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武唐
“这茶虽然温了一次,依然是清香扑鼻的好茶,大人不妨尝尝。”法明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袁不归漠然地端起木杯轻啜了一口,强行收回心神,开口问道:“那法明大师你看,这事儿会是谁干的呢?”
法明在袁不归的身侧缓缓坐下,笑了笑:“那这个人这么做,看来是看的起贫僧了。”
袁不归悚然一惊,心中敞亮了,是离间?
是谁?谁对这次行动知根知底又有可能暗中进行阻挠和实施离间?
心中敞亮了,脑子却乱了。
最后袁不归将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法明。
法明轻轻咳嗽了一声,小声地提醒道:“贫僧也不知晓,只是听说殿下去了青城山,比试结束都大半个月了吧?”
袁不归哆嗦了一下。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青城论武之前大半个月,自己遭了贼,却到现在都没有抓住这个挨千刀的江洋大盗。
不,别说抓了,连身份,都没有查出来,盘查搜索封锁,什么招都用过了,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现在青城论武结束了大半个月,自己又正好遇上了这档子事儿,大半个月,刚好是从长安到青城山的距离。
那个人,恰好出现在了青城山论武,按理说他本不该出现在那儿的。
袁不归越想越觉得心惊,仿佛一切都是阴谋,他没有和这个殿下交过手,但是如果那两个江洋大盗里有一个是他,那他真的是一只小狐狸。
可怕的小狐狸。
想到这里,他起身冲着法明一抱拳:“多谢大师指点,本官先告辞了。”
如果真的是李成明在背后搞鬼,那就意味着事情有被他发现的风险,必须要找人谈谈了。
法明低头还了一礼,淡淡地说:“袁大人不必客气,贫僧也只是猜测,如果不对,还请切莫责怪。”
袁不归现在心思全系在了李成明身上,打个哈哈就要往外走,一脚伸出却停在了半空中,转过身:
“法明大师,不是我不相信你,这个,能否让我在你府上搜,恩,四处看一看,你知道的哈,以防万一,得罪勿怪哈。”
“当然不怪,小心为上也是对的,”法明云淡风轻地笑了笑,双臂张开:“大人,要搜身吗?”
袁不归愣了愣,释然笑道:“大师误会了,那件被夺去的东西,比较大,恩,比较大。”
“原来如此”法明点了点头,左手微提右手往里一伸“那大人里面请。”
法明的宅子不大,几间屋室用不了半柱香就看了个遍,法明送袁不归走到门口,袁不归转过身,一张胖脸上耸动的全是歉意,看起来很是诚恳:
“我果真错怪了大师,本官今日尚有急事,改日再来赔罪。”
法明淡淡笑笑,也不说话,袁不归进了轿子,那轿子就像飞一样顺着巷道向远处疾驰,仿佛是知道袁不归的心中焦急,速度也越发地快了。
法明手捻佛珠,低头默诵了一会儿,随后一拢袖子,小步地走了,大门没有关,可是从门外往里看,总是有一种淡淡的迷雾一般,看不真切。
法明走进内堂,绕到门后,揭下一张白色幕布。
幕布后面,赫然是一位女子,衣着朴素,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双手握在一起,皮肤雪白。
“恩公,多谢恩公相救,还替我设法瞒过了坏人。”
女子抬起头盈盈拜倒,面容柔婉秀丽,正是昨晚被人劫走的苏绣水。
法明微笑着扶起苏绣水:“起来吧,我是和尚,你叫我法明就可以了,何必一直喊我恩公。”
苏绣水有些固执地摇了摇头:“你做你的和尚,我喊我的恩公,你救了我,让我免遭那些侮辱,你就是我的恩公,而且,恩公你为了我,还说了谎,违背了戒律。”
“姑娘你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小僧可没说谎,小僧只说没拿物件,还有要和那被打晕的兄弟当面对质,这里面可没有谎话,所以说出家人不打诳语,是不错的,小僧没有犯戒。”
明明是笑话,法明却说得这么平静,似乎在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苏绣水哭笑不得,随即想到了什么似的柳眉一挑:“你刚才明明说你一整晚都没出过门,这也不算撒谎吗?”
法明尴尬地咳嗽一声,双手合十,左手原本持着的念珠滑落到手腕上“贫僧昨晚身在门外,心在门内,算不得出门,算不得出门。”
声音渐渐地轻了,苏绣水惊讶抬头,发现法明合着双手已经站在了门外,就像一道白烟一样,叫人看不清楚,模模糊糊竟然又远了一丈,已经快到大门口了。
苏绣水一开始看的痴了,后来才反应过来,一手扶住门沿探出身子开口喊道:“恩公,你去哪儿?”
“小僧骗得了自己,骗不了佛祖,如今犯了错,自然要去向佛祖忏悔,女施主现在还是不要离开的好,如果撞见了尚书大人的手下,又要遭殃。”
话音未落一袭白衣的法明已经化作了一道淡淡的白影,消失在了门外。
苏绣水原本还有话想说,这时却只好轻轻跺了跺脚,嘟囔一句“说走就走,真是的。”
老爹一定着急了吧,那一身毛病,会不会出来找我呢?
回到内堂,苏绣水开始担心起来。
一想到那个手脚都会哆嗦的老爹在这样冷的天气到处找自己,苏绣水就想抬腿往外走。
可是不能出去啊,万一在门口被抓到,还会连累恩公,老爹,老爹,只能等恩公回来求他帮忙了。
苏绣水无奈地把自己丢在椅子里,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法明再回屋时已经是晌午时分,大门开着,院子里没人,内堂的门也开着,也没人。
法明讶异地挑了挑眉,是走了吗?还是被袁不归的人抓走了?不,袁不归还没有那个胆子敢派人再来这里。
果然是走了吗?法明静静地想。
这时,偏屋的方向传来脚步声,是向内堂这边传走来的,走的很慢。
杀手?
法明警觉地往后踏出一步,原地弥漫起一阵淡淡白烟。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对,声音虽然慢,但是步子不稳,似乎没有内功。
是贼么?
一道人影缓缓走入内堂。
“咦,恩公,你回来啦?”
苏绣水端着一个瓦罐缓缓地挪着步子,放在了内堂正中的那张小桌子上,一放下两只手就连忙捏着耳朵,一副被烫到的样子,白玉般的俏脸上黑黑的一小片煤灰。
苏绣水两手捏着耳朵看向呆呆的法明,法明从她进来到现在就保持着一个姿势让她觉得很奇怪,她试探着叫道:“恩公?”
法明毫无反应。
苏绣水上前在法明面前挥了挥手,却发现一团水雾如一阵白烟般散去。
哪里有什么法明。
一只手搭在了苏绣水的肩膀上,皮肤白,手指长,像是女人的手。
说像,因为苏绣水已经看到了手的主人,啊地轻呼出来:“啊!恩公!咦,你刚才不是在这里吗?”
法明轻轻地笑了笑,不再去说这个话题,而是看向桌上:“你这是在做饭?”
苏绣水恩啊了一声,很自然地点了点头,眯着眼笑了笑:“天气凉,恩公你快趁热尝尝我的手艺,哦,厨房里还有饭,我去盛。”
苏绣水说完腾腾腾地向外跑去,全然忘了刚才看到幻影一事。
也许对她来说,真实要比幻影重要得多。
法明呆愣愣看着苏绣水的背影,如果一个和他打过交道的人在这里,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法明从来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他的世界,仿佛只有微笑。
深不可测的微笑,洞察一切的微笑。
连法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
自从熟读天龙寺内的佛经三千卷以后,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内堂中间,一张四方小桌,一罐热汤,一碟小菜,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法明开始地时候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地,接着越吃越快,原本微微锁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展了开。
苏绣水一直在盯着法明的反应,这时脸上露出了两个甜甜的小酒窝,明知故问地轻声问道:“恩公,我的手艺怎么样。”
法明抬起头,迷茫地看了一眼苏绣水,摇了摇头含糊不清地说:“我不知道。”
苏绣水没有听到意想中的答案,奇怪地看着法明,不知道,恩公这样的人可真不像是会这么说话的,怎么回事呢?
法明几口把饭咽下去,双手合十,回复了那种平淡的语调,神情中依然透着迷茫,
“佛说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耳鼻舌身意,可是我吃施主你做的这顿饭,明明感觉到有一股在味道之外的感觉,让小僧也不禁多吃了几口,惭愧惭愧。”
苏绣水试探着问:“你说的那种感觉,是不是暖和。”
法明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对,就是暖和,是那种平安喜乐的暖和。”
苏绣水听到了想听的回答,眼儿弯弯,掩着嘴轻笑着:“恩公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好吃就会吃得多,冬天喝热汤当然会暖和啦,这些都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说完苏绣水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多了,伸手收拾了一下桌上的碗碟,端着出去了。
法明则呆呆地坐着,如遭雷击。(未完待续)