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火薪王
传火薪王促膝长谈结尾
南陆，浮港同盟，熔渣街铁匠铺。
看来还要多买一根束带。阿尔心里盘算着。
从"兰博之血"出来后，巡礼者一直在熟悉"固体蛇"的结构和操作步骤。
扣环前推装弹。
扣环收缩入膛。
拉杆压下射击。
以巡礼者的天赋，即使没有杀气的强化加成，以阿尔特留斯千锤百炼的内在本能，也足以轻松上手结构不算复杂的火药枪械。不过，阿尔并没有在熟稔操作步骤后就停止练习，他开始在脑海里模拟实际战斗，能够在哪个环节发挥火铳枪的最大威力，以及如何寻找战斗间隙补充弹药。
枪械维护和弹药补充是火铳枪的两大难题，有了制作炼金药水的经验，阿尔同样打算自己制作火药弹。在浮港同盟，任何成品的费用都包括材料费和加工费，其中市场普遍的原材料价格能够稳定在均价，但加工费却能让不少冒险者血压骤升。同样是一瓶清泪合剂，市面上卖的价格比阿尔自己动手制作要贵上五到十倍。即便日后阿尔完成各种狩魔委托，估计报酬都可以拿来喂"固体蛇"了。
在詹妮弗女子大学图书馆，阿尔有意找过基本枪械原理的书籍来看。在王朝广大的能力谱系中，南陆贵族更是发展出"枪械专精"这样的异变分支。对于如何制作火药弹和相应的结构讲解，类似的书籍简直是数不胜数。
火药弹发射的原理是弹体内的气体被急剧压缩，给予弹头巨大的动能，使其在蚀刻膛线的加速穿行，最终冲出枪口。在这样一个过程中，呈现螺旋状的膛线，决定了弹头旋转的转速以及杀伤力。转速越快，更是保证弹头飞行过程中受到的空气阻力越小，能够造成的杀伤力也就越大。石胡子打造的"固体蛇"，在枪膛线的周围蚀刻了至少两种不同作用的符文，光是这份工艺就不止阿尔最后给他的四百五十个金币。
"顺时针"是南陆自主设计的智慧符文。这个名称是为了区别陨星的古老力量，象征人族的知识迈向新的台阶。"顺时针"并不是专门用于战斗，虽然它可以小幅度提升佩戴者对于各种能量属性的亲和度。"顺时针"智慧符文的真正作用，是能够放大某一种能量属性。比如在密闭的枪膛内，火药爆发的威力会被"顺时针"成倍加强，使弹头的初速大大提升。
"爪印"符文也是较为常见的陨星符文，其破坏物理防御的特性无比实用，更是弹头杀伤力的保证。在荒野之外，可是生存着不少能够抵御火铳枪正面射击的变异野兽。步入老年的鳞甲棕熊，更是可以无视火铳枪小队的压制火力。
不过，石胡子如此设计只是一味增加"固体蛇"的杀伤力。但却没有在枪膛内加入减少耗损的设计，即便阿尔定期维护"固体蛇"，但火药弹发射时总会存在不可避免的误差，这也就会完成枪械的磨损。特别是在蚀刻"顺时针"智慧符文以后，耗损只会比同类型枪械更大。这也是泰瑞尔曾经和少年提到过的一个观点，即所有工艺打造的制品都会是不完美的存在。
且不说"固体蛇"，哪怕是"雷霆使徒"也是如此。
若是真的要完美存在，那么枪械工匠或者铁匠早就绝种了。当时阿尔还不了解，但现在终于有了切身体会。石胡子自然希望留住阿尔这个客户，因此他不加入减少磨损的设计，就是要阿尔再去找他更换新的枪膛，或者有朝一日订制新的火铳枪。这是世界运转的底层规则，无可厚非也不可变革。
相对阿尔传火薪柴的虚无缥缈，金币、生活、还有一些享受，才是石胡子们追求的渴望。
因此，阿尔不会责怪石胡子的小小心思，甚至他还会定期去找石胡子维护"固体蛇"，这份人际交情是在他离开陨星采矿场后就一直寻找的东西。
两族交接处房屋逐渐低矮、稀疏，不论是人族霸占大部分的新城区、还是非人种族的集合区，缭乱的灯光和嘈杂的人声，都形成巨大的聚合体，向外辐射源源不断的生机和野性。唯有交接处的黑暗，把双方的光芒都悄无声息的吞噬，留下一片灰色的地带，独享六色月光。
但灰色之中绝对不是完全的死寂，其病态的生命力更是让人瞠目结舌。房屋内原始本能的交融、街角神秘身影的隐没、还有安静得让人想要发狂的氛围，充分证明生命一贯的顽强。
或许，正是不甘寂灭、拒绝覆没的本能，才会让神明点燃神火，开创属于人族的纪元？
亦或，现在的荣光本应是馈赠，在云天之上子孙相传。却不想，哪怕是诸神之威，也无法控制生命之根的起源？
想要生存，进而想要掠夺。
掠夺以后，必然引发灾难。
灾难降临，再度渴求生存。
哪怕是诸天神威盖世，依旧不能打破这古老的生命传承。
所以，阿尔再一次扪心自问，凯勒博恩执念传火究竟是为了什么？
忽然，一个极为粗劣的气息闯入阿尔的感知。虽然"双眸"符文目前只有超距视野，但经过水兽猎杀后阿尔的感知能力也得到提升。气息的主人虽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紊乱的气息根本不是一个杀手应有的样子。但适才阿尔心神不宁，甫一惊觉顿时进入战斗状态，他不加思索抽出"固体蛇"，枪膛内早已装入弹药，手指扣住扣环轻轻一推，阿尔便听见弹药嵌入枪膛的声音。少年全身绷紧，手臂、腕部、枪口连成一线，轻轻压着拉杆直到击发的临界状态。
几乎就在阿尔摆正"固体蛇"的一瞬间，枪口似乎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微微向后移动了几分。待看清来者，阿尔又好气又好笑的手臂前伸，用"固体蛇"回敲过去。
"呀，呀，呀。轻点，轻点。"
胖子贼眉鼠眼的从阴影里猫着腰跑出来，捂着额头向阿尔挥手示意投降，"什么情况？！什么情况？！？！我说刚才好像碰到什么了！！"罗兰抬头看了一眼，"什么情况？！！你从哪里搞来一杆这家伙，你特么不是玩近战的嘛！！"
阿尔收回"固体蛇"，扣环一拉将填入枪膛的火药弹撤回弹仓，他可不想有枪械走火的风险，"还问我，我问你才对。不当你的城市英雄改行玩潜行了，所以指不定哪天我就看见你在某个二楼阳台，用涂毒匕首干掉竞争对手了？"
"哪里的话，"胖子确认自己额头上的包一时半会是消不了，他鄙夷地看着阿尔手中的"固体蛇"，"大剑猛男配火铳枪，造型够酷炫的啊，阿尔。"
"你还有脸说我，新晋潜行者。"
"我这不一样。我坚信，什么都体验一点，生活更精彩一些。"胖子义正言辞。阿尔翻个白眼，他可见识过胖子和瑟琳斗嘴的本事，因此绝不会再浪费自己的口水。
"废话少说，又来找我干什么？"
"我也算是暗夜游民的成员之一了，想来邀请你参加一次成员之间的聚会。"
阿尔心底一沉，罗兰赶忙说道，"我知道你们今晚有所安排，因此我私自派瑟琳先去说明情况，我俩先去一个地方办点事，顺利的话应该赶得回来。"
"要是我吃不到铜锣街的小笼汤包···"
"放心，太阳教徒自然会满足传火薪柴的一切要求。"
"如果信徒都是如此虔诚，为何还会有教派林立的情况？"
罗兰脸色暗淡，"因为诸神也有原罪，也会索取无度。"
"那你还抱着这个什么太阳教义不放？"
"因为太阳骑士不会索取，一心奉献。"
仅仅是提到"奉献"一词，阿尔竟然感知到虚空中传来一丝极淡极淡的能量波动，这股波动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知是薪柴特有的"继承人"符文，还有与太阳教派归属同源，才会让阿尔能够察觉到这一丝晦涩、隐秘的波动。阿尔急忙集中精神投注在胖子身上，若是这个胖子仅仅是提到相关的祷言，就能够引动太阳教义的奇迹，这实力也太过可怕。
不过，一切就如阿尔所想。
什么都没有发生，罗兰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胖子。只是他难以揣测的大脑袋，让阿尔潜意识不会放松对他的警惕。
"如此无私的教义，也难怪会日渐衰落。"
"没错。"这一次，胖子难得的语气低沉。
两人离开种族交界区，回到新城区后又经过几条繁华街道，最后拐进一处安静的城区。木质结构的房屋和沿路生长的绿化植物平平无奇，但组合起来欣赏却透着静谧、安宁的氛围。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异的味道，经常制作炼金药水的阿尔对此并不陌生，这是药茶蒸煮时挥发的气味。深入城区，药草味中混入血腥气和难言的腐败气息。
阿尔察觉到了腐败气息，因此心底有些沉重。
他跟着罗兰，进入一栋三层建筑。
屋内的木架、锅炉、洁净毛巾、配方小瓶还有各类用品都摆放整齐，但临时增加的床位却让一切显得拥挤不堪。
横卧病榻的病人、双眸无神的眷族、疲惫却咬牙坚持的护士、正在洗净一手鲜血的主刀医师。劳累、煎熬、沉默、坚守还有诅咒一般的折磨，正是这种环境催生出腐败，污染着屋外原本恬静的氛围。
一座医院。阿尔心底想道。
胖子示意阿尔不要多看，跟上自己的脚步。他们走上楼梯前往三楼，罗兰穿过走廊推开一扇房门，阿尔也跟了进去。
史垂·波克。
那是这个病人的名字。
他脸色苍白、消瘦不堪，即便是在睡梦中也满是痛楚。病人的颈部套着医用的固定支架，一个陪护正在给他清洗手脚。
史垂·波克两侧的病床上都占着病人，其中一人还算精神，盘坐在床上吃着碎嘴的零食。另外一人则陷入深度沉睡，挂在支架上的药瓶将药水缓慢注入他的体内。
罗兰上前，向陪护使了一个眼色，轻声叫醒了史垂·波克。胖子询问男子恢复如何、饮食菜品还有自我感觉，大多是一些平常关心病人的话题。照他的语气，似乎罗兰一直在资助这个史垂·波克的医药费，并不断鼓励对方振作精神，还保证会通知在乡下的家人来照顾他，并承诺期间产生的费用都会用罗兰自己承担。
阿尔现在也算对浮港的货币体系有了一定了解。"固体蛇"花费的四百金币还是欠了石胡子一个人情，加上南陆的枪械市场本就如此昂贵。若是放在加密安和泰瑞尔的铁匠铺，一柄精钢长剑一百金币以内轻松搞定，当然这里是指没有镶孔的寻常兵刃。而这个史垂·波克的伤病如此严重，阿尔一眼就看出男子的颈椎受创，基本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即便这里的医生妙手回春，最多也只能让他以后靠轮椅度日，要想重新站起来只能寄希望于那些教派所谓的高阶奇迹了。
但罗兰似乎坚信病情定会有所好转，住院费、医药费、陪护费等等一系列闲杂费用算下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前前后后胖子已经花费了上千金币，当初克利弗的半身人火枪队佣金也才两千金币、加强专门订制的枪械、重炮和弹药花费的八百金币，也就三千金币左右。在这个史垂·波克身上砸了一千金币后还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模样，真不知道罗兰的用意何在。
不过，阿尔素来知道胖子的风格，也就只是站在旁边静静等待，直到罗兰嘱咐史垂·波克配合治疗、安心吃药，两人才一同离开病房。
再次穿过喧嚣的街道，回到灰色的种族交界区。
阿尔开口问，"刚才那是什么人？"
"史垂·波克，一个很有潜力的乡下赛马选手。以他的脾性和技艺，如果能够身在贵族世家···"
"我不关心他是谁，我是问他对于你来说是什么人？"
胖子停下脚步，"进步很快啊，知道提前一步思考问题。"
"你至少提前别人三步。说吧，你不会浪费我们俩人的时间。"
"还记得，你在沉船沼泽问过我，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吗？"
"当然。"
"我现在的目的，是避免浮港陷入种族矛盾的战火，同时为了自保，我必须削弱火龙之息的力量，让双方实力趋向平衡。"
"可是我并没有提到现在的浮港发现动乱的前兆。"
"如果你等到爆发的那一刻才做准备，那就为时已晚。"
"那你口中的种族矛盾又与那个波克有什么关系？"
"史垂·波克是在浮港之风的赛马比赛中被贵族青年打下马背，摔倒在地变成现在这样。像人族和非人种族之间的矛盾摩擦，基本没有平息的可能。必须要用一个新的矛盾，转移人们的注意力，再找机会把新的矛盾平息。"
"代表平民的史垂·波克和那个贵族青年？"
"没错，准确来说是凡尔纳·小贡巴达。"
阿尔听完，脸色变得极为怪异，"这么合适？"
"你们认识？"
"算是吧。"阿尔早就知道，那天和自己争抢逃兵处决任务的青年，正是这个小贡巴达，"而且，看来我和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
"这样吗？"胖子陷入沉思。
"对了，你的庆典什么时候举行？"
"快了，这个周末浮港那边已经把水兽的残骸运了回来，也着手准备会场的布置了。"
"那你到时候可要好好打扮打扮。"
"阿尔，既然提起这事，我正好有话要和你说。"
"不急，"巡礼者抬头，黑色的眸子里倒映斑斓的月光，"夜还很长。"
传火薪王第一卷繁华年代
第十七章促膝长谈
完。
P.S.重大失误，重大失误，居然少发一个章节，实在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