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图志

“这位是扶桑志摩水军的汉人统领罗少荃，祖籍福州人氏，他父亲是明国人，母亲却是扶桑人氏，乃是扶桑志摩水军麾下船头大将。我也是到了扶桑后，才认识他的。”李明梅替这中年汉子拍背顺气，口中说道：“这两位年轻人，一位是志摩水军九鬼家摄津藩的少主九贵隆昌，另一位是他的小姓弥生喜！”

郑冲哦了一声，很快注意到李明梅当中很突兀的解释了一句她和罗少荃是到了扶桑后才认识，略显刻意，当下先记在心头，嘴上奇道：“九鬼家？就是那个扶桑国有名的海贼大名九鬼嘉隆？”

李明梅颔首道：“正是，不愧是郑芝龙的儿子，对扶桑国情形真是了如指掌。”

郑冲摆摆手道：“九鬼家的少主？那怎么会跟你在一起？还弄得落水飘流这般狼狈？”

李明梅轻叹一声道：“上次你放了我之后，不久我便遇上一艘九鬼家的商船，便跟着商船到了扶桑国。”

张永铲和于孟熹两人一听，顿时明白过来，原来上一次公子爷就放过这女海贼一次了。为何公子爷要放了她呢？两人疑惑不解时，几乎同时注意到李明梅的颜色，虽然此女肤色有些小麦色，不是很白皙，但容颜很是娇美，透着另一种野性的美感来。于是两人便一起恍然大悟，看来上一次也是公子爷寡人有疾的毛病犯了。

只听李明梅继续说道：“到了九鬼家之后，我接连露了几手武艺，击败九鬼家三名剑术师范代，九鬼家摄津藩当主九鬼久隆便礼聘我为九鬼家剑术师范代，于是我便留在了九鬼家。”

郑冲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我记得九鬼家在是受封鸟羽城四万六千石封地的，怎么会成了摄津藩的藩主？”

李明梅道：“我也是到了九鬼家之后才知道的，原来去岁九鬼嘉隆之子九鬼守隆病死，九鬼守隆次子隆季不满封地太小，再次由幕府裁决，嫡子久隆得三万六千石，移封摄津三田，隆季得二万石，移封丹波绫部。因此九鬼家便从此一分为二，而我正是投在九鬼家嫡子九鬼久隆的摄津藩内……”

便在船舱内，郑冲疑惑的看着李明梅道：“既然好好的投在九鬼家做师范代，怎么会漂流至此？还拐带了人家九鬼家的少主？”

李明梅白了他一眼道：“狗嘴吐不出象牙，什么拐带，说得这般难听！”

听得李明梅又出言不逊，于孟熹和张永铲怒目而视，正待发作时，只听郑冲悠然道：“我是吐不出象牙来，你能吐出象牙来？吐一个我看看？”

李明梅俏脸顿时一黑，似乎被气得不轻，于孟熹和张永铲也都憋住笑，看来公子爷和这女海寇关系匪浅啊，说话都是带着打情骂俏的。杨猛则是一头黑线，急忙劝道：“公子，大小姐，你们俩别整天置气斗嘴了，咱们先把事情原委说完行吗？”

郑冲嗯了一声道：“好吧，先说正事，你怎么会和九鬼家少主流落至此呢？”

李明梅忍下一口气，接着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九鬼家自九鬼嘉隆受封鸟羽城后，九鬼家的志摩水军一直都是扶桑第一等的水军。但关原之战后，德川家成了幕府将军，九鬼家勉强保全了领地，表面上也臣服于德川家，但德川家一直忌惮九鬼家的志摩水军，是以一直都谋划如何瓦解志摩水军。”

听到这里，郑冲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适才你说过的，九鬼嘉隆的儿子九鬼守隆死后，守隆的次子隆季不满封地太小，再次由幕府裁决，嫡子久隆得三万六千石，移封摄津三田，隆季得二万石，移封丹波绫部，这九鬼家算是彻底分裂了。我看从九鬼家分裂开始，就是德川家在搞鬼。那守隆的次子隆季闹什么封地太小，说不定就是德川家支持的。”

顿了顿郑冲冷笑道：“德川家真是好算计，借着九鬼家次子闹腾，直接将九鬼家鸟羽城的封地没收，一个移封摄津三田，一个移封丹波绫部，这两处可都是扶桑内陆之地，看来德川家是想借此将九鬼家和志摩水军的联系逐渐割断！”

李明梅嗯了一声道：“你这人虽然面目可憎，说话讨厌，但见识还是有的。不错，德川家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我投到九鬼家摄津藩后，有天藩主九鬼久隆便找我来，说了这些话。其实久隆也看出了德川家的险恶用心，便想找人将他唯一的儿子九鬼昌隆送至志摩水军之处，由他儿子统摄水军，不至于封地离海岸远了，难以统领水军。”

郑冲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九鬼久隆不甘心被德川家就这么慢慢玩死，所以让儿子去统领志摩水军，结果你们一出海，就被德川家派战船袭击了，可是如此？”

李明梅点点头道：“不错，十余天前，我们在界港登船，便想走海路到志摩水军所在的伊势鸟羽港汇合，不想方才离开界港，在纪伊水道便遭到不明战船的拦截袭击。眼看无法突出重围，我们只得驾船往西南方向逃离，不想那些战船一直穷追不舍，只因我熟悉东海，因此便领着坐船往东海避走，不想后来还是被他们追上，恶战一场，只有我们的坐船逃了出来，不想又遇上风浪，坐船沉了，只逃出来我们四人。”

郑冲闻言，连忙问道：“他们有多少战船？”李明梅道：“对方有倭国铁甲船三艘，安宅船五艘。一场厮杀后，安宅船被我们击沉两艘，还剩三艘。”

听了这话后，郑冲不动声色朝张永铲招招手，张永铲急忙近前来，郑冲在他耳边低声道：“倭人有铁甲船三艘、安宅船三艘在附近转悠，他们的目标是这九鬼家少主，找不到这人是不会善罢甘休，去甲板号令将士们做好海战准备！”张永铲听了之后重重点头，便转身出舱去了。

跟着郑冲皱眉问道：“敌方八艘战船，更有倭人精良的铁甲船，你们船队有几艘船？”

一旁志摩水军的汉人统领罗少荃此刻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方才插口道：“这趟我们志摩水军派出两艘安宅船扮成商船来界港接少主，不想还是被他们看穿了。一场海战后，虽然击沉他们两艘安宅船，但我们两艘也受伤不轻，一艘进水太多，难以开动，便留下阻击，让我们的坐船先走。不想他们击沉我们那艘受伤的战船后，仍旧追赶上来，我们便一路往大明海域逃来。可惜遇上风浪，坐船受损严重还是沉了，整艘船就活下来我们四个！”

听了这话后，郑冲冲罗少荃竖起大拇指赞道：“不愧是志摩水军，两艘对八艘，还能干掉对方两艘战船。”

罗少荃摇摇头道：“不是我的本事，这趟海战是明梅小姐指挥的。”

郑冲心下暗暗赞叹，想到上一趟龙须号就差点中了她的自爆船之计，看来这海梅花并非只是徒有虚名，海战之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跟着郑冲摸着鼻子若有所思的望着李明梅道：“我猜那九鬼久隆计划是让你这个明国人扮作明国商人，然后派出同样是明国人的罗统领扮作明国商船前来界港接人的吧。”

李明梅颔首道：“不错，当主就是怕被德川家知道后派人半路截杀，是以才这般布置。我扮作老妪，少主和小姓并随行人等都扮作明国商人，来接的两艘安宅船也是扮作商船，罗统领和水手也都是扮作明国商人，不想还是被人识破了。”

郑冲却冷笑道：“只怕不是被人识破，而是你们志摩水军之内有了内鬼吧。”

罗少荃闻言微微怒道：“这不可能，这个消息只有我和志摩水军大统领知道。”

郑冲也懒得替他们分析到底谁是内鬼，当下道：“不管如何，人家摆下八艘战船来款待你们，绝非偶然，一定是有内鬼，不是志摩水军这边，就是九鬼家这边，你们回去后自己好好查查看吧。”

身旁一直静静倾听的于孟熹忽然道：“为何你们不走陆路？”不等李明梅回话，郑冲沉声道：“从摄津藩走陆路到伊势，沿途皆是德川家势力范围，而且德川家的伊贺忍者很厉害，走陆路更加凶险。”

李明梅和罗少荃闻言都是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郑冲的分析。李明梅心中更是想道：“这狗贼当真对扶桑国情势了如指掌啊。”

顿了顿郑冲开口道：“那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李明梅沉吟未答，一旁罗少荃却起身一拜道：“不知这位将军能否将我们送到琉球登岸，到了琉球，那里有我志摩水军的战船，我等便可自回扶桑。若将军能施以援手，九鬼家及志摩水军必将重重报答。”

郑冲尚未答话，他也在思考该如何处置这几人，李明梅却道：“他是福建郑家的长子郑冲，郑芝龙这狗贼是他父亲！他郑氏与幕府家向来眉来眼去，只怕不会有这般好心！”

郑冲闻言拍案而起，怒道：“你骂我可以，骂我父亲就不行！”李明梅也一肚子邪火，起身怒道：“郑芝龙杀了我父亲，我骂几句都不行么？”

郑冲重重哼了一声道：“我好心救你们，你们居然口出恶言，辱我父亲！来人，将他们关押起来，若是遇上德川家的战船，直接送过去换钱！”

罗少荃闻言慌了手脚，急忙连声道歉，郑冲却不肯听，命人将四人锁在船舱内，便回甲板上去了。杨猛跟在身后连连相劝，郑冲也是不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