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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祖

看见父亲表态,李建勋就不再犹豫,道:“能够在大王以及诸多前辈大将面前、班门弄斧,是建勋的荣幸!”

杨行密转而对徐温道:"现在建勋已无异议,你们家二郎,总不会露怯吧?"

徐温毅然表态,道:"大王用心良苦,敦美便是绑,也要把他绑来。[^^][].[][].[]"

杨行密了头,忽然长叹一声,道:"想当年,咱们‘三十六英雄‘,兄弟齐心,横扫江淮,东却钱镠,北拒朱温,天下莫敢与争。如今叛的叛,死的死,剩下的兄弟,亦终究逃不过英雄迟暮的下场。我们这一代的人,将会渐渐老去。接下来的年月,就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喽。"

顿了一顿,又扼腕叹息,道:"只可惜,三十六英雄,后继无人。诸将之子,惟有建勋与知诰,自强自勉,奋发有为,余子皆庸庸碌碌,不值一哂。"

李建勋连称不敢,道:"大公子礼贤下士,敢作敢为,才真正是我辈翘楚。"同时想到的,是安仁义的劝告。徐知诰此人,平时看起来胸无大志,任意妄为,原以为他只是在扬州的公子哥中,颇具一些虚名,但想不到,竟连吴王对此人的评价,也是如此之高。看来自己真的是瞧了他。

杨行密呵呵的笑了几声,听到李建勋对杨渥的恭维,也不知道心里面是苦涩,还是开心。

李德诚这时才叮嘱李建勋,道:"大王刻意安排你与知诰在众人面前一战,目的就是要激起年轻一辈的奋发之心。届时大王不但赏赐丰厚,而且还会将掌上明珠,赐婚于获胜之人。你这几天,就别再出去花天酒地的了,好好准备应战吧。"

李建勋登时吓了一跳,道:"不好!"?

杨行密、徐温的目光,无不横扫而来。

李建勋心中叫苦,他刚才听到"赐婚",不由自主的想起安仁义告发之词,一时之间慌了心神,这才脱口而出。由此也可看出,自己的心性修为,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强大。

李建勋刚想找一个借口,来补救自己的失言,却又忽然心中一动:自己何不干脆趁着这个时候,将事情全盘交代出来?

思念及此,李建勋跪拜下来,禀告道:"在来吴王府之前,建勋曾去了大牢一趟。"

杨行密自然知道李建勋去见何人,闻言轻哼道:"安仁义徒具这么个好名字,却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你去见他,有什么好的。"

李建勋望了望徐温、又望了望乃父李德诚,最后一脸认真的对杨行密道:“安仁义是有密事相告,建勋不能明辩其真伪,也不知道该不该与大王知晓。”

杨行密道:“这里并无外人,你不妨当众来。”

李建勋遂将安仁义在大牢之中、有关朱延寿叛.乱的词,全都一字不漏的交待出来。

话音落后,大厅内,一片寂静,久久没人出声,包括杨行密在内,三人全部都是一脸凝重之色。

最后,还是李德诚率先出声,道:“大王,指不定这是安仁义的离间之言,不可尽信。”

杨行密微微头,转而问向徐温,道:“敦美,你怎么看?”

徐温想了想,道:“田頵之乱,刚刚平息,不管安仁义所言是真是假,总之以现今江淮的状况,咱们最好不要再妄动干戈,不然徒增内耗,臣民厌战,必为朱全忠所趁。”

杨行密皱了皱眉,道:“此事,你尽快给本王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出来!既不能不防,又不能逼迫朱延寿造.反,你必须拿捏好分寸。”

徐温欣然领命。

李建勋看着应付自如的徐温,这才知道,这个被朱延寿耻笑为“三十六英雄之末”的人,实是一个城府极深、藏而不漏的厉害角色!

就仅仅以刚才的回答而言,此人的心智,尚要比父亲李德诚更要高明。

杨行密继而挥了挥手,道:“今日就先到这里吧,你们都先退下。”

众人应诺告退。

等到厅子里,只剩下杨行密一人,他的脸色,才显露出深深的疲态,他乏力的躺在椅背上,愣愣的望着屋出神,好久才叹息的摇了摇头,离开厅子。

*************

走到文院之中,李正伦看着阔别数月的一切,竟然都是井井有条的,颇觉意外。学院的情况,要比他想象中好了许多,在两个院长都不在的情况下,李正伦与鱼上尘,将所有事情,很是不负责任的,全都丢给了杨千寻。

而杨千寻也是喜闻乐见,因为这样一来,她就可以用一个“忙得抽不开身”的、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拒绝杨行密以及朱夫人的召见。

杨行密是宽容的性子,也由得杨千寻自把自为,而朱夫人虽然严苛,但毕竟杨千寻是她的亲生女儿、唯一在世的亲骨肉,催促了几次杨千寻回家不果之后,倒也没再苦苦相逼。

李正伦从课堂外走过,与看见他的学生们,一一招手。

随即也看到了在讲台上、正在给“商论”班子上课的骆知祥。

李正伦心中若有所悟,他开始有明白,学院为何能保持如此好的状态。

骆知祥,应该是出力不少!

早在两年前,骆知祥还是宣州长史,是田頵手下的得力干将。但在田頵还没谋反之前,骆知祥却又主动要求,从宣州调到了扬州。

在杨行密手下,骆知祥担任了淮南支计官,掌管财政。只是后来,此人心切出头,而得罪了杨行密的心腹高勖,结果才被一降再降,至今沦落为“一介先生”。

如果是在以前,李正伦并不怎么看好骆知祥,此人虽然蛰伏于鱼龙山庄之中,但功利之心仍然没有洗净,早前此人,急于向李正伦投效,就是一个佐证。

但回头想想,骆知祥此人,绝对不是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

这个时候,骆知祥感受到李正伦投来的目光,他朝李正伦稍微挥了下手。李正伦微微头,然后做出了一个“下课后来找我”的手势。

清风湖中。清心亭。

李正伦在这里赏了一会儿的红鱼,就见骆知祥划着船进来。

这里平时是李正伦与鱼上尘商量要事的地方,因为清心亭的四周围,都是一片湖水,是以从来不用担心,隔墙有耳。

大凡鱼龙山庄的人,都知道这个规矩,若没有两位院长的批准,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

骆知祥还是首次来到这个地方,眼神中,流露出一份难以掩饰的激动。因为这正明,李正伦已经开始重视他、并倚重他了!

李正伦开门见山的道:“这阵子,我与方夫人都没在,难得学院还能秩序如常,这一切,可都是知祥你的功劳啊!”

李正伦虽然没有刻意打听,但在来的路上,看得出庄民、学生,谈论骆知祥时,隐隐有着一丝敬畏,这明,鱼龙山庄之所有没有乱,是骆知祥在关键时候,扛起了大任。

李正伦在离开鱼龙山庄之前,其实并没有亲自给骆知祥特别交待过。骆知祥是个聪明人,绝对不敢明目张胆的僭越、行使院长的权利,想来是杨千寻分身乏术,精力有限,这才转而委托了骆知祥。于是骆知祥就抓住机会,狠狠的表现了一把。而从实际的成效来看,骆知祥的目的已经到达了。

骆知祥忙道:“下属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李正伦摆了摆手,道:“你也不用过于自谦。你来鱼龙山庄,也有大半年了吧?”

骆知祥头道:“整整七个月有余。”

李正伦道:“以前,是我对你的了解不够。但这一次,我看得出,你还是一个有能力、有抱负的人。这样吧,从今日起,我升你为文院的副院长。当我不在山庄的时候,你可全心全意的帮我照顾学院,不需要有任何顾忌。”

李正伦欣然拱手,道:“多谢二郎君提携!”

“只要你尽心尽力,要不了多久,你将取代高勖,成为江淮最有权势的人之一!”李正伦笑了笑,继而严肃起来,道:“完了公事,接下来,不如就你的私事吧?”

骆知祥心中一跳,眼神中闪过一丝警惕之色,道:“属下的私事,就不劳二郎君关心了吧?”

李正伦冷笑道:“不关心你的私事,我又如何知道,你是真心的想投靠我,还是只是把我当成一个踏脚石呢?”

李正伦这句话时,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骆知祥。

骆知祥起先还能鼓起勇气,与李正伦对视,但到后来,发现自己越是看着二郎君,越有一种所有的心思、全被二郎君看穿、掌握在他手中的可怕感觉。

骆知祥心跳加速、连忙下跪,道:“属下不敢!”

李正伦厉声喝道:“好你个骆知祥,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原先受田頵重用,后又舍他而去,可谓是不忠;你投效杨行密,却背地里诋毁高勖,是为不义;你得罪了人,投效我义父,又躲到鱼龙山庄来,是为不勇。你趁我与方夫人不在,讨好杨千寻,趁机抢班夺权,是为不仁!在别人的眼中,你就是一个不忠不义、不勇不仁的人!”

骆知祥吓得脸色铁青,顿首道:“属下对二郎君一片忠心,可昭日月!”

李正伦微微一笑,却是亲手将骆知祥扶了起来,道:“那当然是世人对你的偏见。我今日约你来这里想见,实则看出,你是一个能够隐忍、且深悉‘避祸趋福’的聪明人!是以才会委你以重任!”

骆知祥脸容抽搐,再也不出一句话来。

李正伦续道:“首先就你的能力,你在宣州城中,得田頵重用,花了三、五年的时间,使田頵兵精粮足,实力直追扬州、润州等地。而后,田頵渐渐的流露出谋反之心,你担心会此受人拖累,牵连其中,这才离开宣州,到扬州任职……”

“……然则,田頵此人,也算是知人善任,他又怎么可能放你这样一个人才,到扬州去呢?你可否告诉我,这其中是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在里面?”

骆知祥气息急促、言语不畅的道:“二郎君明鉴,其实我是受人排斥,才被迫离开宣州。至于后来田頵叛乱,知祥实不知情。”

李正伦不动声色的道:“哦,哪个人,竟有如此能耐?”

骆知祥道:“田頵的观察牙推、叛军的军师,沈文昌!”

“是他?”沈文昌这个人,李正伦倒是听过。此人不但足智多谋,而且善于辞令,文章优美,与当初被田頵派去向朱全忠上表投降书的、杜牧之子杜荀鹤,并称为“沈杜”。

当初,田頵作乱之时,就是沈文昌帮住田頵写的讨逆檄文。这篇檄文,将杨行密骂的体无完肤,而那个时候,朱全忠控制了长安皇室,勒令唐昭宗降旨封吴越的钱鏐为吴王,而杨行密,则被取缔了吴王的封号。

但江淮中人,个个不服朱全忠,是以仍旧以吴王称呼杨行密。而钱鏐,在两浙之地,亦被称为吴王。一朝共存两个吴王,在自古以来,都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可算是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当然,世人为了区别杨行密与钱鏐,多称杨行密为“吴王”,而钱鏐则是“吴越王”。

李正伦问道:“沈文昌有没有死于乱军之中?”

骆知祥道:“据在昪州时,此人被李神福当场擒获,现在则仍旧关押在大牢之中,等待有司衙门的审判。”

李正伦道:“此人追随田頵作乱,且又曾写下檄文,辱骂过吴王,按,应该判斩立决。可为何却迟迟囚而未审呢?”

骆知祥脸露无奈,道:“此事非属下能够推知。”

李正伦哈哈一笑,道:“你非是不知,只不过是不愿告诉我知晓罢了。因为据我知,你与沈文昌私交的极好,当年所谓的受人排挤,不过是你自己自导自演的一出戏罢了。”

“轰!”骆知祥的脑门如同炸开一般,一脸震撼,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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