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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曲

若是道行高深之人, 站在不远的邙山上, 眺望整座寺庙, 便可见寺庙上方,金光万丈, 佛门宝地, 熠熠生辉。

寺中藏有佛家至宝,寻常妖魔见了,皆是避走不及,更不必说,来此行凶。

汉王独自走开, 也是无妨的。然而,王妃仍是分出部分神识,留意着汉王那头。

梅花傲霜, 凌寒盛放,在林中煮茶, 与老友闲谈, 却也雅致。

法如叹罢, 倒不见怅然,提壶斟了茶, 缓缓说道:“贫僧还是幼童时, 在广平寺剃度出家,做了个小沙弥,有幸得君檀越点化,方参透佛法, 修得些许佛缘。”

前尘往事,仿佛就在昨日,转眼间,已过去百年。他自小沙弥,长成了白须白眉的老和尚,君檀越却是旧时容颜,风仪婉丽,卓然若春风。

王妃并不居功,只淡淡笑道:“是你一心向佛,方得善缘。”

法如也不与她争论,那慈善的眉眼,透着看透世事的睿智与超脱:“檀越太过谦逊。”

他一面说,一面望向王妃,这一看,他目光一凝,面上满是惊奇。王妃也不躲闪,任他去看,法如定睛凝视,过了半晌,他连连摇头道:“檀越所修之道,早已功德圆满,该有接引之光,来渡檀越飞升上界,位列仙班才是,怎会还在人间,受这凡尘之苦。”

他参了八十年佛法,日夜苦修,无片刻懈怠,总算体悟皮毛,能窥得王妃身上灵力隐隐有突破之势,再往上修,便该是仙法了,仙法需引渡仙气入体,方可修行,凡间何来仙气?万物修到这步,便是突破飞升之际。

她为何,还在凡间?

法如道行不浅,却远不及王妃,看破表象已是勉强,更不必说参透其中玄机。

万物入道,便是为成仙,君檀越亦是如此,她修炼三千年,曾在广平寺中参悟佛法,一悟便是五百年,心中唯有大道而已。到此要紧关头,却不知为何,竟仍在凡间,不得飞升。莫非是遇上了什么难以化解的大劫?

法如百思不得其解,也知自己才只摸上大道的边罢了,许多玄机是看不透的。他也不再深思,转首看向王妃,却见她并无为难,亦无愤懑,神色间淡然得很。

王妃见他着实疑惑,便开口道:“我尘缘未了,做了仙,也少不得再下界来。”

只这一句,便使法如醍醐灌顶,既是尘缘未了,法如也不再追问,毕竟不论是人是妖,总有不愿外人过问的私事。

只是成仙一事,委实要紧,法如好意提醒:“仙缘珍贵,转瞬即逝,檀越可莫要错过了。”

待汉王自林中归来,法如已不在了,只王妃一人,坐在石桌旁,端了盅茶,慢慢浅酌。

高僧离去,汉王自在许多,她高兴地走过来,坐到王妃身侧的石凳上。

自千树万树的花丛间穿过,她染了一身梅香回来,坐到王妃身旁,花香格外馥郁。

王妃略略施法,不动声色地将她衣上香气化去。

汉王坐了一会儿,抬手拉住她的袖子道:“阿瑶,渴。”

壶中清茶已尽,唯止王妃手中这一杯了,她将茶盅递与汉王,汉王欢喜地接过,小小抿了一口,正好是可入口的温度,既不凉,也不烫,且又十分解渴,她觉得喜欢,又低头饮了一口。

“林中梅花可好看?”王妃道。

茶盅还在唇边,汉王歪头,想了想:“好看。”

王妃似笑非笑地看了看她,并不说什么。

晚间,二人自白马寺归。

车驾辘辘,驶过宽阔大街。汉王行走半日,有些乏了,便伏在王妃膝上,合了眼,陷入半梦半醒的浅眠中。

她一手搭在王妃的膝上,枕着脑袋,另一手习惯性的,便抓住王妃的裙边。车驾摇晃,毕竟不如榻上舒服,汉王不时睁眼醒来,睡意朦胧地看一眼王妃,仿佛看见她,才可安心一般,又合眼睡去。

王妃见她睡不舒服,便轻轻揽了她过来,汉王并未睁眼,却如清醒着一般,准确环上王妃的腰,埋首在她腹间,继续安睡。

她今日戴了青黑的幞头,内衬缝了一层厚软的狐皮,戴在头上,既避寒风,又可保暖。此时她躺下了,幞头便也摘下,放到一旁。她漆黑的发丝梳了个髻,只以发带缚着,并未插簪。

王妃摸了摸她露在外面的后脑勺,发丝束紧了,仍是平滑且柔软。殿下的头发尤其细,细了便柔顺,如她这人一般,总是柔软善良。

朝中大臣参了她那么多回,她却从未记过仇。滕王要置她于死地,方令李寿起兵之时,打出汉王的名义,逼朝廷杀了汉王来祭旗,事情查清以后,她固然气愤,气愤过一阵,便也看开了,滕王就关在天牢中,落魄至极,她心中记得这事,不会原谅,但也不去落井下石。

汉王迷迷糊糊地唤了声阿瑶,抓住她的手腕下移,将她手心放到她后颈上,王妃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与留恋,她顺着汉王的意,在她后颈轻抚两下,汉王便沉睡起来。

到府中时,汉王仍是未醒。

王妃看了看时辰,若是再让她睡下去,晚上该睡不着,便唤了她起来。

汉王睡眼惺忪的,下了马车,跟在王妃身后,一面昏昏沉沉地走,一面揉眼睛。

晚膳还得过上一会儿,汉王入殿,偎到王妃身旁,随口问道:“你从前见过法如大师?”

“见过。”

汉王惊讶,王妃不是一直住在京外么?但她转念一想,兴许法如大师出京过,便道:“何时见的?那时他便如此厉害,名满天下了么?”

王妃笑了笑:“小时候见的,那时他默默无闻,还遁入空门不久,每日都要给寺后那片桃花林浇水。”桃树长成之后,并不需浇水,但那小沙弥不知,像照料养在花盆中的兰花那般,尽心照料桃林中每一棵桃树。

王妃说的小时候,自是法如小时候。

汉王却以为是王妃小时候,她听罢,粗略一想,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便低头纠结起来。

还未等她想分明,王妃忽道:“殿下顽皮了一日,晚间当好好读书,平静心气。”

汉王惊讶,当即丢开了法如那事,为自己辩解:“我没有顽皮。”

王妃神色一沉:“染了满身花香回来,还不顽皮?”

那样多的梅花树,花团锦簇,一树挨着一树。在花间信步,不慎便要擦到枝头,自是少不得染上花香的。

这不能怪她,汉王委屈,欲再辩,抬头看到王妃神色不悦,她又气弱,只低声嘟哝:“好坏,又凶我。”

这般可怜的小模样,王妃几要弯起唇角,却又忍住了。

汉王幼年时进学,也是读过经纶典籍的。其中不少,她还会背。但她志不在此,且典籍又不有趣,开府之后,便没再碰过。

晚间,寝殿外间点了灯,汉王端坐在坐榻上,身前书案上,端端正正地摊着一本书。汉王看了没几行,思绪便飘开了。

不远处窗下,王妃正在为汉王做春衫。

这是王妃替她缝制的第一件衣衫,汉王心中盼着,恨不得立即就能穿上。她目光自书上移开,偷偷地看向王妃。

王妃低着头,手中拿了针线,针线在布料上穿过,缝制出衣衫的雏形。

汉王想起年幼时候,母亲也会坐在窗下,有时就着微弱的灯光,有时开着窗,窗外是满庭繁花,她在映着那些繁花,一针一线地逢一件衣袍。

母亲是闺阁女子,针线女红,自是娴熟,但她没想到,王妃也会。她总觉得王妃温柔,但这温柔显然与闺阁女子的温柔不同,她气度高华,恬淡自然,仿佛与这世间皆不相融,超然于俗物之外。

汉王看得入迷,王妃忽然抬头,看过来,二人目光交汇,汉王一惊,连忙低头,做出刻苦攻读的架势。

连装都装得不像,那一页书,整晚下来,便未翻过。

王妃淡淡一笑,也不戳破,由了她去。

史书无趣,不多久,汉王又游开神去,悄悄地看王妃。

母亲的那身衣袍,是替君父做的,那时阿爹已不大来看她们了。母亲做好的衣袍,从初春放到孟夏,依旧还在寝殿的柜中。母亲却并不意外,也不失望,仿佛早就料到是这般境况。她那时不解,既明知是白费功夫,又何必辛劳一场。

母亲说:“但凡有心的女子,总会想那人身上有一两样亲手做的物件。他不要,于我,却是宽慰。”

汉王想起这话,心口热热,眼睛也随之明亮起来。

她站起身来,缓步过去,王妃见她过来,便将针线放到一旁几上,携了汉王的手,将她带到身侧:“殿下累了?”

汉王摇了摇头,凑过去一点,道:“不累,想王妃抱抱。”

又撒娇了。王妃一笑,抱了抱她。

她身上香香的,气息暖暖的。汉王不肯松开,埋头在她肩上:“阿瑶,我还想要一身夏衫。”

王府中有许多绣娘,她的衣袍,多得穿不过来,可想到母亲那句话,她就想要王妃亲手缝制的。

王妃笑着揽了她的身子:“好,待春日再为殿下做夏衫。”

汉王便很高兴,她弯了弯眉眼,又想起了什么,忙道:“就要一身。”缝制衣衫十分精细,她怕王妃累着。

王妃岂会不解她的意思,顺着她道:“好,就一身。”

汉王这才当真欢欣。

王妃揽着她,总觉手心下那小身子仿佛长高了一些,却依旧是软软的,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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