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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古传奇·武侠版 第425期

章四

卢酬的脸瞬间臊了个通红,他从小到大,还没干过这样的事情。这个时候小云南反倒比他大方,拉着卢酬推门便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很是宽敞,里面布置得大方雅致,两侧都开了大窗,凉风习习,透着外面的绿阴,自然就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卢酬打眼一看,不由惊讶,原来四周多宝格上的陈设不凡,一件件似乎都是有来历、有说法的。单看这一屋子摆设,便可见主人的身家不菲。

而窗下的酸枝木榻上,斜倚着一个人。

这人三十多岁年纪,眉眼细致,一脸的病容,连嘴唇都透着苍白,他手里拿着个珍珠地套绿料的鼻烟壶把玩,那份病容也没遮住眼角挑出的风流浪荡。小云南看了不免心生怀疑,卢酬说此人“家资豪富,又喜资助求学少年”。这人的模样,前半句是套上了,后半句可委实不像。

卢酬却未多想,他上前诚诚恳恳地行了个礼:“这位先生,我们翻墙来访,实在对不住。小子卢酬,苏州人氏,原是一位贺有道先生……”

说到这里,他又说不下去,毕竟自己的目的,是要人家拿钱出来,资助他读书的。若有信在,还算好办,可如今自己怎么好当面说出让人家拿钱的事情呢?

小云南在一旁看不下去,道:“他是读书的人,这些话说不出口,我替他说了吧。我这兄弟家里穷了,他老子有个叫贺有道的朋友认识你,请你帮他在香港读书,原有一封推荐信,被我弄丢了。可我兄弟人很好,决不会骗人,我可以担保这件事是真的。这翻墙进来也是我的主意,他哪懂这个呢。”

卢酬忙道:“不是这样,原是我的主意,丢失信件也是我的疏忽。我这位兄弟不过是来帮忙的。”

那人便笑了,看着小云南道:“你可以担保?你叫什么名字?”

小云南道:“我叫凌舞阳,他们都叫我小云南,你去外面问一问,我不是那信口开河的人。”

那人上下又打量了他们俩几眼:“虽然翻墙进来,也算是我的客人。”便扯了旁边一根铃绳这却又是西洋人的习惯了,吩咐说,“拿点心和汤水来。”

不一会儿佣人端上点心,卢酬一看,却觉熟悉,原来这点心乃是苏州的酥糖细点。苏州点心天下闻名,他拈一块酥糖在口,一时竟有思乡之感。再看随着点心送上来的并非茶水,而是一碗汤,不免诧异。

小云南低声道:“他们这里就讲究煲些汤水,你喝,没事的。”

那人笑道:“这是我最近喝的汤水,你们两个也喝一碗。”看卢酬端起了碗,又带些诡异地一笑,“这个,是蝎子汤。”

小云南自然是不在乎这个的,他流浪期间什么没吃过。卢酬心中却踌躇,只是他想到长者赐不可辞的道理,也就端肃着面孔喝了下去,谁想入口鲜甜,竟是难得的美味。

那个人喝着汤水,咬着酥糖,和两人谈谈说说。他极擅言辞,不一会儿别说卢酬的事情被他探了个底儿掉,就小云南的身世经历也被他探了个七七八八。然后他把嘴一抹,笑着看卢、凌二人:“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卢酬脸又是一红:“贺家叔父未曾言,因此不知。”

那人便笑道:“我叫罗觉蟾。”

卢酬便行礼道:“罗先生。”

罗觉蟾悠哉悠哉地丢了一块酥糖在口中,慢慢吃了,卢酬、小云南两人都等着他说话,却见他又拈了块松子糖,“嘎嘣”嚼了。小云南只看得头上青筋乱蹦。

好容易这松子糖也吃完,他悠悠道:“卢家贤侄”卢酬心一紧,只等他说话,这罗觉蟾偏又先咳嗽,方才道,“卢家贤侄啊。”

卢酬恭恭敬敬道:“罗先生请讲。”

罗觉蟾道:“我不认识贺有道。”

卢酬道:“是……什么!”

你压根儿就不认识贺有道你在这里说什么?小云南已叫起来:“你耍人呢?”

卢酬没小云南那样冲动,可也呆在当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罗觉蟾一拉铃绳,唤来佣人:“送客。”偏在二人离开的时候又补了一句,“过三天,你们再来一次。”

两人就这么给送了出来,小云南余怒未歇:“这是什么人啊!”又向卢酬道,“三天后你还来?我看这人全不正经。”

卢酬这时已从错愕中醒来,想了一想道:“我看他住处布置,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何必专程找我来开心?我想他这样说,一定还是有他的用意的。”

小云南摆摆手:“随你好了。要是有需要我的地方,你再来找我。”

卢酬笑道:“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我便不能继续住下了?”

小云南惊讶:“你手里已是有钱了,还愿意住我们那样破地方?”

卢酬笑道:“在罗先生面前,你还叫我一声兄弟,可是不愿意收留我?”

卢酬年纪虽轻,却很是稳重,骤然开了个玩笑,小云南倒怔了一怔,他低头想了一会儿:“你非留到我那儿你是担心昨晚的事,蒋老邦会来找我麻烦?”

没想到小云南思路这般敏捷,他一口道破,卢酬也顿了一下,方才说:“是。”

小云南闷头走了一会儿:“不关你的事,我应付得来。”

卢酬诚恳道:“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

小云南抬头看他,终于慢慢笑道:“好。”

自卢酬识得小云南以来,从未见他笑过,直至此时一笑,他眼中那种刀锋般的锐利才缓和下来,有了几分少年人的稚气。

时已近午,两人买了些鱼蛋、鸡蛋仔之类的小吃边走边吃,这在卢酬之前受的教育里,是决不可能的,可如今这般做来,倒也很觉得畅快。

他便问小云南:“你们说的那个蒋老邦,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小云南道:“他在这里很有些势力,手下也有百十号人,我听说他在许多地方都有大买卖,和官面上的人也都认识。”

卢酬点了点头,又问小云南:“我听田鸡说,他原就想找你麻烦?”

小云南道:“不是找我麻烦,”他犹豫一下,“他一个手下人曾经找过我,说,蒋老邦想找我给他做事。”

卢酬吃了一惊:“你答应了吗?”

小云南摇头说:“没有。田鸡便是怕我拒绝了蒋老邦,他会找我麻烦。”

卢酬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我虽不认识他,可他手下既然有小偷,又收揽赃物,我想必定不是一个正派人。”

小云南“嗯”了一声,随后自言自语地道:“不过,在他那里,倒是来钱快的。”

卢酬坚持道:“那也不好。我想,你总要找一条出路才是。”

这是他第二次提出日后出路的事情,纯白的阳光从水洗般的天空中直射下来,卢酬的额头上沁出一颗颗晶莹的汗珠,映得这少年的面庞温和而真挚。

小云南的目光定在他面上一瞬,把眼神转过去,道:“其实,我倒是想开个小店。”

没等到卢酬回答,他就紧接着道:“你觉得我挺没大志向的是不是?”他说这话,面上是一派若无其事的态度,可是目光却很急切,显出他心底是很害怕卢酬答出一个“是”字的。

卢酬奇道:“怎么会?我觉得你这想法很好,无论什么事,总要脚踏实地地从头做起,你愿意踏踏实实凭自己的力气赚一碗饭吃,我高兴还来不及。”

小云南听他口气真挚,乃是发自内心,便也高兴起来:“当年我和师父一路漂泊的时候,看到路边常有一种杂货店,老板在里面卖货,也不惧风吹日晒,心里实是十分羡慕。我想,我若能有这样一家店,田鸡可以帮忙招揽客人,阿虎力气大,就帮忙送货,而良子学过算账,替我们管账就很好。”

卢酬笑道:“那我呢?”

小云南看他一眼:“你是念书的,哪里会做事啊。到时那店的招牌,我也就勉为其难请你写一写吧。”

卢酬哈哈笑起来:“那就这样说定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回到家中的时候,阿虎和田鸡并没有回来,他们是常在外面混的,小云南并没有在意,谁想到了晚上,连晚饭时间都过了,这两人还是没有回来。

卢酬倒有些担心:“难不成是医院那里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小云南道:“真有事,田鸡总该叫阿虎回来说一声。”心里却也有些嘀咕。

又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两人的踪影,这次小云南也有些焦急,对卢酬道:“我出去转转。”

他还没动作,门忽然被推开,杂乱的脚步声传过来,还夹杂着田鸡口齿不清的道谢:“多谢你啦,真是够意思!”

小云南皱了眉头,只见阿虎和田鸡两人脸色通红地走了进来,显是吃过酒的,后面却还跟着个中年男子,干瘦干瘦的,一脸的精明,手里摇着把白纸扇。

这人可不寻常,他是蒋老邦手下最得力的一个人,虽不能打,却是蒋老邦的军师,据说是从北京城过来的,名叫南相与。

南相与一进来,就朝着小云南拱了拱手,笑道:“凌老弟!”

他年纪比小云南大了一倍多,说的又是一口柔和的北京话,听上去便十分的客气和尊重。田鸡笑道:“小云南,晚上这位和大哥请我们吃的酒,好阔气!”

小云南一见南相与,第一反应就是蒋老邦要就昨晚丢箱子的事情找自己麻烦。可听田鸡这么一说,又觉得不对。

他眉头皱得更深,又想莫非蒋老邦想像从前那样来招揽自己?可从前来的也不过是个寻常的手下人,这次却是他的军师亲自前来,又请阿虎、田鸡吃饭,这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不成?却听南相与半句不提昨晚之事,只笑道:“凌老弟,我有一件好事,想请你来。”

“好事?”

“是好事。”南相与笑容可掬,“蒋大哥有意在九龙寨城里开一个拳市,这第一次嘛,先开三晚,第一晚计有十六个拳手上场,比八场,胜的八个人有一百块拿;剩下的八个拳手第二晚比试,胜的四个人,就有两百块拿;第三晚时,可就是最后这四个人之间较高低啦,能拿第一的,拿的就是五百块!”

几人听了都瞪大眼睛,田鸡、阿虎虽和南相与吃了一顿酒,却没听他说起这些事情,田鸡忍不住道:“真有这些钱拿?”

南相与笑道:“这个自然,蒋大哥早就听说过凌老弟的名字,如今有这拳市,自然要派我来告诉凌老弟一声,可不是个赚钱的好机会?”

卢酬忽然插口问道:“你们这拳市,难道官方可以准许么?”

南相与大笑:“先不说蒋大哥人头广,没人敢管他,就九龙寨城,那也是个三不管的地方,谁敢来找麻烦?”

卢酬道:“那也不对,你们这拳市,难道都是少年人参加么?”

南相与笑道:“自然不是。”

卢酬脸上变色:“那不行!”阿虎和田鸡也都怔了,他们先前听到有钱拿,都很是开心,可这时一想,小云南要是真去拳市,那他的对手不但是成年人,多半还是些赫赫有名的打手,岂不十分危险?

南相与摇一摇扇子:“常言道富贵险中求,不这样,怎会有大笔银钱赚?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错过了以后哪这么容易找钱拿?”

卢酬却不松口:“要是好事,你干吗偏又先请阿虎、田鸡他们吃饭,做这些拉拢的事情?是了,平常的打斗不算什么,舞阳这样年纪小偏和成年人打的,才能吸引人吧,你们这是拿他的命作赌!”

南相与没想到这个少年想得这般深,原来小云南一伙人昨晚的事情报到蒋老邦那里,蒋老邦原是大怒,偏巧这时那十六个拳手中有一个得了痢疾,无法上场,南相与灵机一动,向蒋老邦提出要小云南上台的建议。

这一来能补上缺口;二来,试想一个少年与一个成人台上相斗,甚或侥幸赢了,那是何等的噱头?蒋老邦一听有理,索性派他前来,为的就是一定要把小云南弄进拳市。

他正想着应对的话儿,小云南却开口问道:“这台上许用兵器么?”

南相与一听有门,忙笑道:“当然不许,况且一方要是认输,也不许再打的,怎能真就拿命开玩笑呢。”

小云南道:“那好,我便去。什么时候开始?”

南相与很是高兴:“明天晚上,到时我派人来接凌老弟。”又问,“明儿上台要用一个威风些的名字,凌老弟,‘小云南’这称呼可不够气派,你再想一个。”

小云南并不犹豫:“刀子。”

南相与一怔,心说这也不算十分威风,然而月色之下,他忽见小云南一双眸子锐若刀锋,忽然竟有些怯意,笑道:“也好,也好。”

南相与离开之后,阿虎、田鸡都围拢过来,他们这时酒也醒了,想着南相与说的话,虽然觉得钱财动人心,可又觉得这钱实在不是好拿的,都担心起来。小云南倒不在乎,挥一挥手:“围着我干吗,睡觉睡觉。”

卢酬却上前道:“你真的要去打那个拳市?”

小云南道:“去又怎样?”

卢酬道:“你是拿你的命去赌!为了那些钱,值得吗?”

小云南也不抬眼:“我觉得值得。”

卢酬毕竟年少,尚有少年的意气,此时恨不得用力摇晃他两下,他怒道:“命只有一条!”

小云南的声音却比他还大:“能挣钱的路我也只看到这一条!”他看到卢酬想说话,便道,“别提什么你又要拿钱给我的话,我已经拿过了你的钱,不能一辈子都拿兄弟的钱!”

卢酬气得狠了,可他毕竟是束发读诗书的人,这时说不出什么难听话来,只指着小云南道:“你明天上台,日后不要后悔!”

小云南冷笑道:“我明天不上台,才要一辈子后悔!”

二人就这么针尖对麦芒地干了起来,说到后来,也不知哪一个先控制不住,竟然便打了起来,这屋子里的东西本就破烂不堪,不过十几招,一张桌子被卢酬一脚踢得稀烂。田鸡乘机扑上,一把抱住卢酬的腿:“卢大哥,别打,别打了!再打下去,咱们都没得住了!”

卢酬愕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他素来稳重,此时便有些悔意,小云南也住了手,一摔门,径直出去了。阿虎担心他,也跟了出去。

卢酬颓然坐到地上:“我……真是抱歉。”

田鸡也在他身边坐下:“没事,明天再捡一张桌子回来就是。只是卢大哥啊,小云南愿意去打拳,我开始也担心。可后来一想,就是我没他打架厉害,不然,我也去了。”

卢酬一怔:“你……”

“你和我们不一样。你看,你就是落泊了,还能穿这样好衣衫,又能来香港是不是?我们不成的,没能投个好胎,这辈子就是在泥里打滚,像这样,就是上好的发达机会了。”他深吸一口气,抱着头躺到地上,“我也悔呀,怎么没能投个好人家呢。”

卢酬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方道:“我教你认字。”

他这句话来得忽然,可田鸡居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没用的,卢大哥,我谢谢你,我听说香港大学的学生,读完书一个月有几十块好拿,也是好出路。可像我这样的,”他指指自己鼻子,“不是这个命。”说罢,他起身出门,也去寻小云南了。

十六岁的卢酬孤身一人坐在泥地上,凄清的月光洒了他一身一地,他第一次出门,第一次人在异乡。

也是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这般无能为力。

的确,卢酬不能决定任何事。在第二天的晚上,蒋老邦果然派人前来,只是这次便不是南相与,而是一个普通的手下,带着小云南去了九龙寨城。

阿虎和田鸡也想跟着进场,按说,小云南既上场打拳,带一两个人进去也属正常,只是小云南一口拒绝,向那个手下道:“不用带他们进去。”

田鸡气急:“你这个时候还傲气什么啊,就是打输了我们看见又怎样,你一个人进去,要吃亏的!”

卢酬一语不发,拨开两人来到那手下面前:“花多少钱能买票进去?”

田鸡忙道:“对,对!卢大哥你功夫比我们都好,进去帮我们看着点!”

小云南抿着嘴不说话,终于向那手下说:“带他一个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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