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见硝烟
送走陈庆风，父子俩回客厅继续喝茶。夜深了，整间屋子只剩下摆钟“滴嗒滴嗒”的声音。
见王立志迟迟不开口，王一山问：“爸，刚刚陈叔叔的话……咱家是不是遇上麻烦了？”
王立志沉陷在回忆中。当年吉田津子难产，鲜血染红整张床单的情形浮现于脑海中，犹记津子气若游丝，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襁褓中的婴孩，眼泪就那么无声地垂下来……回想起这些，王立志的心揪着痛，他看着面前身穿笔挺军装高大魁梧浑身英气逼的儿子，眼泪盈眶，哑声道：“不是咱家遇上麻烦。一山，你长大了，有些事情，我今天告诉你吧。你的生母……是一名日本人。”
王一山并不意外，点点头说：“爸，这个我自己早就隐隐约约猜到，上小学时和小伙伴吵架，他们总骂我‘小鬼子’，说我是日本女人生的。”那时候他还小，多次找王立志和彩芹哭诉，父母总是含含湖湖地顾左言他。这件事一直成为他心中的一个疑团。后来有一天，大概是他刚上高中时候，为了找一本古汉语词典，翻书架时他看到一本日文书，便好奇地抽出来翻了翻。书里掉出一张照片，那是一男一女的合影，男的正是自己的父亲王立志，靠在他身旁的是一名身穿和服的女子，柳眉如画，眸含春水……那时，王一山便知道小时候所有关于他是小鬼子的流言并非空穴来风。
“你的生母，叫吉田津子，当年，她随她的兄长吉田真太郎来到中国……”王立志把自己和吉田家的往事对王一山详详细细地和盘托出，只是略过了陈庆风的戏份。
王一山听怔了，在听到吉田真太郎惨死时，忍不住眼眶发烫，只感到心脏隐隐发痛：“那逼死我……大舅的鬼子后来都怎样了？”
王立志长叹一声，咬牙道：“天见可怜，那鬼子还活着让我碰到他。”
王一山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爸，不能放过他！”
“单单这么个鬼子，干掉他易如反掌。就怕他背后还有牛鬼蛇神……”王立志沉吟片刻道：“一山，你进涛叔叔现在是市局刑侦总队队长，明儿咱们去找他！”
市局刑侦总队办公室。
王一山进门一个立正敬礼，大声道：“刘叔叔好！”
刘进涛看到王一山，咧嘴一笑，一拳捶过去：“臭小子，这么壮实！出息了啊，四个兜了。诶，怎么还拎着酒来了。”
王一山把四瓶酒放茶几上：“两瓶二锅头是周颖托我孝敬您的，两瓶北大仓是我从沉阳带来的。”
刘进涛一边招呼一边给两人倒水：“来来来，坐。”听到王一山说从沉阳回来，不禁问：“沉阳？去出公差？”
关于东北的事，王一山不方便多说，只好简要地回了一句：“不是公差。我被调大军区那了，干侦察排长。”
“好家伙，这是我的老本行啊。哈哈。”刘进涛开心得大笑起来，“晚上到叔叔家吃个饭，陪我聊聊天。”
王立志摆摆手说：“进涛，吃饭的事不着急。今天找你有事，一件正对你胃口的事。一山，去把门关上。”
刘进涛见王立志满脸凝重，不禁也有些讶异：“老王，什么事？”
“我昨天，发现了一个日本特务……”王立志把在五交化见到大竹英健的事情说了一遍，“老鬼子伪装成修电器的老头儿，但是，绝对错不了，化成灰我都认得他。”
刘进涛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末了，重重地感叹一声：“老王，一条大鱼啊！这老鬼子也真能折腾，居然能躲那么多年，真他妈的不简单呐！”
刘进涛站起来在办公室踱着步子：“老王，你的分析有道理。他应该是有组织的，不会只有他一个人。我的意见是先别打草惊蛇，对大竹采取严密监视，看看他还和谁来往，观察一段时间后再收网。”
王立志点头道：“都听你的。我就一个请求，抓人的时候带我们父子俩去。我要亲手抓住这个老鬼子。”
刘进涛面连连摆手：“老王，你告诉我这个重要情况，我很感谢。但是这个事儿不能听你的啊。这老鬼子是高级特工出身，虽然说年纪大了，手上没准儿有家伙呢，那不是闹着玩儿的。一山又是军队的人，出了事我可担当不起。”
塔读@ “那不行，我可是个正经的保卫干部，协助公安民警抓捕坏人本来就是份内的事。”王立志十分固执，“你要不答应，我就带着儿子自己动手去干掉他。” 刘进涛吓了一跳，他知道这父子俩都不是省油的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连连道：“老王，你这不是胡来吗？” 王立志说：“我就是不想胡来才找你报告情况的。你倒好，得了线索倒把我踢到一边去了。怎么？瞧不上我这老家伙是吧？” 刘进涛拿王立志没办法，苦着脸思忖了半晌道：“这样，我们行动的时候我可以通知你。但是你得听从指挥，可以参与，但是不能动手。说白了一句话，你亲眼看着我们抓住那老鬼子。这总可以吧？” 王一山在一旁道：“爸，别为难刘叔叔了。军人要服从指挥嘛。你还是老兵呢。” 刘进涛咧嘴一笑：“老王，你瞧瞧，你儿子都比你这老家伙有觉悟。诶，去部队锻炼几年就是不一样啊。” 之后的日子，王一山忙着去周仁海家和陈庆风家串门子，去找同学玩，偶尔带着小津出去逛街。王立志则在单位在家里坐立不安，没事就往公安局跑。 刘进涛被他缠得头晕：“老王，这事儿呢，急不得。一有情况我会通知你的嘛。” “都过去十天了，那老鬼子还在五交化商场杵着呢，我能不急吗？”王立志帮两人点上烟，“领导，透个底。” 刘进涛连忙摆手道：“别别别，你才是领导。你这三天两头来指导工作，比我们局长还上心。” 原文来自于塔&读小说~& “血海深仇啊，刘队长。”王立志说：“我狠不得天天去那盯着，狠不得一枪崩了他。” “你可别乱来啊，老王。鬼子警觉得很。”刘进涛真怕王立志一时冲动添乱，只得先透点情况给他，“这老鬼子的背景我们查了一下，是五交化的聘用人员，一个老光棍，没家没口的。解放前就来他们单位了。据说一贯老实，生活简朴。之前看管仓库，后来发现他电器维修技术不错，最近几年才调到柜台去的。 “通过我们的监控和摸排，发现他也没什么人际关系，来往的人背景都很清白。唯一还待查身份的，是一个在李巷那边一个卖老虫药的哑巴。再等几天没什么发现我们就准备收网了。” 王立志问：“确定他是鬼子特务了吧？” 刘进涛点点头：“确定。他在五交化公司编的籍贯和身份我们详细调查摸排了。假的。”看了看王立志，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和你当初一样。” 王立志咳了一下：“说老鬼子呢，扯其它的干嘛。我走啦。”得悉新情况，王立志十分满意，盘算着去会会那个卖老虫药的哑巴。 老虫药，上海话是老鼠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