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与毁灭

中国近年来的快速发展令世界瞩目。但美国世界观察研究所所长布朗先生向中

国提出了新的警告：下个世纪谁来养活中国？

《纽约日报》用的标题意思是，如果中国人不能养活自己，那么他们将使世界挨

饿。这不是第一次警告，但却引起了中国领导和科学界的极大关注。

钟馨把报纸扔到一边，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真头痛，这么多人口吃饭穿

衣已经够受的了，何况还有教育医疗等等巨大的难题呢？”

唉，虽然我们国土广阔，资源丰富，但是，这么多的人口就这点资源是远远不

够的，可是一些地方的官员为了发展经济却没有注意保护环境，很多河水都被污染

了。唉，课堂上有关保护环境的内容也太少了。

冬天快到了，每天都能从空中看到成群的鸟儿飞过，玉兰树的叶子已经变黄，

它们一片片地往下掉，随着寒风飞舞。人们感到几分萧瑟，水塘边的三角梅一簇簇

地盛开着，水面上聚集的蜻蜓越来越多，它们正忙着捕捉虫子准备过冬。学生们从

飞翔的蜻蜓中感受到了季节的变化，屋檐下的燕子已经飞走了，已经迁徙到更温暖

的地方了。应该给儿子增添过冬的衣服了。

这天钟馨到商场给儿子买衣服。买完衣服顺便看看卢楠楠，一段时间不见，卢

楠楠变了很多，过去那个乐观爱笑的卢楠楠已经不见了，显得心事重重。看到钟馨，

勉强打起精神：“今天怎么有时间来了？”

钟馨疑惑地看着卢楠楠，把背着的皮包往胸前挪了挪：“早想来看你了，怎么样？

你们还好吧？”

“好什么呀？”卢楠楠叹气，“你都看到了，商场里冷冷清清的，顾客都没有我

们营业员多哩。”

“客人怎么这么少？”

“唉，我们快下岗了。”

钟馨一怔：“下岗？不会的。”

“你出去看看，像我们这样的商场遍地都是，几乎每隔两三步就有一个，商场

这么多生意太难做了。”

“总会有办法的。”虽然这样说，钟馨的脑子里却想：下岗就下岗吧，这也是你

开辟另一个事业的契机啊。

“有什么办法？现在下岗工人那么多，经济不景气。现在我们一个月的工资不

到三百元。”

“不景气？”钟馨显然不赞成卢楠楠的话，她反驳道，“这怎么会？现在我们国

家的经济不是正蓬勃发展吗？”

“没错，是蓬勃发展，可那是别的地方。”卢楠楠冷笑道，“我们这也有大发展，

少数领导发了，他们中饱私囊哪管我们死活？”

钟馨心里不禁一颤，她这才看到卢楠楠满脸怒容，就卢楠楠的个性，事态不严

重她不会这样怒形于色。

卢楠楠恨恨地说：“是谁把商场弄成今天这样子？还不是那些人。可是今天，官

他们照样当，照样吃喝玩乐，工资照样一分不少。”

又一家快倒闭的企业。原来钟馨离开商场之后，商场调换了新的经理。据说这

任经理在地委有着很强的后台，他就是利用这一层关系从县城调到商场的，原来的

经理被调到别处去了。新经理上任后，他把亲朋好友也塞到商场的各个岗位，大力

培养自己的势力范围。在经营上推翻了原来老经理的那一套，为了节约成本，他大

力使用代销制度，代销那些三无产品，从中减少流动资金。还允许赊账，什么狐朋

狗友只要一个条子都能赊账，造成大量资金没法子收回来。

由此一来，问题很快就来了，顾客投诉越来越多，商场声誉每况愈下，最终到

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钟馨不解地问：“你们商场是什么时候开始走下坡的呢？”

卢楠楠说：“已经快一年了，哼！过去每天营业额有多少？现在，我们上班只有

数手指头了。”

钟馨想卢楠楠与其在单位继续忍受下去还不如出去闯，那样既挣脱束缚也为自

己寻找到一片施展才华的广阔天地。

“你当初走对了，你已经进了保险箱。”

“保险？”是啊，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自然能衣食无忧，但钟馨苦笑着说，“也许吧，

可是这种保险就好比棺材似地束缚了人的手脚。”

“怎么束缚手脚了？”卢楠楠的意思很清楚，就是别太贪心，只要有一份稳定的

工作就是万事大吉了，“我们这种人已经没有别的奢求，我只祈求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每个月能领工资就好了。”

“是吗？”钟馨突然意识和卢楠楠谈什么远大的抱负和个性创造只是对牛弹琴。

但，钟馨又不甘心就此罢休，她觉得不管怎样，对朋友还是应该表明自己的见解，

“工资只能让我们饿不死，让我们维持最低的生活水平，人嘛，总得有所追求，不然，

我们就好比行尸走肉。”

“嘁，”卢楠楠颇为不解地望着钟馨，随即轻蔑地问，“你要追求什么？你还能追

求什么呢？”

钟馨倔强地说：“不管怎样总该尝试，不能永远靠单位。”

“我们这种人只能待在单位。”安于现状的口气。

“你可以尝试开店嘛。”

“开店？”卢楠楠似乎很绝望，又似乎怀着一种随它去吧的神情，“你出去看看，

每天都有新的商店开张，也有数不清的店关门倒闭。”

确实如此，现在社会上流传着这样一个笑话：过去是全民皆兵，现在是全民经

商。大街小巷，各种各样的商店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开花，人人在商海里搏击，都幻

想着挖掘自己的第一桶金。每天打开电视，新闻里说的是经商，打开报纸杂志，上

面说的也是发家致富，钱、物质、经济效益成为各个部门工作的头等大事。

钟馨不擅长安慰人，她只能笨拙地搜寻词语：“可是，你毕竟还年轻啊，总不能

这样混下去吧？”

“就这么混下去了，”卢楠楠言不由衷，“管它呢，我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

“你老公知道吗？”

一想到老公，卢楠楠好像找到了依靠：“他当然知道，可是他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他每天忙着破案，哪有时间管我？”

“以后就靠他了。”卢楠楠神情一变，仿佛庆幸有一个好老公。没错，卢楠楠正

是怀着反正以后有老公依靠的心理，她才不至于为即将到来的失业而太难过，“靠

他的工资我们也能生活得不错。”

卢楠楠的老公是一名干警，拥有名副其实的金饭碗。在这个年头，干警是一门

很吃香的职业，它不仅工资高，还有着丰厚的外快。据说每一次破案，特别是大的

经济案件，都能拿到可观的红利，而这些红利比一年的工资收入要多得多。在市场

经济的今天，各种经济案件层出不穷，所以，额外收入也就不言而喻。只是才结婚

没多久就变样了？那个吃苦耐劳、独立自强的卢楠楠哪去了？看来人都是会变的，

不管曾经有过怎样的雄心壮志，一旦生活条件许可，就会恢复人的惰性，安于现状，

贪图安逸了。

李欣欣跑了过来，一段时间不见她的气色真是今非昔比。她拉着钟馨的手，调

皮地说：“真是稀客，今天怎么有时间了？我还以为你忘了我们了。”

“怎么会？”钟馨不好意思地笑了，随即又惊叹地说，“哇！你越来越漂亮，气

色真好耶。”

“快结婚了那当然好了，”卢楠楠在一旁说，“她现在正泡在蜜罐里呢，气色能不

好么！”

“结婚？真的？”钟馨一愣，“他是谁？是做什么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李欣欣默默地微笑着，卢楠楠像当事人似的把一切都说出来了：“是一个小伙子，

在一家大公司上班。”

钟馨怀疑地盯着李欣欣，小伙子和有孩子的女人结婚是不正常的，这种人要

么是丑八怪要么精神有问题。可当看到李欣欣一脸的幸福，钟馨又不好把疑虑说

出来了，不忍心扫了朋友的兴，她极力装出兴致勃勃的样子：“苦尽甘来，你终于

熬出来了。”

卢楠楠说：“当然了，他对她别提有多好了，不管刮风下雨，每天下班都来接哩，

我们都羡慕死了。”

“他长得怎样？好看吧？”钟馨心想那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要不就是肯定

很丑陋。

“很帅气的小伙子，比李欣欣整整小四岁。”

“那什么时候结婚啊？”钟馨仿佛在梦中一般，太不公平了，这样的好事自己为

什么就碰不上呢？

“你也找一个吧！”李欣欣给钟馨打气，“过去我一直不相信命运，可现实中还

是有命运这个东西的。所以，你要有信心。”

“信心？”钟馨摇摇头，“我看不到希望哪来信心？有希望才能有信心，信心不

是平白无故就有的。”

“年轻就是本钱，你还年轻。”

“年轻有什么用？像我这种情况有谁愿意和我结婚？”一想到自己的现状，钟馨

手脚都冰凉了。

李欣欣愧疚地转移了话题：“那么你的父母就这样一直和你住啊？”

“不然能怎么办？”钟馨低下头，真不愿听到李欣欣说些什么“你真可怜”之类

的话。

“你嫂子怎么这样？真是知人之面不知心。”李欣欣感慨道，“说起来我们还是同

学，从小学到中学一直在一个班学习，可我怎么也不敢想象她今天居然如此狠毒，

怎么会这样？”

“这也不能全怪她，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她只是一个儿媳妇。”钟馨故意淡淡

地说。其实她心里也不是滋味，每当一想到父母亲在嫂子的逼迫下所遭受的耻辱，

她总是痛苦异常，但她虽然千百次地埋怨嫂子，却从来没有一次正面与嫂子有过任

何的争吵，因为她怕伤到哥哥的心。她只希望母亲能面对现实，不要把过多的希望

放在哥哥身上，应该多看看自己的优点。

“不管怎样她不应该这样对待公公婆婆。”李欣欣异常郑重地说，“她这么做已经

构成犯罪了。”

钟馨苦笑：“清官难断家务事，法律不是万能的。”

“法律也有它的弱点。”李欣欣感慨万千，“可怜天下父母心，当父母的谁不为了

子女牺牲自己呢？”

“可这样的牺牲换来了什么？”钟馨黯然地说，“换来的是子女们没有节制的自

私和贪婪之心。”

“所以，你不要对你儿子太好。”李欣欣肯定地，“你为儿子付出一切，等他长大

娶了老婆就会忘记你的。”

钟馨不同意：“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对他说‘儿子，反正你长大迟早要离开妈妈，

现在自己管自己’的话吧？做父母的，总得尽义务。”

“不，我的意思是，你在抚养儿子的同时也要为自己着想。”李欣欣笃定的样子，

“别总把希望放在儿子身上，那不现实，看看我们身边的例子，亲生儿子也靠不住了。”

现在社会上遗弃老人的现象有所增加，钟馨就亲眼看到这样的例子。在她生活

的小区里，经常看到一位白发苍苍，衣衫褴褛的老妇人。那老妇人在丈夫去世后，

和儿子一起生活，可儿媳妇对她不好，经常打骂她，而她的儿子又是妻管严，为此

老妇人的处境就悲惨了，不仅吃不饱饭，还不敢待在家里，经常跑到楼下的小卖部

待着，以此消磨时光。隔壁邻居看她可怜，经常招呼她喝水，时不时把水果塞到她

手里。

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老妇人的今天，也许是她当年未能教育好自己的

孩子吧。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把虐待老人。在谴责孩子不孝的同时，更应该检讨父

母的教育方式，追究父母的责任。毕竟孩子从出生到长大，父母是第一任教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