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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月山河

连着下了两日的秋雨,把凉州城厚厚的灰尘掩盖了下去,天还未亮,初晴早早背起了背篓,准备往雾山去采苍术等草药,跟辛柔约好了夜里宿在她的家中,两人正好可以秉烛夜话。

山中气氲多泽,植被颇多,阴雨滋扰后,山路有些泥泞难行,好在初晴一身男装,足下穿了厚底靴子,倒不是很妨事。山中不像城中的秋日景象,处处的芳草都显露颓势,各方树木也以焜黄。她行到之处草木苍翠如盛夏之景,鸟叫虫鸣入耳,还能偶尔听到远处的野兽吼叫,令她觉得好像跨越了时令,回到了盛夏时节,却又没有炎热之感。她很久没有爬上采药这样心旷神怡了,世事变幻无常,可是天地间孕育这么多的生灵,它们只遵守着四季更替,寒来暑往跟随者时间的脚步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一点一点努力生长,成为这雾山的一部分。

她轻叹着自言自语:“要我也是棵树,或者是株芳草就好了。”然后她又摇摇头:“算了,像我这样一向时运不济,就算如愿成了树或者草,恐怕也免不了被人砍伐或者践踏的命运罢!”

好在懊丧之际,不远处的草丛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那里有几株长势正好的苍术,她心上一喜,先拾了根木棍往前方草丛大力拨弄了几下,确定没有蛇,这才放心往前行去。她从背篓里取出小锄头,小心将高大的几株连带根茎一起挖出,将泥土尽可能多的抖落,然后放进背篓。幸好前两日下了雨,苍术吃土不紧相对以前的许多次要好挖许多,她也不像往次那样累得气喘吁吁。她看着背篓里还算不错的成果,只稍作歇息便更往山林深处去了。

很久没有像这次这般幸运了,这一路上她所获颇丰,除了苍术,还挖了不少的半夏、当归、黄芩等,在她背篓愈显沉重的时候,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有林间树木枝叶的遮挡,山中要比外面暗得早些。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估摸着辛柔家所在的方位,便背起背篓往记忆中的方向行去。

只是这次她好像走得深了一些,她穿行在陌生的林中小路里,渐渐感觉到自己似乎迷路了。她好像把运气耗尽了,接踵而至的是更让她后悔出门前没有看黄历,遭了报应。她走着走着,脚下已经没有路径,于是她只得小心翼翼在纷乱的杂草丛中费力穿行,好不容易遇见一块平地,她刚心情稍微舒展,结果一踩上去便连人带背篓掉下了山里猎户为了捕猎虎豹设下的捕兽坑,那坑足有三个成年男子那么高,初晴掉下去只轻微扭伤了脚踝已经算是菩萨保佑。

胡氏医馆迎来了贵客,小药童一看来人一袭锦衣,器宇不凡便急急忙把在里间配药的胡大夫叫了出来。

胡大夫认出来人,像其行拱手礼:“未知庐陵王殿下屈尊来此,有何要事?”

陈简巡视了医馆一圈,没见着相见的人,问到:“你那外甥女在哪里?”

胡大夫从容道:“殿下来得不巧,她一早便去山里采药了,老朽敢问殿下寻她所谓何事?”

陈简看了看外间天色:“这么晚了,她还没回来?”

胡大夫笑了笑:“阿孟一向与辛猎户的女儿交好,为了方便,已经早早跟阿辛说好今晚会住在她家。”

陈简沉吟道:“真是如此,该不会她知道我要来,所以故意躲着我吧?”

胡大夫将他引入茶座,为其斟茶,道:“殿下今日来医馆,可有跟人说起?”

陈简把茶缓缓放下:“没有。”

胡大夫捋了捋胡须:“那又何来阿孟故意躲着殿下之说呢?”

陈简点点头,然后起身:“那我明日再来!”

话音刚落便见到外面有一身影急匆匆闯进,来人上气不接下气,径直奔向胡大夫:“阿孟可有回来?”

胡大夫面露忧色:“怎么,她没去你家?”

辛柔急得几乎要掉眼泪:“我左等右等不见她来,所以才进城来确认,阿孟……她该不会出事了吧!”

胡大夫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她不可以出事,我这就去出月楼找蕴娘安排人手进山找人!”

陈简拦住他:“晚上客人最多,出月楼只怕安排不出人手,这样,我写两份手札盖上我的印信,你们一人负责将一份送去王府,一份送去给冯渊风将军,王府会派出府兵,而冯渊也会带手底下的人进山。”

胡大夫马上为他取来笔墨纸砚,陈简很快将手札写好盖上印信,然后便阔步而出,不出片刻外间街道上便想起一阵响亮的马蹄声。

捕兽坑里有积水,初晴下半身已经被泥水沾湿,这时候山林中已经入夜,四周漆黑一片,她不时能听到似乎不远处野兽的吼叫,她将腰间的那把匕首抽了出来,警惕地抬头看着上方,看着看着就忽然听见上年一阵想动,而后就是一个不明物体落了下来,她连忙让出位置。

她没能如愿听到哀嚎或是坑底泥水绽开的声音,那不明物体应该是个什么人,而且还有些身手,听那利落地翻腾站定声她默默判断着。

“这是什么鬼地方?”

初晴听着着熟悉的声音,不自由半张开嘴,拼命往那人所在的位置看去,大约是他掉落下来动静太过,竟把原本用枯草树叶遮住的捕兽坑拨开一个天窗,今晚月色不错,正好照映在他站立的位置。

陈简察觉到坑内还有别人,猜测是他正在寻找之人,试探着问道:“可是胡氏医馆的孟娘子?”

她侧身戴好面纱,点了点头。可是她所在的位置漆黑一片,陈简等了半晌,听不见对方回应,便朝着她所在的位置走了几步,继续问道:“为何不说话?难道你除了面容不能见人,连声音也不能给人听见,我可没听说你还不会说话!”

初晴往后退了两步,撞上了坚实的坑壁,索性不再做任何动作。他似乎感觉到她的无声抗拒,停下了脚步,不再追问,只是深重叹息一声,仿若自言自语道:“我心里有一个人,她是我眼中最美丽的女子,更是在这世间唯一割舍不下的人,我承诺过她的父亲要不惜一切好好对她,不让她再经历聚散离合,再感受哀痛愁苦……可是我却没能履行诺言,没能够好好护住她,她失踪一年了,无论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她贴着坑壁,身体微微颤抖,心口一阵一阵地隐隐作痛,他半个身子被月华照映着,似半身清辉,半身尘埃。

陈简沉默半晌后,向黑暗中的人再迈了一步,语气显得咄咄逼人:“据我所知,孟娘子来到凉州也正好一年,你又是胡蕴娘的外甥女,胡蕴娘跟李窈娘、范玉生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有逐月自两年前受伤后再不许生人靠近,而你却能给它近身上药?你,究竟是谁?”

寂静无声了很久的黑暗角落里终于有了声音:“我随母姓孟,因为出生的时候连日暴雪得以停歇,阳光初绽天气放晴,所以母亲为我起名初晴。”

陈简上前两步,拉过她的手,又怕自己把她抓痛,放轻了力度,将她拉到月光下,他终于又见到了她,尽管她下半身满是泥污,尽管她白纱覆面容颜不再,他声音有些哽咽:“我从未想到,你竟然离我这样近,为何一直不来见我?”

初晴将自己的面纱缓缓揭开,她的左脸上有一道骸人的长疤,一直延伸到下颌处,她声音平静:“我如今这个样子,也没有关系吗?”

陈简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很轻很轻地想去触碰,又带着犹疑,他眼眶通红,眼神中恨意、愧疚、难过夹杂在一起:“是谁伤的你,我一定要他偿命……是不是很痛,你是怎么忍过来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初晴反握着他的手,安慰道:“你不用这样自责。不过陈简,我还是想要认真问你,我如今这个样子,又曾委身过其他男子,你真的不介意吗?”

对面的男子没有片刻地迟疑,他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声音清透又温柔:“于我而言,再没有什么能比你可以好好地站在我面前更重要。”

越入夜深,坑底寒气越盛,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陈简这才注意到她沾满泥污的下半身,连忙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她身上,关切道:“再忍耐一下,我沿途留了记号,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的!”

初晴点点头,想着手里还握着匕首,便想着不动声色收起来,不想却被陈简看到,他将匕首接过拿到手里,细细摩挲着刀鞘,嘴角扬起了微笑:“真没想到,你还留着!”

她仰头看着他的眼眸片刻,垂下了头:“匕首可以防身,说起来它伴随着我许多次逃离为难。只是你赠我的另一块玉壁便没那么幸运了,为了自保,我只能亲手将它砸碎!”

陈简笑容僵了一僵,他有些不明白她为何忽然对自己如此疏离,他眉目微拧,轻轻扬了扬手,对她表现得百般纵容:“玉壁再难得再名贵,不过也只是一件死物,远远及不上你的安危重要,你知道的,我愿意拿自己的一切去换你的平安顺遂。”

初晴抬头望他,缓缓道:“包括你的性命?”

陈简坦然与她对视,目光中尤含深意:“包括我的性命。”

狭小湿冷的空间里陷入了长久的静默,他们谁也没有说话,最后她转了身,陈简拉住她:“怎么,你不信我?”

初晴面容沉静,道:“我去把背篓拾过来。”

陈简拦住她,自己往黑暗处走了一步,侧身看她:“我去吧,那边太黑了,又有水坑,以后危险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

初晴听着他干脆地脚步声,轻声呢喃道:“以后……”

陈简将背篓带到她眼前的时候,他们听到了一阵又一阵地呼喊声,一声“孟娘子”,一声“庐陵王殿下”彼此交叠着,中间还混杂着辛柔唤她“阿孟”的声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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