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可及，触不可及
春节的脚步越行越近，先是沿街路灯上的大红灯笼，再是行道树上的五彩灯串，以及各商家玻璃窗柜上的福字窗贴，而赶着回家过年的小店铺，早早地锁了大门，门上也早早地贴了喜迎新春的对联。
可这个春节，叫林展宏如何欢天喜地地去迎？春节一过，他承诺父亲的一年期限，就正式进入倒计时了。
“通知下去，年会提前两天，年二八开始放假......”搁下电话，林展宏认真梳理手上的事情。
年二八，他放了全体员工的假，包括他自己，因为，那天他打算再去一次朱灵的老家——去年她没回家过年，今年应该要回了吧？
“叔叔阿姨好，我又来了。上次公司临时有事，走太急，这次公司放假了，趁年前再来一趟，提前给你们拜个年。”林展宏大包小包的，拎了一大堆礼品来拜访，而朱灵父母再次热情地迎他进屋。
刚进来，林展宏故作惊讶地问：“咦，快过年了，你们女儿还没回来啊？”
老两口对视一下，轻叹一声，刚还冲着林展宏笑意满盈的眼神，立刻暗了下来：“今年，可能又回不来了。”
“是不是外面成家，去你们女婿那边过年了？”林展宏虽极不愿这样想，但近两年的时光流逝，有的人在流出你世界的同时，可能也流进了别人的世界。
林展宏紧张地竖起耳朵，仔细地听朱灵父母将如何接话，可他们只是默默给林展宏倒了杯茶。林展宏见状，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好改口道：“如果不嫌烦，要不我呆到年三十中饭后再走，就当我是你们干儿子，陪你们过个年再回去，以后有机会，我也会常来看你们。”
“那好那好！”老两口一听，再度眉开眼笑，似乎真的认他做了干儿子，没把他当外人，长叹短吁地说，“我们灵儿没结婚，也不打算结婚了，说孩子都有了，有没有男人已无所谓，还说她们会过得很好，叫我们不用担心，唉，你说我们怎能不担心......”
林展宏听完，半喜半忧，喜的是朱灵外面没成家，若真成人妇，他时间再充足，也无能为力；忧的是，时间真的不等人，他的一年期限，只有月把时间了......
两三天眨眼即逝，这年除夕的午饭比往年早一些，饭后，林展宏并没急着走，而是特意以全家福的那面墙为背景，与朱灵父母拍了张合影。
即使他依旧不在那张全家福里面，但哪怕在全家福外面，能与他的灵儿和家人一起，他也心满意足，只是为何心满意足的他，却又心难满意难平地泪眼朦胧。
林展宏本来还期待着，朱灵或许能在年三十清晨打电话回家，当然，奇迹一如即往地没有发生，似乎永远也不会发生。
但除夕夜，林展宏意外地接到了JASON恭贺新禧的电话，并约定了年后BUSINESS-TRIP的时间。
大洋彼岸，JASON其实是再三考虑后才打的这个电话，年前的某个展会上，他偶遇了朱灵。
“嗨，是JULIAN吗？”JASON看到留着短发的朱灵，不太确定地招呼了一句。
JULIAN这个英文名，已经近两年没人叫了。朱灵先是怔了一下，当她看见JASON时，又忍不住主动上前拥抱了这位老朋友。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离职吗？你的手机一直打不通，你的私人邮箱一直没回信，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沓无音讯？”
“不好意思，手机丢了，私人邮箱很久没上，后来连密码都忘了。”朱灵尽量让自己略带歉意的笑容，看上去自然而真诚，但脸上的肌肉却极不自然地抖了一下。
“JULIAN，你并不擅于撒谎！”JASON一语道破，接着说出了他的猜想，“JULIAN，你可能不仅是木塑厂的副总和股东，还可能是你大BOSS的女朋友，对吗？”
JASON是商人，如果是商业合作上有分歧的分道扬镖，朱灵不会连他这个大买家都舍弃，唯一能让朱灵走得如此决绝的，只有爱情。
“他是有妇之夫？”
“不是。”
“他是同性恋？”
“不是。”
“他是暴君，会打你？”
“不是。”
接着JASON又说了一串诸如“酒鬼”，“赌棍”，“瘾君子”，“恋童癖”等极其难听的贬义词，朱灵实在不喜欢这样的词语，用在他曾经深爱的男人身上，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是，我们只是不适合。”
顿了顿，朱灵故作轻松地说：“都过去了，我们不提他了吧！”随后话题扯到彼此的近况，寒暄了一阵，最后，她还是不得不回到原先的话题，请求道，“JASON，请不要透露我的任何信息给他，好吗？我目前过得很好，不想再将过去牵扯进来。”
......
年后，大铃铛来找林展宏，她似乎还没从新年的气氛中出来，见面时兴致勃勃地问：“林展宏，这次你打算带我去哪玩？”
“去个很特殊的地方。”林展宏说完后沉默不语，大铃铛一路的叽叽喳喳，他也没听进多少。
他带她去了朱灵的房子，入门便说：“朱灵和甜甜在这住了好几年，从阳台，客厅，餐厅，到卧室，厨房，卫生间，每一个地方都能讲出一大串的故事。”
“有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故事太多，林展宏一时都不知从何说起，他想了想，先来到主卧，拉开衣柜门，说：“这个包，我联合我堂妹，合计了好几次，朱灵才勉强收下，但即使收下她也没立即使用。这为数不多的几套衣服，都是她生日时我送的生日礼物，没有正当理由，她不会接受我的礼物......”
“是不是你送她的礼物，她一样都没带走？”大铃铛忍不住插了句嘴。
“不，她带走了一样最贵的。”说完，林展宏伸出手腕给大铃铛看了看，接着说，“我订制了一对情侣表，她把表带走了。我常常想，是否是因为手表是时间的承载者，记录了我们所有的美好时光，她人虽走了，但这些美好时光，她是不忍舍掉的。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
林展宏苦笑一声，把大铃铛带到阳台，指着阳台上的花说：“这几盆花都是朱灵以前种的，她走后，我一直精心照顾它们，期待着花开的那日，她能回来。”
“林展宏，你确信它们是开花品种吗？现在很多室内植物都是观叶植物，根本不开花。它们若天生不开花，你还期待个什么劲？”
大铃铛一眼扫过阳台上的花，指着一盆她不认识的，问：“这是什么？别告诉我，你期待这盆，叶子都没几片的开花啊！”
“它叫米兰，花小小的，还带着芳香，我专门叫人过来把它救活的，但长势一直不好。至于其它的，我还真不知道它们开不开花。”
如果人的怒火能被看见的话，此时的林展宏，一定能看见三团火焰，正长在大铃铛头上，熊熊燃烧。
“林展宏！”大铃铛忽然大喝一声，强压心头怒火，说，“我明确地告诉你，其它的都不开花，唯独这盆我不认识的什么兰会开花，可你看看它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你还敢指望它开花？你九龙山木塑长廊里，随便找串风铃，随便许个愿望，估计都比你这开花来得容易。”
大铃铛似乎气不过，还想一巴掌拍在林展宏的蠢脑袋上，可手举起后，却又直接落在米兰的枝条上，结果为数的不多的几片叶子，全部纷纷落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