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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传奇·武侠版 第425期

章七

卢酬一路飞奔,他所去之地,乃是九龙湾的十三号,也就是蒋老邦所说,大天王今晚要来这里杀人的地方。

这个十三号别墅真真奇怪,卢父的友人贺有道写的推荐信,是要卢酬送到这里;那个不认识贺有道,奇奇怪怪的罗觉蟾也是住在这里;可大天王要来刺杀的黎威士,据说也是在这里。

可不管这里住的到底是什么人,卢酬总不希望在大天王的手下,再多一条亡魂。

幸好他记忆力不错,虽然只来过一次,却记住了路径。眼见大门紧闭,他也不知大天王到底来了没有,索性又顺着那棵影树爬上了墙头,一路只闻四下寂静,唯有当日里罗觉蟾的房间里还现出一点灯光,他一路小跑地过去,口中喊着:“罗先生,有位黎威士先生在不在?”

一边喊,他手已经触到了红木的房门,然而就在他手刚刚放上去的一瞬间,忽觉一阵大力直传过来,他一个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地向后便倒,“砰”的一声摔到了地上。

这真是令人诧异,卢酬也是自幼习过武的人,就算那套形意拳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可也总没有一个照面没打就被人摔出去的事情。他手撑着地,勉强爬起来时却听得门里一个声音:“老聂,别动手,这孩子我认识!”

这正是罗觉蟾的声音,卢酬忙掸了掸衣衫,上前叩门道:“罗先生?”

罗觉蟾的声音从门里传来:“别叫啦,进来吧!”

卢酬又一整衣衫,这才走了进来。

屋里的装饰,与那天来时并无什么区别,罗觉蟾依旧倚在那窗下的酸枝木塌上,身上搭着一条白绸被单,看他脸上的病容并无什么改善,倒还是一副懒洋洋的神气,在他身侧站了一个人,是个面貌庄重的士绅模样。

另又有一个人站在门边,穿一件黑华丝葛长衫,一双眼厉厉如醉,卢酬只看了他一眼,心中竟有些许悚然之感。

罗觉蟾笑道:“原说了让你过三天来,怎么到了第四天才来,哎哟哟又翻墙,小卢你是翻上瘾了不成?”

他这般说话,那士绅模样的人倒是很注意地看了卢酬一眼,随即向罗觉蟾笑道:“这些天我看你一直没精打采,有气无力,倒是和这孩子讲话,很有些精神。”

罗觉蟾笑道:“那是,我就看这孩子顺眼。你有什么想法?”

那士绅模样的人笑道:“顺眼就好。”便不再多说。

卢酬这才想到当日离开时,罗觉蟾原说要他三日后再来。然而后来发生了小云南拳市一事,自己竟把这件事忘了个干干净净,不免歉然道:“对不住,罗先生,我实在是忘记了。可眼下我另有一件事想要问您,您这里可有一位黎威士黎先生?”

罗觉蟾笑道:“怎么?我还没说话,你倒先发现了?没错,你父亲那位叫贺有道的朋友,与你推荐的就是黎威士,喏,这个人就是。”他朝那士绅模样的人指了指,又道,“实话讲,这房子原也是他的,不过是借给我养病……”

黎威士便笑道:“送你养病了,也不差这一栋。”

罗觉蟾“哦”了一声:“那也成,便送给我养病了。”卢酬在一旁倒听得咋舌,暗道这两人必是过命的交情。

罗觉蟾又道:“因你找我那天,他恰好去接我一个朋友来给我看病。”说着朝门边那人努了努嘴,“诺,聂隽然聂大神医。刚才摔你一下的是他,不过能被金针神医聂神通摔一下,也算是你的福气。”

这金针神医的大名,卢酬却也是听过的,当年在上海滩上,此人以医术高超,武学高绝闻名,心道自己被他摔了一跤,那确是不枉了。

罗觉蟾续道:“所以当时我要你三天后再来,现在你可明白了?”

这时黎威士也笑道:“罗觉蟾也已和我说过了这件事,前两年有道也与我提过你,你若愿求学,我是很愿支持的。”

这一番交代之后,罗、黎两人都以为卢酬必定会惊喜致谢,谁想卢酬却只是匆忙向黎威士与聂隽然行了个礼,道:“这是小事,黎先生,有人要来刺杀你!”

这一句话说出,屋中的三人都吃了一惊,罗觉蟾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卢酬定一定神,便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三人讲述了一遍。这时便能看出他的稳重决断,虽然是这样紧急的情形下,又是这样一件复杂的事情,他却能说得条理分明,虽然简洁,却又将每一件事情都已说到。待说到后来小云南之死时,不免泪盈于睫。

几人都很注意地听着,并没有多做议论,在听到小云南会认“大椎穴”时,聂神通面上的神色变化了一下;而听到小云南之死时,几人也不免同是叹息。

罗觉蟾皱眉道:“蒋老邦手下的大天王,听说功夫还过得去,不过老聂在这儿,再来十个也没事。只是这事儿是谁主使的?你的政敌?”

黎威士叹口气:“是。”

罗觉蟾道:“今晚的事情好处理,倒是背后的人,你既心里有数,可要处理明白了。”

黎威士便笑道:“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我心里已有分寸,必会处理妥当。”又向卢酬道谢,“这一番事,倒要多谢你特地前来告知,只是小朋友你也不必担心,今晚的刺客有聂大夫应对,背后的人,我也会处理妥当。”

他说这话时,自有一种从容不迫的神气,卢酬这才想到难怪昨晚听到他的名字耳熟,这黎威士,当年也是一名颇有名气的革命党人,如今亦有势力。便也定下心来,重新向几人一一见过了礼。

黎威士见他礼数妥帖,行事稳妥,心中对他倒很是喜爱,又见罗觉蟾对卢酬态度亦与平日不同,忽地便升起一个念头来,他笑对罗觉蟾道:“我看小卢很好,你近日来也闲,不如便收一个弟子?”

这句话实在来得突然,卢酬不由怔了一怔,他听过黎威士的名字,也晓得金针神医的名气,唯有对这位罗觉蟾,却是一无所知。

可不知为何,反是对这位只见过两次之人,有一种奇妙的亲近之感,又见罗觉蟾一脸的病容,心道:我若是犹豫拒绝,他岂不是疑惑我瞧他不起,万一加重病情可是不好,便恭恭敬敬地行下礼去:“只怕我不肖,还望老师莫要嫌弃。”

罗觉蟾哈哈地笑起来:“你还真认了?也罢,我便收你当个弟子又何妨,只是我一不会武学二不懂当官,你可不要嫌弃。”

卢酬道:“我并不想做官,做人便好。”

罗觉蟾一怔,随即便笑了,言若有憾地道:“这话说得好,哎,我这学生真是不错,除了不像我,样样都好。”

一直未曾开口的聂神通冷冷道:“亏得不像你。”

罗觉蟾摸一摸鼻子,笑了,他从榻上起身,向卢酬招招手:“来,小卢,咱们爷俩走先。”

卢酬一怔:“去哪里?”

罗觉蟾笑道:“这里这么多人,那个大天王又不是傻的,怎么会来?”

黎威士便道:“说得也是,你毕竟没有病愈,万一有什么伤损,倒是不好。”

聂神通则道:“别在这里碍手碍脚倒是真的。”

两人的言语不同,其实都是关心的意思。卢酬便扶着罗觉蟾,慢慢地出门了。

这一扶方才发现罗觉蟾果然病得不轻,触手都是骨头,他脚下发飘,若不是卢酬扶着,走路真是困难,卢酬心里面想:这位罗先生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何病得这样严重?

正想着,这位罗先生便开口了,而他一开口,就是让卢酬料想不到,他道:“我这个师父可不怎么着,你不用勉强认我当老师的。”

卢酬一怔,心道方才不是刚认了师徒,他怎又这般说,却听罗觉蟾又道:“我最近生了一场病,这个,你也看出来了。老聂那个人呢,最近研究中医有些走火入魔,说我是缺了什么生机,所以黎威士才提出那么个要求,无非也是想给我找点事。”

他看着卢酬道:“刚才当着人怕你不好说,小卢,你不必碍于面子答应,不乐意认我当老师也没什么关系,我这个人呢,确实是个不学无术的。”说罢笑了一笑。

月色凄清,他这一笑有种说不出的风流落拓,卢酬并不知罗觉蟾前半生有过怎样的经历,然而就在那一刻,他忽然发现虽然气质截然不同,然而自己这位新认下的老师亦是与金针神医、黎威士相比全不逊色的人物。

他便认认真真地再行一礼,道:“老师。”

罗觉蟾怔了怔,终是拍了拍卢酬的肩,笑了。

这一番对谈,二人之间亲近了许多,罗觉蟾扶着卢酬的肩,一路走,一路道:“你那个兄弟的事情,确是很可悯的,只是我方才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他确是死了么?”

卢酬一怔,心道这是什么意思,再回忆当时情形,不免犹疑道:“这个……当时田鸡探了他鼻息……”他忽然想到,自己那时太过难过,竟没有仔细查看,也没有叫医生来,所以小云南到底死是没死?只是他那样重伤……对了,刚才房中有一位金针神医!

他面上神色几度变幻,罗觉蟾一看,就晓得他心中的意思,笑道:“老聂当年在上海滩,有称号是‘一针活死人,三针肉白骨’。你那位小兄弟只要没死透,在他手下,多半还有一线生机。”

卢酬的心霎时突突地跳起来,翻身便跪倒在地:“老师!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怎样,但万一……求老师帮我!”

罗觉蟾笑着扶他起来:“行啦,就算我是你老师,也不用说跪就跪,这事儿也要紧,我去和老聂说一声……”刚说到这里,他面色忽然一变,把卢酬猛地向旁边一掀。

他虽然有病在身,这一掀竟是力道不小,卢酬被他掀得一个趔趄,正惊讶处,却见一个拳头猛击过来。罗觉蟾因推开了自己,躲闪不及,那一拳正击在他右手上,空中传来骨骼破裂的声音,他一只右手腕骨竟被生生打折。

卢酬猛一抬头,却见面前站着一个人,极高的个子,紫棠色的一张脸,生得十分凶恶,他虽然从未见过这个人,一个名字却蹿入他的脑海大天王!

大天王为何不奔屋里的黎威士却冲着他们来,卢酬已经不想知道。他这时满脑袋想的,都只是昨天晚上此人把本已重伤的小云南活活踢下台去,杀死小云南的凶手,他也是其中一人,而这个人,刚刚又重伤了自己的老师!

一时间,怒火充塞了他的脑海,他直奔过去,也不顾自己并不是大天王的对手,上去就是一拳。大天王没想到这个少年倒还有点本事,一手把卢酬拳头隔开,飞起一脚,正中卢酬胸口。

这人的功夫果然是十分高明,这一脚踢中,卢酬当即便呕了血。

大天王没把他放在心中,举拳又奔向罗觉蟾,没想到卢酬却不依不饶,此时拦阻不及,他一个纵身,一把抱住了大天王,更是反手勒住了大天王的脖子。

大天王不由大怒,先不顾罗觉蟾,挥拳便向卢酬身上打去。卢酬也不顾,只死死勒住大天王脖子不放,没过三五拳,卢酬又一口血吐出来,他却反而下了狠心,手臂勒得更紧,心道:就算我今天被活活打死,也要先勒死你!

好歹……也算为小云南报了仇……

又是数拳下去,卢酬只觉眼前一片模糊,口中咸腥不止,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之时,一声枪声忽然响起,大天王挥舞的拳头缓缓落下,身子也随之软倒在地。

卢酬慢慢松开手,揉一揉模糊的双眼,看到罗觉蟾站在稍远的凉亭处,左手拿了一柄手枪。他右手被打到骨折,然而左手开枪,面对着的又是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仍是一枪命中。

“小卢,你没事吧?”他慢慢走过来,“还好我在这里藏了把枪。”又对听到枪声急匆匆赶来的聂神通道,“老聂,你来晚啦。”

见到他伤势,聂神通的脸变得雪白,口中却道:“都是你穿得这般招摇,那大天王多半是把你当成了主人。”

罗觉蟾笑道:“这话说得不对,这别墅不是给我了嘛,我本来就是主人。”

聂神通怒道:“骨头都断了,还要废话!”又看到地上的卢酬,“小卢伤得也不轻。”然后他看着地面,慢慢地问出一句话,“那个蒋老邦,住在什么地方?”

没等罗觉蟾说话,他又道:“不要和我说不知道,你罗觉蟾,无论到什么地方必定混得人头熟,这般有势力又作恶的一个人物,你不可能不知道。”这几句话,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的。

罗觉蟾慢慢地垂下眼,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是啊,我知道。”

卢酬没明白二人这番对话是什么意思,他已经晕过去了。

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大亮了。模模糊糊中,他听到身边有人提到他,似乎是聂神通的声音:“……小卢温厚,倒不像你。”

随后是罗觉蟾带点得意的声音:“哪里,这孩子像我得很啊!”

聂神通似乎本是想听他进一步的解释,却发觉床上的动静,便走过来探看:“你醒了?放心,一切都解决了。”

卢酬觉得有一只微凉的手搭在他的脉搏上,而那位从来倨傲的金针神医看他的眼,却是温和而欣慰的。

……

小云南的刀、聂神通的眼、罗觉蟾的笑,一转眼,已经过去了这许多年。

韩凤亭端着茶杯,杯里的茶水已经是冰凉的,他全不在意,只兴奋道:“原来罗觉蟾真是不怎么会功夫,可他的枪法真是帅啊!所以老师你的功夫又是谁教的?那小云南呢,他到底死了没有?后来太师父和聂神通说那一番话又是什么意思?蒋老邦最后又怎样了?”

他乱七八糟问了这一堆,卢秋心便先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那天天明,聂大夫回来的时候,蒋老邦与南相与便已死了。”

韩凤亭并不是那样愚笨的,细一想也就明白,不由大叫道:“是金针神医!”一拍桌子又道,“这真是温酒斩华雄的本事!”

这要是李副官在这里,定要大为感动,吾家少督竟然连典故也会用了。卢秋心也笑道:“因这一件事,聂大夫后来在香港为老师治病,便随意教了我一些功夫。我随着老师在香港学习三年,后来家母病重,我便回了苏州,后来,又到了京城。”

韩凤亭点头道:“原来如此。”随即满眼艳羡,“随意教些功夫也这么厉害,那要是谁学成了金针神医的功夫,可不是要天下第一了!”

卢秋心不由笑道:“我也不知,不过继承聂大夫武学本领的那人,我却也认识。”

“是谁?”

卢秋心没有急着回答,而是道:“聂大夫言道,这人原本师父自创的一些穴道本领很有些意思,便带这人回了南洋。田鸡几个人,后来都在黎先生的店铺里做事。后来我还听说,聂大夫一身本领,他的义子学了医术,这人则继承了他的武学。前两年时,我还接到过他的信。”

“信?”

卢秋心笑着拉开书桌的抽屉,一叠信件里,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字迹刚锐俊秀,上写着“卢兄敬启”几个大字,落款处字则要小些,只有三个字。

“弟,舞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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