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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红楼来

贾瑜用食指当毛笔,蘸了蘸盖碗中的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陈淳的姓名和表字,迎春目不转睛的看着四个在穿堂风中逐渐模湖不清的汉字,不知道在想什么。

诚如贾瑜所说,她虽然是庶出,但也出自于荣国府这类天底下除了皇室和宗室之外,能排进前十名,并且遥遥领先的名门望族,人美心善,温顺可亲,谁能娶她做贤妻良母,也算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反观陈淳,他低微的出身注定他在当下这个正统排斥商人这一群体的时代会遭到歧视,饱受不公,与刘循那种父亲在朝中官拜正三品实权重臣(户部右侍郎),底蕴深厚的书香门第是天与壤的差别。

当初他能以三甲进士的功名到密县这个人口逾十万的大县做县令,不单单是走了运,更多还是沾了贾瑜的光,否则他撑死只能到一个人口三五万的小县做县令,甚至是县丞和县主簿,被闲置不用也是有可能的,通常情况下,三甲进士们普遍没有人权,是二甲进士们鄙夷嘲笑的对象,而且很多时候都是僧多粥少,有限的官位还不够二甲进士们分的,更别提他们了。

若不是贾瑜不遗余力的提携,他想在不到一年半的时间内连升六级,从地方县令调任为牧守一方,位高权重的大府最高行政长官,无异于痴人说梦,大梁开国一百余年,像他这种被火线提拔,一步登天的官员不是不存在,但绝对是凤毛麟角。

以他如今的名利,能否找到大户人家的嫡亲小姐?答桉是肯定的,似他这种简在帝心,前途无量的官员,无疑是官场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想把家中女儿或者孙女许配给他的人好比过江之鲫般数不胜数,尤其是那些迫切想要以武转文,改变成分的勋贵之家,最喜欢他这样的有为青年,所以他年纪轻轻便走上了人生巅峰。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迎春嫁给他做妻,是有些高攀了,嫡庶之分不是随便说说的,官宦之家庶出的小姐们少有能觅得良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更适合用在她们的身上,大部分人都是两个家族之间互相联姻的政治工具,说抛弃就抛弃了,还有的会成为“滕妾”,陪同家中嫡亲的姐妹一起嫁人,沦为玩物,毫无尊严可言。

贾瑜乃是何许人也?谁还敢在庶出这件事上小看迎春?有他做最坚实的后盾,迎春和探春的身份就像是平地起高楼,拔高了一大截,远的不说,只说开国武勋家嫡出的姑娘们,哪个见到她们俩不得先一步行礼,然后再叫一声姐姐或者妹妹?这便是所谓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所以说,再从这一点来看,迎春配陈淳是绰绰有余,两个人脾气都很温和敦厚,日子肯定能过到一起块去,故而在为迎春挑选如意郎君时,贾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陈淳,两人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另一方面,贾瑜是出了名的贪花好色,陈淳则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他明明有能力去风流不羁,夜夜做新郎,可他却依然守身如玉,一心都在工作上,具备知责于心、担责于身、履责于行的责任感,必定做不出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的事来。

想当年刘循、上官文渊、李信三人时常去勾栏听曲,彻夜不归,唯有贾瑜和他不屑一顾,无动于衷,皆坚定认为流连忘返于烟花柳巷之地非道德君子所为,因此把迎春托付给他,贾瑜放一百万个心。

迎春若是嫁给他,便会成为四品恭人,另外有贾瑜扶持,又入了陈贤的法眼,他接下来必是官运亨通,十年内官居正三品易如反掌,迎春的品级也会随之水涨船高,李纨梦寐以求,望眼欲穿的凤冠霞帔,她却唾手可得,由此看来,二人的喜结连理,多是一件互相成就的美事。

值得一提的是,按照国朝体制的规定,散官不荫及受封者的妻儿,也就是说,陈淳眼下的主要官职还是正四品知府,而不是徒有其表的正三品嘉议大夫,因此很遗憾,迎春暂时和三品淑人无缘。

......

宁国府,宁安堂,小饭厅。

贾瑜不急着得到答复,事关重大,犹豫不决是合乎常理的,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他用尾端镶金的象牙快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纹路细腻的河豚肉片,递到林黛玉的樱唇边,“啊”了一声,示意她张嘴。

林黛玉轻启一寸多长的檀口,露出几颗洁白胜雪,整整齐齐的贝齿,伸出灵巧如蛇的丁香小舌,在贾瑜不怀好意的笑容中,红着小脸将河豚肉片裹进口腔里,小口小口的咀嚼十几下后方才咽了下去。

“妹妹,好吃吗?”

林黛玉点了点头,言简意赅,急不可耐,吐出三个清晰可辨的字:“我还要。”

贾瑜故技重施,又喂了她一快子,道:“先贤有云,君子远庖厨,但我不认同这个观点,远了又怎样,不还是要吃,合着不杀生只吃生就是仁慈?既然结果一致,远不远又有何区别呢?世人皆言我博古通今,满腹经纶,身负五百年未有之文气,乃是文曲星下凡,比翰林院的储相和国子监的教谕们还要清贵十倍,在家却热衷于厨子做的粗活,有伤风化,惹人耻笑,我更不认同这个观点,汉有张敞为妻画眉,是夫妻琴瑟和鸣,心心相印的体现,被青史引做千古美谈,我只是尘世一俗人尔,给妻妾姐妹们做菜又有何不可?”

一席话说的有理有据,但在被礼教荼毒已久的老顽固们看来,依旧是贻笑大方,欺师灭祖的无稽之谈,说好听点叫“道不同不相为谋”,说难听点叫“话不投机半句多”,因此贾瑜只会在背地里发发牢骚,不想拿到明面上和他们唇枪舌剑的浪费口水,在几千年传承下来的吃人礼教面前,他是渺小的,不说蚍蜉撼树吧,也是螳臂挡车,在没有能力彻底改天换地前,谨言慎行当是最行之有效的明哲保身之道。

对于他的煌煌之言,林黛玉等人早已习以为常,谁能保证自己永远都是宠辱不惊,云澹风轻的心境,谁还没个愤世嫉俗的时候,把情绪尽量发泄出来就好了。

林黛玉小嘴巴动个不停,用眼神告诉贾瑜“先别说了,再来喂我啊”,她在贾瑜面前会很随意,什么笑不露齿、坐不露膝、行不露足皆不重要,二人坦诚相见,深入了解不知有多少次了,彼此熟悉到不能再熟悉,还讲究这些,那得多疏离呀。

她会赖在贾瑜的怀里,不亲亲就不出来、会嗯嗯唧唧的对他撒娇、会趁他不注意时藏起来吓唬他、会模彷他吃饭的动作和睡觉的姿势、会围着床转圈圈,不让他轻易得逞、还会精心打扮后大大方方的主动开口求欢,等等等等,当然了,上述几种情况基本上只会出现在她与贾瑜私底下单独相处时的场景中,一旦到了人前,她就会恢复清冷端庄,高贵典雅的模样。

河豚不被当下人所接受,原因有两点,一是它那怪异的外形,二是它体内含有的剧毒,相较于渭河里泛滥成灾的鲤鱼,它们群体数量比较稀少,市面上基本上见不到,所以也没多少人吃过,常被制成鱼脍的多种河鱼总有一股难以消除,或轻或重的土腥味,只能辅以重口的调味料才能吃下去,但河豚不用,生食风味最佳,鲜甜可口,营养丰富,老少咸宜。

林黛玉还是第一次吃这种鱼,很快就被它给彻底征服了,口腹之欲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之常情,人类文明的进展有很大一部分都是由“吃”去推动的,着实没必要觉得不好意思,吃完一盘后,她舔了舔樱唇,眼巴巴的看着贾瑜面前的那盘鱼脍。

贾瑜伸手护住盘子,摇头道:“此物性凉,不宜多吃,免得不好消化,继而损伤了肠胃,我用去年冬天梅花芯中积雪融成的无根之水给你炖了红枣雪梨银耳羹,它有润肺去燥、补气养血、美容护肤、提高免疫力的作用,对你的身子大有裨益。”

“好哥哥,再给妹妹吃几口嘛,就三口,两口?一口总行了吧?”林黛玉抓住贾瑜的胳膊摇着,一双剪水秋童弯成了两瓣月牙儿,两个浅浅的梨涡浮现在嘴角,这样一位堪称人间绝色的女孩子撒起娇来可谓是毁天灭地,试问谁能招架得住?

关键是贾瑜就吃她这一套,食指弯曲,刮了刮她的鼻尖,柔声道:“真是个小馋猫,你还说香菱、雪雁、小角儿她们贪嘴,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也罢,我就再勉为其难给你吃一口吧,就一口啊,天镜湖是我们家的后花园,其中的河豚又没灭绝,我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它们也在这里繁衍生息,子子孙孙无穷尽也,以后只要你想吃,我就去给你钓,不分昼夜,风雨无阻。”

“谢谢哥哥,哥哥最好了。”

林黛玉粲然一笑,惊鸿一瞥,风情万种,她仰着小脸,张开红彤彤的小嘴巴,等待贾瑜投喂,二人尽情享受着爱情的甜蜜,一时竟把近在迟尺的迎春给忘记了。

“妹妹,你不能再吃了,哇,你可真贪心,这是要赶尽杀绝呐,好歹给我留两口,我忙前忙后一个多时辰,累的腰酸背痛,头晕眼花,我容易吗我,诶?佳人动手不动嘴,你说话归说话,别咬我啊!”

“我好不容易胃口大开一回,你还不让我吃,我就要吃,我不吃饱哪里有力气给你暖被窝,给你洗脚?小仲卿,小不器,我现在以嘉乐郡主的名义命令你快把好吃的东西交出来,不然我就要上去强抢啦!”

“嘁~我怕你不成,你不过是从一品,我身上的冠军侯可是超品,犹在你之上,你见到本侯不先见礼问安已是不敬,竟然还敢扬言要抢本侯的东西,成何体统?”

“啊!你好讨厌,你又欺负我~”

林黛玉说不过他,便开始动手,贾瑜对于她亘古不变的招式顺序已经烂熟于心,闭着眼都能躲掉,先捂住耳朵,再把两条胳膊收到身后,最后迅速退后几步,拉开足够长的距离,让她掐不到自己的腰,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迎春浅笑嫣然的看着闹成一团,天生一对的弟弟和弟妹,她不由得暗自怀疑他们俩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的,好叫自己明白出阁嫁人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

贾瑜拼命反抗,使尽浑身解数也没能保住盘中餐,他气急败坏,痛心疾首,附在林黛玉耳朵边,恶狠狠地撂下一句“看我今天晚上怎么收拾你,就等着求饶吧!”

哪知她根本不怕,吐了吐小舌头,扮了一个俏皮可爱的鬼脸,表示今晚不和他同床共枕,让他另寻别人,她要去和迎春睡,看来是要彻夜的给她做思想工作了。

......

荣国府,迎春院外。

四下无人,万籁俱寂。

亥时初刻的钟声准点响起,忙碌了一天的下人们呼朋引伴的回到各自的住处,喝酒、赌钱、唠嗑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贾瑜上台掌勺贾家这锅粥后,为了避免误事、纠纷、推诿,他明令禁止了前两者,并且制定了处罚规则,从严执行。

下人们有苦说不出,谁能跟您这些做主子的比啊,在夜幕降临时把大门一关,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自在,无拘无束,载歌载舞,花天酒地到天亮都没事,但他们也不敢说什么,幸好贾瑜大方且宽仁,在别的地方做出了不少退步和补偿,因此绝大多数下人对他还是感恩戴德的。

迎春咬着下唇,欲言又止,贾瑜洞悉了她最终的想法,笑道:“姐姐,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半会,请你认真考虑后再做决定,我还是那句话,你的婚事由你自己的做主,我只给你提供人选,其它的不过多干涉,选择权在你一人手里握着,我真诚的希望你后半辈子能和一位良人过得安稳幸福,孤独终老,太凄苦,也太残忍,更不切实际,不说窗外的麻雀,连桥边的红药都有个伴,我出双入对,岂能见你孤苦伶仃?你要体谅我的良苦用心啊。”

“好啦好啦,你句句都说不干涉,其实句句都干涉,夜深了,你快回去歇息吧!”

林黛玉不忍心见到迎春一幅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样子,站出来替她应援了几句,贾瑜把她牵到一边,看了一眼神情落寞,明显心事重重的司棋,低声道:“司棋是姐姐的贴身丫鬟,主仆二人自幼一起长大,情深意重,形影不离,姐姐将来出嫁,她自然得作为陪嫁丫头跟过去,可她之前不是放身回家,和她表兄纠缠了一段时间吗?我不确定她如今还是不是完璧之身,我一个大男人,不好去问这种极其隐私的事,还得劳烦你去做这个恶人,她若不是,那就只能与些金银,再次放她回家,绣橘就不用问了,她肯定没问题的。”

谁愿意纳一个被人捷足先登过的丫鬟做通房丫头呢,那不是大冤种,绿王八吗?哦,贾琏倒是不在乎这个,他是一个荤素不忌,浪荡随性的公子哥,好比那曹贼,平生最喜有夫之妇,甘之若饴的把在贾母和王熙凤眼中下流到不能再下流、肮脏到不能再肮脏、卑贱到不能再卑贱,为了攀附权贵,先后爬上了贾珍父子俩床的狐狸精尤二姐养在了外面,宠上了天。

关于尤二姐,事已至此,是非对错已经不再重要,她这一世能告别吞金而亡,落得个儿女双全,衣食无忧的美好结局,确实是最幸运的人生赢家之一了,别人羡慕她都还来不及,她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再贪得无厌下去,只会是自寻死路。

“好,我会去问的,唉,这叫什么事,她性子那么烈,大概会是清清白白的。”

“但愿如此吧,明早我会打发人来把你们的行李用马车运到城外码头边的客船上,我后日天一亮就出发,你们中午或者下午再启程,就先这样说,我回东府了。”

目送迎春和林黛玉手挽着手进了后院,待院门关上后,贾瑜转身往回走去,刚走十几步,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二爷等等奴家”,是芳官的声音,蓦然回首,借着明亮的灯火定睛一看,果然是她。

“这么晚还没睡?”

芳官迈着急死人不偿命的小碎步走到他面前,摇了摇头,轻声道:“二爷,奴家们有一个不情之请,求您施舍个恩典。”

“言重了,说来听听。”

贾瑜解开衣襟,把她有些冰凉的小手放在炽热的胸膛上取暖,这是他惯用的技俩之一,一个小小的举动通常就能换来她们的感激涕零以及连续好几天的喜笑颜开,不过是信手拈来,何乐而不为呢。

“这次回故乡,奴家想把爹娘接来京城,求您赏个体面,允许他们到东府里做下人,您放心,他们很老实的,不会乱了规矩,让您难做,要真是做错了事,也由您打骂,只要不坏了他们的性命就好。”

“就这事啊,可以啊,和你晴雯姐姐还有媚人姐姐她们的爹娘一样吧,不用入奴籍,到东府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月钱二两银子,不光是你,其他小戏官的家人愿意进京的,都这样安排,哎,不用磕头,你们都是我的女人,那般尽心尽力的伺候我,能做到的,我非常乐意提供帮助。”

“谢谢二爷圆了我们为人子女的孝心!奴家这就回去和文官还有玉官她们说。”

芳官开心极了,忍不住踮起脚尖在贾瑜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见他满眼热切的看着自己,她俏脸一红,低下头,用鞋尖轻轻踢着一块地面上凸起的黄色鹅卵石,忸怩道:“二爷,奴家这几天身子不舒服呢,明天晚上好不好?奴家去东府找您。”

“好啊,一言为定,到时候你把所有要带家人进京的小戏官都领过来,我们一起好好商讨一下该如何给你们的家人各安排一个最合适、最体面、最轻松的位置。”

......

宁国府,东路院,浣花草堂。

贾瑜原先觉得亏欠史湘云,她虽然自幼失孤,但也是名正言顺的侯府嫡女,如今她贵为一等伯爵夫人,在大梁诰命和贵妇圈子中只高不低,她以后生的长子一落娘胎就成为世袭罔替的一等忠毅伯,直接把其他妾室生的儿子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朝廷有个不成文,却被世人一致认可,皇帝都默认的规定,正三品及以上的实权文武百官才能被称为朝廷重臣,勋贵也如出一辙,一等伯及以上的勋贵才能被称为高级勋贵,二等,三等伯、一等子属于中级勋贵,再往下的二等,三等子、一等,二等,三等男只能算是低级勋贵。

大梁设有三种爵位,除了常见的公侯伯子男,另有一等至五等尊号将军以及轻车都尉、骑都尉、云骑尉、恩骑尉四尉,那些用以赏赐、追封、嘉奖的二十二个杂号将军和四个校尉就不说了,它们不能叫做勋贵,应该叫做武官,还是空有其名,鲜被授予兵权,连朝也不用上的武散官。

综上所述,史湘云生的长子会是妥妥的高级勋贵,不仅拥有统兵作战的权利,每个月的俸禄也是很可观的,将来出府另过,就可以在大门上面挂一张刻有“忠毅伯府”的鎏金牌匾,子孙三代都不用愁了,而且只要这孩子争气,不甘心久居人下,在他老子的匡扶下,还能再往上升一升。

贾瑜现在又觉得亏欠薛宝钗,可这种好事只能有一不能再有二,他能做的不多,只有两点,一是用战功给她生的儿子换个轻车都尉回来,二是多给予她一点宠爱,所以经常让她侍寝,今晚也不例外。

贾瑜身穿白色的丝质寝衣,负手站在窗边,望着夜空中那轮圆月默默的出神,头顶冒出一对白色猫耳朵,身上长着一条白色狐狸尾巴的薛宝钗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将一件黑色的绛纱袍披在他的肩膀上,问道:“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世间的沧海桑田和人类的喜怒哀乐皆与它无关,不论朝代如何更迭,季节如何变换,它依旧无可取代,不动如山,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宝儿,我有时候就在想,千百年前,会不会也有一个人,在夜深人静时和我一样思绪翻涌,仰望星空,发出这般莫名其妙的感慨。”

比起和他探讨这个问题,薛宝钗更愿意把有限的时间花费在做别的事上,毕竟他妻妾成群,他又是分身乏术,还经常很久不在家,和他共度春宵的机会可不多。

她从后面环住他的熊腰,把脸贴在他的虎背上,两只柔荑抚摸着他精壮紧实的八块腹肌,不知不觉就痴了,双眼迷离,呼吸急促,多么妖娆的男人啊,只想死在他手里,呢喃道:“哥哥的诗句总是如此意境深远,宝儿认为千百年前肯定会有人和你一样,某夜无心睡眠,对着月亮抒发感慨,宝儿困了,哥哥抱着宝儿睡好不好?”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月亮偷偷看了一眼缠绵悱恻的二人,伸手拉过一片乌云,遮住了羞红的脸。

......

翌日,贾瑜一大早便进宫祭拜,顺便归还了五军营、神机营、三个团营的兵符,请了抄没甄家的圣旨,聆听完景文帝交待的几个注意事项后,他去北镇抚司衙门处理积压已久的公务,又到国子监浪了一圈,正巧撞上扰乱课堂,逃课未遂的晋阳公主,从锦衣卫指挥使原地变身为国子监司业,义正言辞的把她批评到大哭不止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典型的公报私仇。

他最后至翰林院逛了一圈,得益于完善的后勤保障、充足的资金预算、数以千计的抄写,编校人员,《宣德大典》快要进入收尾阶段,凡例、目录、正文达到两万三千余卷,装订成一万一千余册,总字数约三亿五千万,采录曲集七千余种,经、史、子、集、释、道、药、戏曲、诗词、歌赋、平话、医术、占卜、工技、农艺等各类着作,无所不录,资料颇丰,是一部历史上前所未有,规模宏大的类书。

说来可笑,贾瑜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但依然被标注是这部旷世巨着的主要编写人员,只因为他是前科探花,里面还详细记载了他所写的近百首惊艳绝伦的诗词。

又一日,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府里专门养来打鸣报时,唤下人们起床做事的大公鸡还没来得及多叫两声,贾瑜就洗漱完了,用过早饭,他背上两套换洗的衣物,穿上紫金斗牛服,挂上御赐太阿剑,跨上千里嘶风马,在首席贴身侍卫,一代棍王张英的护持下,先一步离开了京城。

下午,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李纹、李绮、邢岫烟、妙玉、薛宝琴、晴雯、紫娟、迎春、探春、惜春以及她们和贾瑜各自的贴身丫鬟,还有小吉祥、小角儿、小梨儿、佳慧,刚好五十人,乘坐三条用重金租赁来的三层宝船,升起写有“敕造宁国公府”,“敕造荣国公府”的旗帜,于渭水码头扬帆启程,沿河一路东进。

林黛玉见秦可卿整日长吁短叹,愁容满面的,怕她再长时间憋闷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会有个三长两短,便私自做主把她也给带上了,和她们一起领略领略风光旖旎的烟雨江南,看一看无边无际的蓝色大海,好开阔开阔视野,放松放松心情。

汤千户领着七十二员亲卫分坐六条小船,位列于四面八方,保驾护航,家里的防卫事宜则暂时由北镇抚司接手,贾芸早已带着两个精干小厮快马加鞭的朝金陵府赶去,通知宁国府老宅里的下人们把庭院打扫干净,做好接待主母一行人的准备。

......

五日后。

河南道,开封府境内。

经过两年的修缮,在举世瞩目中,这座千年古城从上次滔天洪灾造成的惨痛损失中站了起来,南来北往的商贩旅客络绎不绝,街头巷尾皆是开门喜迎八方客来的商铺,重新恢复了灾前繁华热闹的景象。

从金耀门进了城,贾瑜直奔府衙,试图给许久不见的陈淳来个惊喜,却不曾想扑了个空,被一位隶属于开封府防御司的执勤军官告知他到河堤上视察工作去了。

今天又是个阳光明媚,不冷不热的好天气,放眼望去,河堤上密密麻麻都是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们却不是出来踏青赏花的闲人,而是不要一分工钱,志愿来此撸起袖子加油干,男女老少齐上阵的普通百姓,他们在知府陈淳、同知、通判、马防御使、开封县县令、县丞李信、县尉等各级官员的带领下,热火朝天的植树造林,疏通河道,借此造福后世之人。

马防御使嗓门最大,他站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塔上,举着半人多高的黄铜大喇叭,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扯着嗓子大喊道:“乡亲们,都看好自家的娃娃,不要让他们往河边去,小心被湍急的水流卷走了,半个时辰后咱们就开饭,今天中午陈知府用他半年的俸禄请大家吃羊肉,喝羊汤,热腾腾的炊饼,香喷喷的炒菜管够!”

“好!”

黑压压的人群中陡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他们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何曾见过像陈淳这样清正廉明,克己奉公,全心全意为他们请命做主,身行力践和他们同甘共苦的父母官,他的好处真是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陈淳一身粗布衣裳,脖子上搭着一块被汗水浸透的粗布毛巾,腰间系着一条麻绳,赤脚站在满是泥水的土坑中,用铁锹将坑底的沙土抛到坑外,这可不是在作秀,而是实实在在的劳动,堂堂一府知府尚且如此不顾脏累的身先士卒,其他人哪还有脸去偷奸耍滑,因此个个奋勇争先。

“陈二,倒碗凉开水来给我喝。”

一个陶土烧制而成的粗陶碗出现在陈淳的面前,眼前这只手白皙、纤细、修长、美观、筋骨分明,很明显不是自己贴身伴当的手,它的主人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到了极致,他不禁有些疑惑,抬起头看去,映入眼帘是正是贾瑜那张含笑的脸。

“老陈,你要老婆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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