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妖瞳
“将军，将军！前有乱木塞路，人马俱不能通，晋兵又从后面追急将至，如何是好？请尽快定夺！”一个传令兵模样的军士向我问道。
“啊啊？定夺什么？这是哪儿啊？”我被问得一头雾水。
“将军，这里是殽山啊！请您尽快定夺我军如何行进，是进是退？”
“什么是进是退？什么情况啊？”
“前方乱木塞路，后方追兵将至。”
“噢！前面是木头后面是兵嘛，当然是往前走把木头搬掉咯！”
“诺！”
不，不对，这为什么有乱木塞路呢？我仔细看了看周遭的情形，我们在一处不大的山坡断崖之上，崖下是危岩峭壁，直直的坠入深谷之中，前后是两条极其逼仄的羊肠盘山小道，后方山道后的密林之中隐隐有车马扬尘。前方山道转角之处有一丛乱木阻塞了道路。莫非也是有埋伏？
“等等，我与你一道前去吧！”
“得令！”
……
与传令兵一道到了山道转角之处只见岩旁有一碑，镌上五字道：“文王避雨处。”碑旁竖立黄旗一面，旗竿约长三丈有余，旗上有一“晋”字。旗下都是纵横乱木。
只见旗帜却没见周围有什么兵马嘛，应该是疑兵之计吧！我向左踱了两步思想着，不过山道极窄，才两步便到山崖边了。
当然，也可能是什么陷阱之类的，贸贸然有所动作恐有不利！我又思想着向右踱了两步，抬眼便是巨大的山岩。
这思来想去地也不是办法。反正已经走到这里了，又不能退后，索性搬开乱木一路前行，或又是一片洞天。
思定之下，我便告知传令兵传令军士先将旗竿放倒，然后搬开柴木，以便跋涉。
刚刚放倒旗杆，见得峰回路转。马上就听闻前面鼓声如雷，远望旌旗闪烁，不知多少军马。
我急忙命令全军后退，但身后的羊肠小径之上的山崖处有无数的滚木礌石打将而来，不仅让后军的兵士伤亡惨重，也完全阻塞了我们的归路了。
我细看了转角之后的这条路径。此条路径，只有尺许之阔。一边是危峰峻石，一边临著万丈深溪。
“这是何处？”
“此处名曰落魂涧。”
哎，想不到我的葬身之地名字竟如此凄惨。
……
“汝家先锋褒蛮子已被缚于此，来将速速投降！”远处山坡上一战甲外套着白色麻布孝服，头系白带的战将向我处远远呼喝道。
在他近前，有一个黑脸且巨大身躯的莽汉被绳索缚住，两柄长戈架住他的头颅，虽极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见得此状，众军又是一片哗然。
……
这可如何是好？后无退路，前有伏兵，反正是个死，不如拼死一搏。我唤得传令兵士作出进击的旗语，这些黑袍黑甲的兵士的确训练有素，虽已身处绝境之中，依然依旗而进、阵型不乱。
可正当这些兵士列阵向前之时，四周山崖上鼓声四起，杀声震天。强弩硬矢滚木礌石从山崖之上纷纷落下。
我倚在山道中一处突岩之下，眼见身边的兵士或是被弩失射成刺猬、或是被滚木打成肉泥，还有更多的兵士在相互避闪推挤中掉落山涧。
手下军兵渐渐散尽，只有那初时所见的传令兵还在身边。
……
“看来我是要葬身此处了，你自己爬山越溪，寻个出路吧！”
“不将军！还是您换上我的衣服混于乱军之中设法逃脱吧，我在此佯装将军吸引晋军的注意，为您争取时间。”
“还是你逃吧！”
“将军，我死事小，您可一定要逃归秦国，来日为我等兴兵报仇啊！”
等等，秦、晋，殽山？“我是谁？”
“您是我们的将军百里孟明啊！”
百里孟明，哪个百里孟明？我怎么变成了百里孟明了？我伸手去摸我的五机妖雷，没有！醒魂铃，也没有。五行法术，也施展不得。
“将军快走！晋军攻上来了！”
“百里孟明！束手就擒！百里孟明！束手就擒！”漫山遍野都是白袍麻衣的兵士，从前方山道而来的兵士也越逼越近了。
……
“将百里孟明关入囚车，献于太庙，活祭先王！”
随后是晋军兵士山呼海啸的声音。
……
我要死了吗？
……
恍惚中，我已身陷囹圄，晋国的狱卒待我有如猪狗，糙米饭中一口有半口的砂石。
夜不能寐，天牢之中也见不得月亮，不知此刻的伊西斯在何方，何思何想。
……
“将军！将军！百里将军！”
隐隐中听得有人叫我。
“得先后请我王口谕，特允将军归秦，以续秦晋之好！”
“这是，放我走？”
“那是自然，门口有车一乘，将军速行，防我王悔！”
“好！好！！”
我驾此车马，飞也似的向西直奔。
一路向西，也不知奔了多久，隐隐有浪涛滚滚之声。
“将军慢行，我王请将军一叙！”
不消说便是追兵了。
这前有黄河天险，后有追兵将至。早知便不逃出来了，死则死矣，还多费一番周折。
……
可求生的意念还是大于求死的惰性。我思想着若泅渡黄河或有一线生机，但落入追兵手中则必死无疑。于是，便奋力驱车直至河边。
“百里将军，老夫在此等候多时了！”
一位皓发白首的老翁向我拱手作揖，随后右手一展，身后水中是一件黑漆漆的物事——船！
……
老翁摇橹将船行至河中之时，追兵才追到河边。
“将军速速回来，我王有要事与将军相商！”
“多谢晋侯恩典，不把我这俘虏的血拿来涂战鼓，而让我回去接受国法的制裁。我就是死去，也是死得其所了。如果我国也象晋君一样宽宏大量，保全我的性命，那么，三年之后，我必定再来报答贵国的恩典！”
我远远地向晋国使者拱手施礼，船却更加飞速地向西疾行。
……
回到国都，一位披麻戴孝的中年男子带着一群人在城门外等候，御者老翁立即下车跪拜口称我王。我也随即跪拜下来，泪眼扑簌地匍匐于地。中年男子走到我的身边轻抚我背说：“孤不听蹇叔之言，得此大败，而三军受辱。孤之过也！”说罢也恸哭起来。
大家一起跟着哭将出来，我哭得尤其伤心，一是想到了阵亡的将士，二是想到了奇耻大辱。
……
遥祭阵亡将士之后，中年男子封我为左庶长，并要我练兵备战，准备复仇。我虽然在练兵之中对军法战阵之事不断学习摸索，但对于崤山一战我的反思仍是不够，军队中也蔓延着崤山一战我军只是因为劳师中伏才导致失败的轻敌思想。
在军士的鼓噪之下，练兵未足两年我们便急匆匆地出征复仇了。
在一处叫彭衙的地方，我们又败给了狡诈的晋军，这次虽未败得像崤山一般惨烈，但对于我们的心理打击却是更胜于崤山之败。“这就是秦国来报答‘恩典’的军队啊！”晋军得胜之后山呼海啸地叫嚣着，像是一把利刃，一刀一刀地片着我的自尊。
……
我将自己缚于囚车之上，面见君王，以求死罪。可我王仍是未加罪于我，依然叫我练兵复仇。
……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战争真的不是儿戏，不是恃力而行或率性而为的冲动，而是详查细谋之后的统合政治经济军事各方面的综合布局。要重视民心的向背、要重视每一个兵士的作用。
两败之后，我是真的对那些纸上的文字有了深刻的理解。不只熟稔于口，更是熟稔于心。
我把所有的家产和俸禄都拿出来，送给阵亡将士的家属，让他们同仇敌忾；跟士兵们一起吃粗粮、啃草根、吮脓血，视普通军士如袍泽兄弟。岁冬，晋国联合宋、陈、郑三国相攻。但我新军未成，不肯暴露实力，所以我命令将士只许守城，不许出击。
晋陷河西二城，国人愤极，甚有人于我恶言中伤，要求另觅良将，幸得主公对我信任有加。当然，这国人的愤怒也在我的计划之中，已对主公先有报备。并且，若晋国攻势太烈伤我筋骨，虽新军不成，也必然出战。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一声令下了！
……
崤山之战后六年。我立死志于国君，带五百辆兵车誓师伐晋。
……
主公倾国库以为后援。民是愤民，兵为哀兵！已然必胜之势！
民情激愤、父送子，妇送夫，皆云：誓死莫回。
渡河！！！
……
东渡黄河之后，我当即下令焚烧渡船，号令三军：背水一战，有去无回。
将士的怒吼震得黄河逆流，此战舍我其谁！
兵锋指处，所向披靡，晋军望风而逃，军势直逼绛都。
那些闻风丧胆的晋人，早已不敢对阵。只能躲在高墙之下瑟瑟发抖！
扬眉吐气之下，国君下令军转崤山。掩骨骸，祭亡灵。
……
可将士血肉早已化作森森白骨！是我之罪！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之上也！
……
恸哭之下，又是一道黄色的光芒将我缚住。醒来之时，身已在那棋局之外了。
“哈哈哈哈，这位小哥知这棋局之妙？”
“棋局之妙？”
“人生如棋，棋如人生，这黑白世界并无贵贱之分，每一子皆有其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耳！”
“听起来好高深。不过，你是谁？”
“我乃棋中仙！”
“棋中仙？那刚才的幻境也是你干的咯？”
“是不是我并不重要，小哥若想过得此门，便需破得此黑白棋局。”
“怎么破？”
“你用黑子，赢我便是！”
“呵呵，你不是开玩笑吧！这明显白棋大优啊！再说我又不会下围棋。”
“你也不会行军打仗啊，不是打败了天下至强的大晋了吗？崤山战后国殇民怨，又是谁袭破强晋，助大秦西方至霸呢？”
也是，既然事已至此，赶鸭子上架也是我了。
我起手捻起了一枚黑子，擎在手中。可是，该放哪儿呢？
我思想起破晋之战，对，冲，置之死地而后生，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就下这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