起来，他望着这座城市，似乎所有的记忆都留给了这座城市，他将孑然一身离开这座本就不属于他生活的城市。孤寂和冷落从来没有在他的心坎里消失过，他的世界里似乎已经没有了仅剩的温存。在即将离开之际，他终于抬头仰望了这座城市，仰望着它的轮廓，回忆着它的身躯。喧嚣、繁荣、时尚，这些元素从来都与他毫无关系。他笑了，他从未对这座城市像现在这样轻松讥讽地笑过。这里的一切，都没有让他感觉到自己曾经存在过……这算是苦笑，是对自己茫茫一生无力的自嘲吧！
形单影只的拾荒老人踽踽独行的上路了，这一次的转身，意味着他再也不会出现在这座城市里了。他坚定的朝着某个方向迈开了步子，那个方向，就是他心中的方向。记忆中的家应该早已是残垣断壁，尘封得破败不堪了吧；门前栽种的那颗榕树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吧；那条崎岖的山路已经变成柏油大路了吧……一路上，他都在回忆着那个曾带给他生与灭的家。
现在，他正与这个一直以来都让自己格格不入的五彩缤纷世界挥手告别，汽车与机器的冰冷再也无法冻伤他了，他要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去了。他消失了，消失在了城市的尽头，就是那与天相连接的地方。他像一位长途跋涉者，跋涉在生命尺度的末端，像秋天挂在树枝上的叶子，摇摇欲坠。初秋，离落叶飘零的时节不远了，离了树枝的叶子，终将躺在腐蚀万物的泥土里，和大地紧紧的融为一体，任四季交替，岁月变迁，而时光，永远也不会倒流。
有人，人在即将告别这个世界之时，弥留之际会看到天堂，在去黄泉路的路上，他们会重新穿梭在自己一生的回忆中，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在喝过孟婆汤后无论一生的记忆有多么的沉重，留在尘世间的包袱都将灰飞烟灭。萍水相逢也好，莫逆之交也罢，人，**裸而来，终将**裸而去……
这个世界少了拾荒老人的存在，袁帅或许再也不会有后顾之忧了，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何时，他才能原谅拾荒老人？
我坐在大众餐馆里进食，手中端着的碗莫名的滑落，那一刻，我像是感觉到了一颗星星的陨落……
回到学校后，我在不安中午休，只觉得心烦意乱，坐站也不是，只好走出教室，在学校的走廊里漫不经心的散步。
袁帅洞悉一切，从我和拾荒老人坐在石墩上开始，我们就已经进入了他的视野，我们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他的视线。他像一个透明人一样隐身在我们的附近，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们的分别。若有所思的他从头到尾都站在某个角落里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脸上时而浮现出难以捉摸的忧思，时而又陷入一阵莫名其妙的痛苦中。
拾荒老人走后，他还秘密的跟随了拾荒老人一段路程，只可惜，拾荒老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为自己保驾护航。不知不觉中，袁帅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父亲了，在他的心里，估计已经不再那么怨恨这个快行将就木的人了，但是他终究没有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拾荒老人的面前，更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他目送着拾荒老人离去的背影，直到看着他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父子连心，他非常明白拾荒老人去的方向是通向何处的。
坐在车上的袁帅静静的望着拾荒老人消失的方向，那个方向的尽头，有着他童年太多的痛苦回忆……他的心瞬间就变得冰冷，脸上又重现了无情与冷漠。而这时，张亿鑫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接电话中，他与张亿鑫达成了某种协议。
“合作愉快！”他对着电话道，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张亿鑫一心研制的养生产品已经成功的迈出了第二步，这所学校里的学员就是特定的试验群体。
几天后，张亿鑫的公司便向学校运送了第一批由他们研制出来的新产品。为此，他已专门叮嘱过自己的女儿张曼意：千万别使用此类产品。张曼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但张亿鑫并不会将实情告知于她，而十七岁的她，恰恰是一个好奇心过重的人。张亿鑫忽略了她求知的能量，如此神秘之举，怎能让张曼意无动于衷？但是即使张曼意知道了真相，估计也无能为力。
高级美容班的实操间里，张曼意的手里正拿着一支护肤品的样品，她皱眉思忖着，心中早已百般纠结。实操间里的同学们都一一地在做着练习，唯有她闷闷不乐。于是我对她打趣道：“快成苦瓜脸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举起手中的那支养生护肤品郑重其事的对我道：“你别用此类产品。”完她就把那支样品扔到了推车上。我好奇于她莫名其妙对我的一番提醒，于是追问道：“这不是你爸公司免费为学校提供的护肤品吗？为什么不让我用呢？”
她烦闷道：“让你别用就别用，废话怎么那么多。”
“你吃了火药了？脾气那么大，我又哪里惹你了？”
她自知态度不好，但无奈，眼下无法向我解释此事，只好忧郁道：“总之你听我的，还有，这事你得替我保密。”
“不是学校十周年校庆，为感恩回馈，特别提供免费护肤产品给学员使用，并让美容老师们定期上交学员们使用情况的记录报告吗？”我嘀咕着，心里一阵迷惑，难道这些产品有什么问题吗？可是看张曼意的模样，她是不可能告诉我答案的了。
听了张曼意的警告后，我的心不由的一紧，她只是告诉了我一个人，如果这些产品真的有问题，那其他人不都要面临未知的大祸了？“学校以十周年校庆的名义提供给学员使用的这些产品只是一个噱头对不对？”我质问着张曼意，“这里面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是吗？”张曼意被我问得不知所措，在我步步紧逼下她终于解释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这些产品是新研制出来的，也不是它们有问题，只是还未完全掌握它们的使用效果而已。你就别瞎猜了，你的皮肤不是敏感型的吗？所以最好别用。”
“你的这些都是真的？”我半信半疑道。“当然是真的了，我发誓。”着她张曼意就立刻在我的面前举起了三根手指。
我开始忧思起来，把事情的前前后后捋了一遍，未知使用效果的新产品免费提供给我们使用，还让老师们提交使用情况的记录报告，这不是在拿我们当白老鼠吗？可是我也只能将这种没有证据的想法埋在心里。连张曼意都不能给出答案，势单力薄的我又怎能置喙？
此时的张曼意似乎在酝酿着什么，“你在想什么？”我问道。她看了我一眼后突然兴致勃勃地道：“也许你应该去认识一下唐子仙了。”
我疑惑的看着她，这种答非所问的话让我感到意外。她继续道：“我爸的公司和这所学校有合作的事，归根结底是我爸和袁帅之间的事，只要他们俩一拍即合，合作自然就水到渠成。这其中有些事情我想搞清楚，不过，只能让你出马。你不是喜欢袁帅吗？”听到这里时，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介意她又把事情扯到我的身上，但是她不以为意接着道：“袁帅最亲近的人莫过于唐子仙，所以，你去接近唐子仙最合适不过了。我听她结婚后一直郁郁寡欢，如果你能开导她，定会取得袁帅的信任，这样你就能为我想知道的事情找到突破口甚至是找到答案了。”
“你没病吧？”我着就伸手去摸她的脑门，她挡住了我的手，又笃定的道：“没错，就这么办。”
“你真是疯了，别拿你的‘张氏逻辑’来混淆我的大脑，你让我去接近唐子仙，想为你想知道的什么事情找到突破口啊？不妨来听听，或许我能接受你的建议。”
她瞟了我一眼后犹豫着，我放话道：“还是你自己去想办法吧！”她的眼珠子转了一圏后就对我道：“不就是为了弄清楚我爸和袁帅之间的秘密吗？如果你不愿意帮就算了。”她撒谎的样子做得很真实，我并没有怀疑她。
“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接近他们？”我问道。她笑道：“袁帅对我是有戒心的，但是他对你……”
我马上又瞪了她一眼，她只好把想的话给收了回去，又嬉皮笑脸道：“你答应了？”
我默认着鬼使神差地就接受了她的建议。她凑到我的耳边声道：“唐子仙今天在学校，所以放学后是你接近她的最好时机，趁她匆匆回家的时候，你故意撞她一下。”
“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的。”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道，我没想到她刚才在我面前的表现是为了实施她的这个计划而准备的。她咧嘴笑道：“情非得已，情非得已。”
放学后，我就按照张曼意的指示，躲在唐子仙回家的必经之路上，见她出现，我就把她手里的化妆箱给撞倒在地上，顿时，化妆箱里的用品用具全部洒落在地。“对不起对不起，我真是太不心了！”我假装道歉着就蹲下去帮她捡着地上的化妆刷和粉饼，此时的我心跳得异常急促，就像是做贼心虚之人，真没想到我会在张曼意的煽动下做出如此疯狂之事。
粉饼已经有几个被摔得粉碎，我拿着它们站了起来，尴尬的对唐子仙道：“真是对不起，你看这个……”
“没关系！”她接过了我手里的那些残品后道，这时她才抬头看了我一眼，接着她有些惊讶地对我微笑道：“我认识你！”
“啊？”我心惊肉跳的看着她，心想，她这么是什么意思？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又笑道：“是以前你站在美发班教室外面的时候。”她优美的笑容已经让人不会思考，“那个时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虽然当时我没有向你打招呼，但是我认得你。”
听到她的提醒后，当时的画面瞬间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夸张的一拍大腿道：“哦，我想起来了，你记性可真好，一面之缘也能记得那么清楚。当时袁帅就在教室里呢！”
“何止是见过一面？后来你不是还经常到那家餐厅里去吗？”着她就指向了路边的一家餐厅，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色瞬间凝重，我越发尴尬的道：“原来你都知道。我以为你和袁帅在那里用餐一直没发现我的存在呢。”
我不断的提到袁帅，唐子仙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就消失了，她收拾着化妆箱，然后只是对我礼貌性的了头就准备离开。她的模样让人生疑，其实我也好奇，张曼意对我过的那句话又回荡在我的耳边：唐子仙结婚后一直郁郁寡欢。我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我急切的问道：“你怎么了？我提袁帅你好像不开心，该不会是你也相信了学校里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谣言吧？你千万别信，我跟你的爱人一关系也没有。我只是……我只是欣赏他的技艺罢了。”我急于在她面前解释着自己过去的种种行为，以此撇清我和袁帅之间的关系，同时希望她不要误解我，若是因为我而导致她婚后的郁郁寡欢，那我就真成了罪人了。此时，我早已经忘了自己接近唐子仙的目的和张曼意对我的叮嘱。
她勉强的回头对我笑了笑道：“我该回去了。”
“哦，好好好。”我木讷的着头道，却不知道她这么着急赶回家是为何。突然我又想起来还没有跟她作自我介绍，于是我不顾一切地拉开嗓门冲着她喊道：“忘了告诉你，我叫瑶玲！”
张曼意无声无息的走到我身边，然后拍着我的肩膀道：“没想到你的演技到现在还是这么烂，真是永远都比不上玉的一根趾骨。”
我漠然道：“那你去找玉来演好了。”她拍了拍手，又转变态度道：“好好好，你演技高超，这事非你不可。”
“接下来怎么办？”我望着唐子仙离开的方向问道。“继续演呀！”张曼意不假思索的回答道。“等于没。”我不屑地嘀咕道。
“唐子仙，唐子仙！”她突然大喊着向唐子仙招手追去，我还来不及明白她到底要干什么，唐子仙就回过了头来。只见张曼意上气不接下气的出现在她面前，看到张曼意，唐子仙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在叫我？”
张曼意气喘吁吁的了头道：“我叫张……张……”
“张曼意。”唐子仙替她道。这时张曼意愣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阵狐疑，“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唐子仙一边走一边悠悠的道：“虽然以前我们在学校里并无交流，但是我知道你就像你知道我一样。”唐子仙一针见血的话让张曼意顿时不出话来，她只好挠着脑袋岔开话题道：“我还去参加过你的婚礼呢！”
唐子仙的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张曼意敏感的捕捉到了，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急于求成，于是只好试探着问道：“你和袁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呢？我看你好像不愿意我提到他。”
唐子仙紧闭着嘴唇沉默着，但并未对张曼意的话表现出反感的情绪，张曼意又继续道：“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想刨你们的**，不这个了。我想问你一件事情，袁帅向学校作出决定，给学校的学员们提供免费护肤品，供应商是我爸。我想知道这些钱是你们家付的还是供应商自己承担的？”
张曼意的话让唐子仙觉得有些意外，她看着张曼意，已经明白了张曼意是特意来向她核实某些事情的，她坦然道：“恐怕你要失望了，这些事情我都不清楚。我从来不过问袁帅或者我爸在生意上的事情，如果你想知道原由，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你的父亲呢？那样不是更加省事吗？”
张曼意又被唐子仙的话堵得不知道往下该些什么了，这种话题若再继续聊下去，只怕唐子仙要反感她了。张曼意只好装傻充愣道：“呵呵，你看看我，还真是多此一举了。那我们就不聊这些了，你吧，结婚后的生活一定有很大的变化吧？跟我这个还未踏入婚姻殿堂的人传授一下经验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