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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火薪王

南陆,同盟南部,原始森林。

阿尔睡得很熟,他依稀记得做了个梦,醒来时却不记得梦见何物。药草显然发挥了功效,待巡礼者醒来时,左臂的伤势已经缓解了许多,有丝丝绵延的药力浸入肌体,温润濒临碎裂的骨骼和受创的肌肉。

脆弱,但已经得到控制。

阿尔对支撑手臂的简易支架检查一番,确保就算自己在森林中加大动作,也不会牵引伤处。他依旧保存有相当的战斗力,只要提前喝下野兽合剂,单手挥舞【雷霆使徒】也足以造成不小的杀伤力,况且巡礼者此行的目标并不是杀戮,而是寻找到罗兰口中的那个人,“超距视野”在森林中的情报优势,就是阿尔拥有战斗与否的主动权。

天蒙蒙亮,少年就此出发。

前夜的乏累与困倦似乎被金色阳光蒸发殆尽,一头头凶猛的野兽从沉睡中醒来,它们睁开竖立的兽瞳,有朦胧、更有饥饿,有几头野兽走到溪水边饮水,瞳孔中已经开始弥漫杀意。阿尔在林间穿梭,有“超距视野”的加持,他的速度稳定保持在每小时三十公里。因为伤臂战力受损的关系,他必须谨慎选择前进路线。

再度前进了大约两个小时,阿尔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感到一丝异样,却短时间内没法分辨。和木精灵多次生死相搏的经历,让他在森林环境下的感知能力大幅提升。阿尔四周环顾,他没有察觉骤然袭击前的刺骨寒意,只是周遭环境的不和谐引起他的注意。

阿尔沉下心,仔细观察。

此时他正在前往寻找昨日巨大声源的途中,此时如果发现一些线索说不定能够派上用场。

经历岁月洗礼的青木皮。

丛生四处的植被。

随处可见的野兽分辨。

翻新的泥土,以及落叶。

找到你了。

阿尔走上前,游猎靴踩在泥土上轻微下沉。那是几片枯黄、干瘪的树叶,少年伸手拾起、微微用力,脆弱的叶片就在清脆声中碎裂开来。现在正值盛夏,沉船大沼泽更是蝗虫满天、潮气环绕,同盟南面的原始森林更是燥热难熬,怎么会有晚秋才有的落叶?阿尔在附近找到一处山坡,利用超距视野将目光投向远方,果不其然,枯黄的落叶逐渐在森林的一角增多。

那恰好是巨大声响的来源。

有意思了。阿尔从山坡一跃而下,蓝黑色衣摆猎猎作响,他弯曲身躯与膝盖卸去冲击,借势助跑向前方奔去。

愈往深处,晚秋败叶的景象愈发明显,甚至有坍圮的墙壁被埋没在土丘中,露出满是岁月的一个角落。阿尔纵眼望去,惊讶地发觉这里或许是一座古老废弃的建筑,它独立于原始森林之中,被泥土、山丘、林叶遮盖形影。一道石制走廊出现在道路前方,阶梯蜿蜒而上被淡淡的迷雾笼罩。周围静悄悄的,很难想象不久前这里,会发生震天动地的巨大声响。这股强烈的震感甚至传到当时还在极远处的阿尔,让少年一度以为水兽复生。

巡礼者拾级而上,奇异的是,他居然在此时此刻产生一种天地唯我一人的平静,他的超距视野和感知网时刻保持警惕,尽管他没有察觉任何袭击发起的前兆,这样做更多是一种本能。

天空中有几只飞鸟掠过,但相隔一层迷雾,好像鸟叫和翅膀的扇动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阶梯走廊的顶层,阿尔放下握着【雷霆使徒】刀柄的手,他早就隐约看见那个身影,但心底始终有些不确定。它远远不及阿尔初遇变异大猫时的巨人残骸,但三米左右的身高也远超普通人族,即便是专精战技劲力的能力者,在它面前也显得瘦弱不堪。

阿尔上前,仔细观察。他本以为世界很大,沟通神明的瑟琳、庞大如山的水兽、凶恶残忍的剃刀螳螂,都是老汉克提都没有提到过的奇异存在。但每一次他迈出探索世界,总会得到意料之外的惊喜。两根形状诡异的兵器吸引了少年的注意力,长年刀头舔血总会对兵刃格外关注。这两根石棍两头削尖、一段缠绕布带当做握柄、中间凹凸不平粗略打磨,和泰瑞尔精心打造的【雷霆使徒】完全是两个风格。阿尔望向兵器的主人,它双膝跪地、双肩宽大得吓人,好像随时都可以把畸小的头颅击碎,小小的面孔没有任何一种已知的器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骇人的凹坑。它全身肌肉仿佛强行扭结在一起的树干,说老实话,阿尔看到它的第一眼也以为是一棵枯死的树木。几处深紫色的“伤痕”出现在它的前胸后背,但阿尔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伤痕还是类似纹身一样的图案。

不管如何,阿尔确定它已经陷入长眠,巡礼者用手抚摸着粗糙的表皮,没有一丝生机向外辐射。前方,高大的身影逐渐多了起来,一连三个巨人肩并肩跪在地上,宽大的肩膀并合起来有如城墙。

跪地巨人的中心,一座祭坛昂首向天。三头青石打造的毒蛇缠绕而上,把底部的一口大锅紧紧拢住。与这座祭坛相比,四周破损的墙壁根本算不上什么。

古老、恶毒、充满怨恨、压抑许久。

这样一股邪念竟是如此深厚,如出洞毒蛇仿佛随时都要致人死地。如果原初火种还在阿尔体内燃烧,恐怕现在就会沛然爆发,净化这猖狂至极的邪念。

“你最好不要靠近,如果你还听得进去的话。”

阿尔回头,看见一个女孩不知何时站立在他身后,粉色的发丝和周围枯黄衰败的环境格格不入。她手执一根木杖、彩色的衣物露出纤细的四肢、脸上绘着不知名的图案,不知为何,阿尔第一眼就看见她试图隐藏在粉色头发下的兽耳。

“按照你的意思,有许多执着的人。”

“不,没有多少人族会到这里来。”

“那看来我运气比较好。”

“或者说比较倒霉,”女孩皱着眉头,她似乎已经疲于应付闯入者,巡礼者注意到几缕粉色的发丝沾在少女的脸颊上,神色中更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但为了你自己着想,还请速速离开。”

“我在森林中,看见过小山一样庞大的巨大尸骸,还有外面那些家伙的体型也不小,这个祭坛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它们看起来像是在供奉?”

“这跟你没有一丝关系,相信我,或许现在你很想要搞清楚这个祭坛,但不会多久你就会避之不及。”

“你这样说,好像和这个祭坛渊源很深,但对于一个外出远门寻找炼金原料的药剂师来说,这个地方同样危险。”阿尔回应,“哪怕是你对巨魔这个种族颇有研究。”

少女吃了一惊,“你怎么???”

“汐,是吗?”阿尔心里暗喜,罗兰果然把这个女孩掐得死死的,看来这个胖子把握人心的功夫,一点也不比他身上的肥肉少。

“我带来罗兰?阿佐尔的问候。”

“罗兰。”

女孩的双眸似乎泛起一层水汽,但很快又散去,她清清嗓子,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着我来吧。”

她也不等阿尔的回应,转身就向原始森林的方向跑去。巡礼者默默记下祭坛的位置,跟随汐的脚步而去。

少女的脚步轻快迅捷,她对于森林的熟悉程度要远远超过阿尔,体能更是惊人。阿尔几乎是竭尽全力,才没有被汐落下脚步。发觉阿尔的极限速度后,兽耳少女放缓自己的步伐,保持领先阿尔一个身位,“你认识罗兰多久了?”

“要是说真正开始接触的话,也就这一两个月吧。”

“那家伙还是那么胖吗?”

“更糟糕了,最近他的伙食改善了不少。”

“他以前可是说过要减肥的。”

“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敢保证吧?”

“也是。”女孩陷入沉默。

再度奔行了一段时间,阿尔开口,“这不是回罗宾丹村落的路,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少女轻轻叹口气,“你说的没错。”她腾空一跃,伸手攀住一根树枝,身躯轻盈地完成回环踩在上面,这时阿尔才看见手杖的前端系着一串铃铛,现在正叮铃作响,“这里的确不是回去的路。”

三头大猫忽然从林叶间显露出身影,一条花斑巨蟒更是从阿尔身后的树上盘下。巡礼者闪电般一个后撤步拉开距离,完好的右手全凭肌肉记忆握住【雷霆使徒】抽出一截刀刃。但阿尔急忙控制住手臂,望向树枝上的兽耳少女。

“我说错什么了吗?”

“罗兰他不可能骗人,约定好了他减肥成型男见我。”少女小脸一皱,居然带着哭腔。

“啥??!!”

“你把罗兰怎么了,想要拿他做诱饵欺骗我!”

手臂粗细的巨蟒化作黑影穿破虚空!

“该死的。”轰鸣炸响,一颗火药弹猛地擦过黑影的轮廓,打入后面的树干。干裂的青木皮瞬间崩裂,溅射的木屑洒落在停止攻势的蟒蛇表皮。也不知道是石胡子在子弹里面加了多少料,无数圈螺旋环绕的弹孔层层扩大,直至遍布整个树干。此等破坏力,若是实打实轰在血肉之躯上,至少这条巨蟒怕是一枪就断成两截。

“你给我一点时间解释。”

“不给!”

“拜托,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罗兰他???”

“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会相信!”

“固体蛇”再一次轰鸣,巨大的枪声甚至让少女吓了一跳,她挂着两道浅浅泪痕、定定地看着举枪向天的少年,“你干什么啊!”

阿尔没好气地翻翻白眼,还是蕾雅那样温柔可人的性子好。巡礼者一肚子怒火差点可以把原初火种重新点燃,不过他转念一想,要是真的有这么个方法,传火王朝何苦衰落至今?直接找几百个汐这样的女孩,在索尔大帝耳边煽风点火、胡作非为就是了。他按捺下性子,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我的确认识罗兰,在沉船大沼泽我们一起杀了那头祸害浮港的大水兽。现在他地位比以前更高,也不再是游荡商人,但麻烦也比以前更多,他派我来就是找到你,他寻求你的帮助。“

“他成了浮港的大英雄,还会有谁给他找麻烦?”少女将信将疑。

“你比我更了解他,应该清楚他这个死胖子,从来不会跟人把话说全。”

“虽然你说的在理,但我还是有些不相信。”铃铛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没有新的野兽出现。汐跳下树枝,来到阿尔跟前,眯起双眼,“他就没有和你说别的?”

“比如,带给女孩子的亲密口信?”

“有,”阿尔抬起头回忆了一下,“但是我不是很能理解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精髓,因此我只能做到转述,汐,下次我们一定换一艘平衡性好点的船。”

“罗兰?!?!!?!你这个变态到底说了什么?!?!!”兽耳少女忽然陷入不可抑制的狂怒状态,她疯狂地挥舞手中的手杖,铃铛脆响不绝于耳。

大猫、花斑巨蟒、剑齿虎、成群乌鸦、甚至还有一头旱地猛犸践踏森林而来,阿尔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神似奇美拉的影子从林叶间一闪而过,惊出阿尔一身冷汗。面对曾经血腥杀戮的噩梦,【雷霆使徒】骤然出鞘,金色的阳光在刀刃上折射刺眼的光华。

惊异于阿尔的举动,少女停止挥舞手杖,“喂,你在干什么啊?”

“刚才那个,很危险。”

“那个?奇美拉?”汐望着阿尔刀刃所向,“你是说那些陷入疯狂的奇美拉啊,放心,这一头正常的很。”

“你确定?”

“我确定。”

阿尔犹豫不决,但还是把长刀收回。

“对了,罗兰提到扇子的事了吗?”

“差点忘了,他说扇子绝不可能给你。”

“这混账胖子。”兽耳少女笑骂道,“走吧,我们回罗宾丹再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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