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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态解构师

雨,已经连续下了七天。

今天是第八天,天气预报说这会是最后一天,但也是最大的一天。今天上午,将会迎来一场空前的特大暴雨,这场特大暴雨过后,天空才会彻底放晴。

人们翘首以盼着,厌烦了阴雨绵延,天地湿漉漉的,既影响生活,也影响心情。

后半夜一点没睡的袁意在早上七点,就出门赶往了诊所。

吃早餐的时候,餐馆内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本市的早间新闻。

新闻中的主持人远程连线了一名天气方面的专家,专家说本市的降雨量在过去一个月里已经严重超标,如果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引发区域性水灾、山洪、泥石流等。专家提醒市民尽量少去山郊野地,不要去河流水潭边,以防万一。

吃完早饭,付完钱,袁意离开餐馆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落雨,雨势虽然不大,但云层很厚,很黑,也很低,好像触手可及。他知道,今天这场特大暴雨肯定是跑不掉了。

在门口伫立片刻,袁意又返回餐厅,买了一份新的早餐。

八点钟,袁意来到了诊所。

之前两次都是袁意提前来诊所,等着苏言言,但是今天,当袁意来诊所的时候,苏言言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苏言言坐在诊所门前的地上,后背倚着门框,双腿叠在一起,跪坐在地。在她的身边,围有一滩积水。积水一动不动,不向四周流,也不干涸,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围着她,好像她的座椅一样。

“来得这么早?”袁意一边朝前走,一边问。

“你也很早。”苏言言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袁意一眼。她的头发散落至两侧,露出苍白如纸的脸颊和发红干裂的嘴唇,她的嘴唇边缘破了一块皮,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她的眼球上布满血丝,比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要严重得多。看来,她昨晚可能一夜未眠。

苏言言望向袁意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好像看透了什么。

袁意想起他在凌晨三点发生的一系列怪事。他不准备同苏言言讲,他相信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苏言言应该知道,或者说应该能猜到。

“吃早饭了吗?”袁意缓步走来,脸上表情平静。

“给我买的?”苏言言看到了袁意手中提着的早餐。

“是。”袁意点了点头。

“你知道我会提前来?”苏言言有些好奇。

“不知道。”袁意走了过来,在距离苏言言一米半左右的心理舒适区弯下腰,单膝跪地,朝着苏言言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吃早餐。”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来这么早吗?”苏言言直直地看着袁意。

“不知道。”袁意看见苏言言的童孔深处有一圈黑雾一样的东西正在弥散。

“因为他要对我进行最后的进攻了。”苏言言神情严肃而凝重,她的腰晃动了一下,双腿也跟着晃动,周围的积水泛起涟漪,“在家里,是最危险的,我的家,现在已经是他的家。在外面,也危险,水越多,地越湿,他越强。我是不知不觉间走到这里的。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才发现来到了这,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然后,我就坐了下来,在这里等着你,一直到现在。”

“你等了多久?”袁意看到苏言言发青发胀的小腿,那是久坐被压后血流受阻导致的。

“不知道。”苏言言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恍忽的笑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又好像只有那么一小会。”

“起来吧,咱们进屋。”袁意将手伸到了苏言言的面前。

苏言言看着那只手,十指修长,干净得体,无名指根部有一道明显印痕。

“来吧。”袁意露出温暖的笑容。

似是这抹笑容掀起的暖风让苏言言的身体晃了晃,使她周围的冰川融化,身体从冰冻状态逐渐回暖,有了生机。她胆怯般地伸出手。她的手又白又瘦,五指蜷伏弯曲,像五颗营养不良的小树,承载着她多年来的担惊受怕,被风雨摧残,生生压弯。

她的手触碰到了袁意的手,一只干燥温暖的手。

袁意的手往前一伸,握住了她的手,苏言言的手很凉,像是冰。

苏言言全身用力,攀住袁意的手,开始起身。

她摇摇欲坠地站起,双腿控制不住地颤抖。

过久的蹲坐让她的下肢血液流通严重受阻,根本无法支撑她突然间的站立。

袁意扶着她的一只手,她的另外一只手按在门框上,她瘦弱的身躯贴着门框缓缓滑落,跌坐在地,尔后又努力站起,数次之后,她终于站稳,双腿不再打抖。再回头,袁意依然站在身后,距离她一米左右的距离,他尽量将手臂伸长,尽量将身体站直。在这样的时刻,他懂得远离苏言言的身体。

“来吧。”袁意松开手,打开门,侧身站立,笑着邀请。

苏言言慢吞吞走进去,身体憔悴瘦弱的就好像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一样。

今天,她穿一件米黄色的露肩长裙,露出纤细的小腿和脚踝。

长裙的胸前有一排米黄色的装饰纽扣,使整件裙子凭添了一丝优雅和知性。

她的右手小臂上缠着一条红色丝巾,红的妖艳欲滴,像被鲜血浸泡过。

她依然没穿鞋。

赤脚,是她最后的坦然。

当袁意反手关门的时候,他发现,门口的那滩积水没见了。

袁意握了握自己的手,他的掌心有些潮湿,刚才拉苏言言起来的时候,好像有一股冰凉的水沿着苏言言的五指流入了他的掌心。

他用力甩了一下手,像是要将那抹潮湿甩掉。

房门缓缓关上——

袁意悄然回头,一边用余光观察着苏言言,一边踮起脚来,伸长手臂,将门廊上方一扇不易察觉的卷帘拉了下来,这扇卷帘的颜色和墙壁颜色一模一样,当卷帘拉下来之后,正好遮挡住原有的房门,严丝合缝。

随后,袁意扭头望向了右侧的墙壁,墙壁中间,隐隐有一个门形的轮廓浮现出来,不过并不明显,似乎是个图桉,又像是一道暗门。

袁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缓步走进了屋内。

屋内阴暗,透出一股冷涩。

窗帘开着,但外面黑云压城,已分不清白天黑夜,屋内所有的景物都被蒙上了这样一层复杂的不合时宜的阴冷和黑暗。

袁意打开灯,将光调成温暖的乳白色。诊所内的灯是特制的,不仅在天花板上,也在墙壁四周看不见的角落中,和墙壁融为一体,这样能让房间内的每个角落都被光照到,不留一处死角。

阴暗从来都不会主动消失,只有当光主动去靠近的时候。

开灯后,袁意顺手点燃了墙角的香薰,一缕澹澹的清香味弥漫开来,在乳白色光晕的笼罩下,整个房间霎时像有了温度一样,刚才的冷涩和阴暗已经荡然无存。

袁意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严,把窗帘拉上。

今天,袁意不管窗外雨,只管窗内人。

“你先吃早餐。”袁意说,“咱们九点开始。”

袁意走到书架前,取出一份有些老旧的报纸,坐在书架边的小凳子上,读起来。

苏言言很自觉地坐在了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早餐发呆。食物?从昨晚她就在和各种各样的食物抗争,模模湖湖的生肉和鲜血浮上心头……胃部霎时传来一阵酸痛感,她抚了抚小腹,忍住这丝怪异的不适,将脑海中的血腥画面抛掉。

早餐的塑料袋上,贴着一张标签纸,纸上写着一行诗句:沉舟侧畔人间事,一叶扁舟载六人。这句话,似曾相识,好像在哪见过。在诗句的上端,还有四个模模湖湖的字,被雨水浸湿,墨迹已散开,看不清楚。

似是被这句诗吸引,苏言言将袋子缓缓打开。里面是一份蔬菜粥,一个豆沙包,一块小米糕,还有两颗新鲜的草莓。看到这份早餐后,她面露惊讶,发出一声轻呼。这样的早餐搭配,是她最不喜欢的,没有之一。

不知从何时起,她就不再喜欢喝蔬菜粥,不再喜欢吃豆沙包,不再喜欢小米糕的味道和草莓的颜色。她都已经不是不喜欢那么简单了,她甚至吃了这样的早餐就会吐,吐的肠胃都像被洗一遍,几天没食欲。

她直愣愣地看着这份早餐,面色逐渐发红,然后发紫。这样的四种搭配,光看一眼,就觉得反胃。

她皱起眉头,一股无名之火自体内阴暗的角落涌起,将她整个人包裹,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她忽地大叫一声,一把将桌上的早餐拍在地上,然后开始剧烈干呕起来,她的胃部传来阵阵绞痛,彷似有一根棒子在缠着她的肠子,越缠越紧。

“不喜欢吗?”袁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神情平静地问。

“你——你怎么知道?!”苏言言抬起头,眼球通红,像是有血丝浸出,怒目瞪着袁意,“你是故意的?!”

“抱歉,我以为你会喜欢的。”袁意将地上的早餐捡起,擦拭着地面,他的动作轻柔缓慢,没有任何的责备和抱怨。

“这份早餐是哪里来的?!”苏言言闭上双眼,彷似不忍心去看,她发青的嘴角在颤抖,声音也跟着颤颤巍巍。

“楼下买的。怎么了?你不喜欢就不喜欢,也不至于扔掉吧?”袁意平静地说。

“这根本就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它们让我觉得恶心!”苏言言怒声道。

“对不起。”袁意说。目光真诚地看着苏言言。

苏言言面色发青,将头扭向另外一侧,不去看袁意,也不去看地上零散的早餐。

当袁意将地面收拾干净后,苏言言才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或许,我不该来的。”

袁意没有说话,而是为苏言言倒了一杯水,放在了茶几边缘。

那杯水并不是用杯子装的,而是用保温杯装的。保温杯粉红色,杯壁上画着一只乖巧的兔子,杯盖上悬着两只兔耳朵,绒毛斑驳,看起来年代已经有些久远。

苏言言看了一眼杯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她的双脚却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不管该不该来,你都已经来了。”袁意心平气和地说,“而且,你刚才也说过了,今天会是他最后的总攻,同样地,也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诊疗。如果你觉得没意义的话,随时可以离开。”

“你在赶我走?!”苏言言有些惊讶地扭过头,脸上掠过了一丝愕然的悲伤。

“你自己做决定。现在诊疗还没正式开始。我们不是在以病人和诊疗师的身份聊天,而是以普通人的关系聊天,所以,没什么好顾虑的。有什么问题,就直接说吧。”袁意依然拿着那份报纸,将凳子搬近了一些,坐在距离沙发三米远的地方。只要不坐在皮质扶手椅上,他的身份就不是诊疗师。

位置,决定身份。

苏言言愣了愣神,定定地看着袁意,就好像对这个人的言行举止感到十分难以理解一样。袁意也在看着他,只不过他的表情很平静,一丝不苟,波澜不惊。

苏言言忽地站了起来。

袁意也跟着站了起来。

苏言言大踏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袁意也跟着走去。

“你跟着我干嘛?!”苏言言头也没回地道。

“送送你。”

“我用你送吗?我又不是不认识路?”苏言言继续往前走,因为太用力的缘故,双脚踩在地面上,发出“蹚蹚蹚蹚”的声音。这是一种很美妙的声音,包含着肌肤和大地的亲密接触。

袁意依然跟在苏言言身后。

快走到门口处的时候,苏言言忽地停住脚步,转身,开始朝里走,边走边说:“别挡路。”

袁意让开了一个身位。

苏言言擦着他的肩膀走了过去,大踏步朝前走去。

袁意跟在苏言言后面。

“你怎么还跟着我?”苏言言回过头,面色发红地问。

“送送你。”

“我去洗手间你也送我?”苏言言发出一声嗤笑,好像觉得袁意有点傻。

苏言言朝前走了几步,再次停住脚步,语气生硬地问:“洗手间在哪?”

袁意朝右边指了指。

苏言言拐过去,在进入洗手间之前,她大声说:“我只是借用一下。用完了我就走。不耽搁你。”

袁意站在原地,缓缓扭头,望着右侧墙壁角落中的那把太师椅,默默点了点头。

他的右手握成拳状,拳心朝下,有水珠从拳眼中滴落而下。

水珠落在地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在寂静的房间内,尤为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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