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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蓝

安德烈走上甲板后,对德利交代了一下下午该做的工作,同时也让他通知所有的副船长和水手长,尽量在两天之内将所有货物交接完毕。货物交接完毕后就可以自由活动,所以船员们工作的时候也非常积极,盼望着之后那自由的一个星期到来。

没过多久,林就带着人赶来了岸边,还抱怨着安德烈没有叫上他一起就自己先走的行为,唠叨完后就也加入了他们的指挥队伍。

蓝提斯坐在岸边的树荫下休息了好一会儿,等到认为自己身上的酸痛碍不了什么事,就几步踏上了甲板,帮着水手们一起整理货物。

这种忙碌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两天时间,在第三天的夜晚,安德烈才和林交接完所有的货物,正式签订了协议。林的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他甚至愿意给维尔肯商会的所有成员提供住所,让他们舒适的度过接下来的一个星期。

“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凯瑟琳坐在床上问蓝提斯。

好不容易到达了丝国,她可不想麻烦丹德里继续天天守着她,所以就请林找来了一位医术精明的丝国医生,偶尔来看看她的情况。虽然只是偶尔看看,但这并不代表她就可以自由的四处行走,所以就只能在这种时候用羡慕的语气向蓝提斯打听接下来他们将要经历的行程。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蓝提斯说,“安德烈先生让我跟着他,没有告诉我接下来的安排。”

“真是可惜,”凯瑟琳撇着嘴,“天知道我有多么想要跟你们一起四处游玩!”

“既然现在这么憋屈,当时就不应该跟我们一起上船,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烦恼了。”蓝提斯笑了几下,他拿起一边女佣刚刚送进来的开水,为凯瑟琳泡了杯茶,“听林先生说这种茶对身体的放松和神经的舒缓效果非常好,你尝尝看。”

“如果让我好几个月都待在家里哪儿都不去,我会疯掉的!”凯瑟琳双手抱头晃了晃脑袋,“我美丽体贴的母亲就是太了解我的性格,才会单独找我哥哥谈话,让他一定要带我一起走。”

“但你这么做,对你的身体和孩子可都不怎么好。”蓝提斯把茶杯递给她,“小心温度,有些烫。”

“谢谢。”凯瑟琳接过杯子,放到嘴边抿了一口,“我对我的身体还是有所了解的,至少不会因为海上航行这点小事就瘫软成一滩烂泥。”

蓝提斯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亲爱的大副小姐,您越来越风趣了――不过无论你怎么说,这段时间都得好好休息。”

“蓝提斯,你真残忍。”凯瑟琳猛地喝了一口茶,然后不出所料的被烫得吐舌头,“得了吧,谢谢你的茶。”

“那我就先离开了,回头见。”

“一会儿再见,蓝提斯。”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蓝提斯和安德烈一直在林的带领下四处观赏丝国的风景和文化,偶尔一些距离不远的地方,也在医生的许可下带上了凯瑟琳。丝国无论是花草植被还是山丘树林,都和西班牙存在很大的区别,截然不同的风格几乎使蓝提斯连时间的流逝都不再在意,哪怕到了傍晚都依旧不愿意离去。

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亚文和桑塞尔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您不是说如果两天之内没有得到消息,就去找他们吗?”蓝提斯回到甲板上,有些急躁的走了几步,然后背靠在了护栏上,“现在的情况听起来可不太好。”

“船队明天就会出发,亚文一定会回来。”安德烈说,“至于桑塞尔,我不敢保证。”

“您还真的敢担保他们什么事都没有。”蓝提斯无奈的说,“真不知道究竟是您太冷静,还是我太不沉稳。”

“我没有去找他们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没有听到任何消息。”安德烈扶住蓝提斯的肩膀往前拉,没让他再继续靠着护栏,“这里是丝国,我们对他们来说都是来自远方的异乡人,所以无论在我们身上发生什么,消息都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城镇。而现在我们没有接到消息,就说明他们并没有碰上什么无法解决的麻烦。”

“那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蓝提斯满脸疑惑地问,“海盗先生也就算了,他一向神出鬼没,但亚文先生是我们的航海员,在船上担任着十分重要的职位,无论事情是在往哪方面发展,他都应该回来跟我们说一声吧?”

“最快的话,他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回来,”安德烈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往船舱的方向去,“要是想知道,你可以问问他。”

蓝提斯跟着他踏进船舱,在走进船长室之前,他看了安德烈好几眼,忍不住叹息着问:“您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您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蓝提斯,”安德烈打开门的时候回头对着他指了指自己,“我有眼睛,也能听得懂别人说的话。”

“我想我大概明白了。”蓝提斯在他后面进门,把门关上之后这么说,“如果不是因为您的船长室视野太好,那就是因为您忠心耿耿的船员太多,每人都愿意与您共享任何一个不分类型的话题――我相信这些关于我的话题里,一定有一大部分是来自于凯瑟琳和亚文。”

有了这个认知以后,就迫使蓝提斯就算真的在黄昏之后看见了归来的亚文,也没有感到多么惊讶。

真正使他感到惊讶的,是亚文褴褛的衣服和衣服裂缝处隐隐约约显露出来的伤口。

“......我的上帝!”他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几步就顺着绳梯从甲板跳到了岸上,然后跑过去扶住亚文摇摇晃晃的身体,“天,亚文,你这是怎么了?”

“如你所见,受了些伤。”亚文勉强地笑了笑,“不过没事,只不过是运气不太好而已。”

“现在可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蓝提斯皱着眉看了看亚文身上那几处令人触目惊心的深刻伤口,对着甲板上喊道:“伙计们,将踏板放下来!”

当蓝提斯把他送到丹德里的房间里时,年迈暴躁的老医生直接把手里的书本砸到了地上,“你们这群年幼无知的小犊子!一个个不把自己搞得满身是血,难道就对不起祖宗了吗?”

“您也知道我这不是第一次受伤了,我敬爱的丹德里医生,”亚文轻车熟路的坐到床上,在蓝提斯的扶持帮助下躺倒,“这次也十分抱歉,我依旧不能跟您保证什么‘绝对不会有下次’这种幼稚透顶的话。”

“你们这一个个的,总有一天非得气死我不可!”丹德里把地上的书捡起来,又重重砸到桌上,然后从床底下拉住自己的医药箱,搬了个凳子做到床边,瞪了蓝提斯一眼,“你!小东西,去给我把书柜旁边的箱子拖过来。”

蓝提斯将箱子提过来的时候,丹德里已经开始处理伤口上的灰尘了,有两个伤口看起来就知道是被刀剑划伤的,几乎深可见骨,处理起来也十分麻烦,丹德里的眼神即刻就变得无比专注,表情严肃认真到连受伤的亚文都觉得好笑。

蓝提斯不好打扰丹德里,就蹑手蹑脚的悄悄退出去,快步回了船长室,“先生。”

“已经有人来告诉过我了。”安德烈抬起手制止了他接下来想说的话,“等治疗完毕再说。”

“您知道发生了什么吗?”蓝提斯紧紧地皱着眉,“他身上的伤口看起来可不比我上次要好受多少。”

安德烈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完手里文件的最后两行字,把这一叠纸张顺着其他文件的次序放好,从椅子上站起来打开了房间的窗户,说:“这又不是第一次。他能在我的预期内归来就已经很好了,出不了什么大事。”

“他自己也是这么说的。”蓝提斯走过去,及时拿重物压住桌上差点就四处纷飞开的纸张,“不过如果不方便告诉我,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反正我关注的是亚文受了伤,而不是他受伤的原因。”

安德烈静静地注视了一会儿窗外,将窗户关上后,又看着蓝提斯认真整理他桌上的文件,一直等到他处理好所有事情,四周又一次变得寂静,才说:“原因是桑塞尔。”

蓝提斯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跟我猜想的一样――但这个结果,可实在是令人高兴不起来。”

“桑塞尔,和其他人有着极大不同。”对于这个话题,安德烈最后只给出了这么一句简单的解释。

即使明天就要出航,他们也没有直接休息,一直等到丹德里的治疗结束,然后一起去了船医的医务室。

亚文正安静地靠在床头,低垂着眼睛,连呼吸听起来都缓慢而轻细。但他的手指却有节奏的在自己的腿上律动轻点着,看得出来并没有睡着。

对丹德里打了声招呼后,蓝提斯才开口叫他:“亚文。”

亚文睁开眼睛,侧过头对他们露出微笑,“时间已经很晚了,蓝提斯,我知道你的好奇心强烈,可怎么也得休息好了,明天早晨再来问我吧?”

“这跟我的好奇心可没什么关系。”蓝提斯坐到他的床上,稍微掀开一点被子,看着他胸膛右侧的一道刀痕,忍不住有些眼角抽搐,“我只是在担心,船长也是。”

“船长一直知道原因,所以反倒不会有多担心。”亚文摇头否认,然后又看着他说:“不过我想你现在应该也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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