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能力是一种病
叶震天仍被梁凤池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动辄就要遭受痛苦不堪的电击惩罚，日复一日，时间久了他便有些意识不清，痛觉也渐趋麻木，总是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过去。
而唯一能让他清醒起来的，就是钟华的脚步声。
他很熟悉钟华的脚步声，尽管大部分人的脚步声都差不多，但他就是能辨认出钟华的，听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笃笃笃一步一步，是很悦耳的节奏。
不得不承认，他盼着能见到她，他记不清自己到底被关了多少天，每一天都过着同样煎熬的日子，只有看到她，他才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还能重新燃起逃出这里的勇气。
他毕竟是爱她的，哪怕她当初嫁给他只是出于一个谎言，哪怕她那时只是想给腹中孩子找个有钱的后爹，可过去的事终究是过去了，她和他同床共枕二十余年从未背叛，她跪在梁凤池面前痛哭流涕求对方不要为难他，叶震天相信，那些眼泪都是真的。
她也爱他，任凭她有再多的错误，这份爱还是存在的，那么他就不甘心就此放弃她。
还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吧？是的，只要人还活着。
门开了，钟华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她似是瘦了不少，本来白皙莹润的两颊都有些凹陷了，化了妆也掩盖不住深深的黑眼圈，可她还是很努力地朝他露出了微笑。
“震天，他允许我用这里的厨房，趁他睡着，我给你做了碗粥。”
所谓“他”，毫无疑问，自然是梁凤池。
叶震天低声叹息：“你这样他迟早会发现的，不用管我，总好过被他为难。”
“他既然已经准备为难我，那就绝对不是一条两天的事情，也不差这一碗粥了。”钟华端着碗走到他面前，她蹲下身来，抬头的一瞬间没忍住又含了眼泪，“来，我喂你。”
叶震天没张口，他只是定定地看着钟华，看她修长的眉，媚态的眼，还有不点而朱的唇，这个他宠了二十多年的女人，现在却要违心在另一个男人身下承欢。
他才终于感觉到自己无用，得不到大儿子的谅解，挽回不了小儿子的心，到现在连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那些曾经在商场叱咤风云的岁月，此刻想来不值一提，他终究是失败的。
“小华，真的对不起。”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你没有怨恨我，我就心满意足了。”钟华端碗的手在微微颤抖，她尽力使自己稳定下来，“我承认，我脾气向来糟糕，我多疑，善妒，自私，简直没有哪点值得你喜欢珍重，可你还是对我这么好……我时常回忆起来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你给我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我还要去争那些没用的，甚至不惜因此作孽，破坏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
“小华，别再说了。”
“我要说！”钟华似是一瞬间就情绪激动起来，她将粥碗放在一旁，扑过去紧紧攥住他的手，“其实这些话，我很早以前就应该说给你听的，但我懦弱，我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大错特错，我更害怕自己承认了，你就不要我了——我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凶狠地对待叶骁呢？因为我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这个家庭的侵略者，我本身就不是名正言顺与你相爱的，我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会不会下一秒就被戳穿真相，就会彻底被赶出叶家，所以我疯狂地去伤害所有对我和嘉墨存在威胁的人，我……我反省过的，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大错铸成，难道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的吗？我知道不能。”
她知道不能，自己当初做了多少孽，总有一天要全部还回来，挣不开逃不掉，只能受着。
那大概是迟来的报应。
叶震天的眼眶有些发热，他喃喃着：“其实你早些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就算不是亲生的又怎样呢？我毕竟养了嘉墨那么多年，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亲儿子，我哪里能舍得放弃你们母子俩？”
“我明白你在乎我们，从你当年怒而赶走叶骁我就明白了，我想想这些年，自己到底为什么能肆无忌惮，不过是仗着你的爱而已，可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自己不可原谅。”钟华抬手去抚摸叶震天的脸，含泪摇头，“震天，你心太软了，你真的糊涂，你信我，你也信梁凤池，可是最后呢？伤你最深的也就是我们两个，你后不后悔？”
“我不后悔。”
“可是我后悔。”她如是道，“我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害了那么多人，我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小华，梁凤池本就是那样卑劣的人，就算没有你，也很难保证他不会受到其他刺激而发狂，要报复社会是他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谁知叶震天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随即梁凤池推门而入。他径直走进来，没有朝叶震天看去一眼，只是若有所思看向钟华。
“我在外面听了好久，小华，原来你连午觉都不睡，就是为了来他面前做场检讨啊？”
“……”
“看来我昨晚果然还是没有伺候好你，应该让你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那样你就不会有心思琢磨这个男人了，更不要提给他煮粥了。”
钟华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叶震天怒吼：“王八蛋你给我闭嘴！”
“看来你是休息好了，都有力气跟我叫板了？”梁凤池朝他投去轻蔑一瞥，“所以今天的电击课程又可以开始了是吗？”
钟华闻言下意识挡在了叶震天前面，她恳求地望着梁凤池：“拜托你不要再电击了，我保证以后全听你话还不成么？只要你放他一马。”
“小华，你还是不明白。”梁凤池俯下身去，动作很温柔地摸着她的鬓发，他对她温声细语，“你越是为了叶震天而对我服软，越是这样求我，就会越让我痛恨这个男人，我就恨不得更加以百倍的精力去折磨他，也好对得起你给我关于‘恶毒’的评价。”
“……”钟华难以置信地瞧着他，“你真是个变态……”
“没错，我是变态，不过你也是个见利忘义自私薄情的女人啊亲爱的，咱们是天生一对。”
说完他利落甩开钟华意图阻止自己的那只手，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粥碗，起身走向控制电击仪器的开关处。
岂料就在他将要按下去的那一瞬间，外面传来了很谨慎的敲门声，是秦歌清冷的声音。
“老板，出去执行任务的成员回来了。”
“……进来。”
秦歌带着那两人进来，两个年轻男人胸前都佩着红色凤凰的徽章，分别是和朱樱颜臣冲突，以及和周绮绮叶嘉墨冲突的两组代表。
“叫你们办的事，都完成了么？”
左边那位捂着手臂上的伤口，颓然摇头：“对方虽然战斗力不强，但读心术和时间控制太过邪门，我们不是对手。”
“蠢货！”梁凤池厉声反问，“那我养着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就是为了浪费粮食和钱吗——那你呢？”
右边的人听到自己被点名，登时警醒起来，在开口之前他怀着一丝侥幸心理，毕竟和同伴相比，自己还是有点收获的。
“回老板的话，虽然人质没有带回来，但我们成功伤了七星连珠的人，那个力气奇大的女孩瘸了腿，还有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被我们捅了一刀，没死也得留点后遗症。”
“……”结果梁凤池尚未开口，钟华已经失声叫起来，“哪个是戴眼镜的年轻男人？跟那个力气大的女孩是情侣吗？！”
右边那人不明就里，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高个子戴黑框眼镜，长得挺清秀的……”
话音未落，他脸上突然挨了梁凤池重重一巴掌，紧接着听梁凤池喝道：“混账！那个是我儿子！”
“……”那人脑子有点懵，登时小心翼翼地解释，“可是老板，执行任务前您并没说谁是您的儿子，您只是吩咐我们要尽可能多地挟持人质，以及……有人阻挡的话，能不露痕迹地杀了也好。”
梁凤池确实是疏忽了这一点，事实上，他潜意识里也没认为这群废物真能把七星连珠那群人怎么样，他只要求他们能把人质带回来就可以了，却没想到真的伤到了人，而且还是叶嘉墨。
他阴森森道：“你们也真会挑，好容易伤了人，还是我的儿子。”
“不是的老板，我们还是有其他收获的。”两名手下急于证明自己并非蠢货，忙不迭继续汇报，“尽管我们两组的行动出现了些意外，但三组那边绝对算得上是有重大成果——他们杀了那个姓祁的女老板。”
梁凤池原本都兴致缺缺，不耐烦地准备把他们轰出去了，结果听见这句话，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什么？祁星死了？”
“没错。”对方笃定点头，“三车在施工路段相撞爆炸，绝对没有生还可能。”
“……三车相撞爆炸？那三组组员呢？”
“这个……据前往打探的成员称，一半当场死亡，一半被警方控制了。”
“好，好啊，这个姓祁的女人，临死还要拉上我一群成员当垫背，不过……”梁凤池阴沉着脸色点头，他沉吟很久，忽而又笑了起来，“死了就好，只要她死了，七星连珠就相当于群龙无首，被制服也是早晚的事情，这笔交易还是值得的——那派去的那位催眠师呢，有没有起到作用？”
一二组的两位齐齐点头：“有的，我们派人去了医院，得知不久前有位伤者心脏中刀，正被送往抢救，估计是那个女老板的男朋友。”
“是叶骁？不错，看来催眠术确实管用。”梁凤池笑意更深，他蓦然间变得心情极好，挑衅似地转头看向叶震天，“怎么样啊老朋友，果然我儿子比你儿子的命大些，心脏中刀，你觉得叶骁生还的几率能有多少？”
脑海中仿佛有根弦瞬间绷断，叶震天在那一刻浑身如坠冰窖，他被绑缚的双手不自觉颤抖起来，几乎是哑着嗓音在朝梁凤池嘶吼。
“你这泯灭人性的东西！你一定会遭天谴的！”
梁凤池哈哈大笑：“只可惜你也看不到我遭天谴的那一天了，不妨用这种话来作自我安慰吧。”
“我迟早会杀了你！你以为自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那是痴心妄想！你的报应就要来了！”
“真懒得和你这种疯子沟通。”
梁凤池随手按下电击仪器的开关，而后在叶震天痛苦不堪的叫喊声中，扯着还在流泪的钟华离开了房间，以胜利者的姿态。
他没有看到，默默跟在最后的、沉默许久的秦歌，此时才终于抬手，极缓极慢的，揉了一下眼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